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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痛苦地连双眸都无法闭上,更勿论安眠休憩了。”
柳谦君絮絮地讲着,身侧的中山神竟也一直未出言打断。千王老板微微停歇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蒲扇,微微拂袖,灭掉了面前几个药罐下的炉火,抬手招呼着远远等在院落另一侧的笃娃,让他把这些风寒汤药端去给姊弟服下。
男童听话地端了药、踏进房中时,柳谦君也安心般地叹了口气:“无法承受这十数年的奔波压迫,王老大夫的身骨底子虽颇为扎实,却也渐渐失了原本的精气神,成日恍惚起来。”
“成了行尸走肉的‘玩物’,当然也不再好玩。各族众生商量之下,不需多久就作了定夺。”
“不好玩的凡人自然,便只有弃了。”
第186章 一石千浪(一)()
六界之中,亦或是仅仅在这红尘之间,难相守、而至终离弃的缘孽,哪一日不在发生?
即使是亲生骨血,有着从胎中带来的天性维系,也有可能因为家徒四壁、战乱纷争、利欲熏心乃至一言不和等缘由,而在朝夕之间分崩离析,毫无转圜之地。
更不提这世间的因缘情孽,大多是萍水相逢,一时的意气柔情,哪里比得上骨血天性?
伴侣挚爱、授业师徒、结义兄弟到了要紧关头,是不是都能舍弃?
弃之不顾,似乎是六界各族生灵最在行的本事,不分族群,不论强弱,亦罔顾缘分之说。
毕竟,这比起耗费大量的身外之物心力与去管护、去相救、去永世相守,都要容易得多,是不是?
柳谦君和中山神,自然都再熟悉不过这一点。
他们一个入世数千年,一个反反复复地轮回成山神之身,都在凡尘间各处待过许久,当然也都看惯了这世间的“弃”。
而这些将王起心折腾了十三年之久、累得这位凡人最后心神崩溃的诸多精怪妖物,说到底,和当年的王老大夫毫无干系,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在他们眼里,这位送上门来的凡人郎中,不过是个大胆冒失、却也分外有趣的“玩物”,当然不会顾及这‘玩物’是否疲惫憔悴。
他们在意的,只是这个凡胎郎中,到底能好玩多久罢了。
“对这些自在、却也憋屈惯了的家伙来说,既然失了味头,当然不会再留着他凡人,本来也就没什么兴味。”山神大人在听着柳谦君讲到这故事的半截时,大概也料到了这结局,此刻想到前几日在七禽街的医馆中,那三言两语就能将他自己和歌儿都教训得抬不起头的老人家,也颇为唏嘘,“只是那些精怪们向来不会对凡人宽仁放过,王起心是怎么安然返回冀州府城的?”
“想必是为了王老大夫的颜面,土地爷并没有将这段细细地告诉楚歌。”柳谦君轻轻摇头,显然也并不清楚这些素不喜凡人的精怪妖物们,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了王老大夫,还将虚弱不堪、摆明了不可能自己安然跋涉回冀州的凡人郎中,好好地留在了能将他即将崩溃的身与魂都救回来的府城里。
这些折腾了王起心十余年的修真界众生们,莫非也对这难得的“玩物”动了怜悯之心,就连下了定夺要将他扔回凡世来,也特意挑了与王老大夫故乡最近的府城,让他得以返回如意镇,了此残生?
当初的真相为何,赌坊五人众已无从得知。
柳谦君只知道,在小房东结结巴巴的转述中,王老大夫骤然惊醒在冀州府城里时,已被城中诸多医道前辈勉强地救回了元气,不至于孤苦无依地埋骨异乡。然而清醒过来后的王起心,虽已从多年不能阖眼的奔走噩梦中缓了过来,后来也渐渐能下地走动,却再不复十九年前的意气模样。
他是在冀州城的一家小酒铺中,被还勉强能认出他的如意镇邻舍带回来的。
不知是被十三年不由自己做主的四处奔走折腾得累而失魂,还是发现执着了大半辈子的医道在修真界众生眼中根本无足轻重、不过是徒惹嘲笑的“把戏”,王起心似乎看腻了自己这副皮囊,更不想清醒地见到其他生灵,一睁眼便会叫嚷着要酒,恨不得在接下来的阳寿命数中都恍恍惚惚、再不去看天地一眼。
所幸土地老爷并没有也就此舍弃这位名义上的“侄孙”。
同在医馆中陪着王老大夫喝了七天的酒后,土地爷尽知了备选人瑞这十九年来的遭遇,却也没打算将王起心从这场醉梦中唤醒——全然不知修真界为何物的凡人,就算是乍然见到各路的精怪妖物,也会动辄失了神智,心魂脆弱的甚至会就此赔上一生。王老大夫这些年来虽未在那些精怪手中受过大伤,但这场将他数十年来的所见所闻都彻底搅翻打乱的“劫难”,也并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老土地掩上了医馆的院门,将王老大夫还需静养的消息告知了整座小城。
土地爷还是想试试,这备选人瑞能不能扛过自己寻上身的这场孽缘——且让他醉上些岁月,直到他自己愿意从梦中返身,回到这依旧暗潮汹涌、却比梦境要真实得多的红尘中来。
“王老大夫离开如意镇的十九年间,这山城里失了唯一的大夫,全镇老小们虽少有病痛,还是颇为不安。”至今还对这位如今已近两百岁高龄的老人家存了敬意,柳谦君并不愿再提起王老大夫最为颓废的那段岁月,便轻声地转了话头,惹得中山神半天没能回过神来,“如意镇多年来也只有王家一户医者,其他人家便都认为并不需要去修习医术,骤然没了大夫在侧,便慌不迭地去找了土地爷。”
“在他们看来,土地爷既然是王家的旁支远亲,必然也通晓医道。既然王家剩下来的几位孩子还未曾成年,便只能求助于这位不知高龄几何、但还身子骨健朗的老人家了。”
中山神闻言,颇为不屑地翘起了腿:“这帮子凡胎这会儿倒是眼光毒得很山神族群有上界神司庇佑,能以自身灵力救治世间的不少瘟疾,只是平日里若非必要,并不该随意出手扰乱生老病死。倒是各处的土地神官迫于大任,更能肆意自主些,凭着当地的土地福祉,便能妙手回春,若是钟灵毓秀之地的土地爷,连起死人、肉白骨也未尝不可相较寻常的人间郎中,确实要厉害得多王家人瑞哪里能和那个死老头比?”
不需柳谦君明言,山神大人也料到了那十九年间的境况——将自家侄女教得六亲不认、只顾管护这百里群山众生的土地老头,当然不忍心让全镇老小终日惶惶不安。
那老不死的恐怕还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如意镇里的正统大夫,在各户人家中忙着望闻问切,将王起心的担子彻底扛了下来。
楚歌在如意镇跟在他身后学着代职土地的诸番俗务时,大概也是看到了老头这种将自己当成凡世医者的模样,才会学了这坏习,以为她也一定要帮着王老大夫四处行医,才算不辜负老头的托付。
那个多事的死老头
中山神抬头眯眼,望着天穹上刺眼的天光,不顾他此时忿然的对象早已不在六界任何一个角落里,依旧恨恨地在肚里骂了句。
第187章 一石千浪(二)()
照顾族中儿孙们多载,又将甘小甘带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百余年,柳谦君比起人间界的寻常老者来,眼光都要毒辣百倍。中山神这一仰首翘腿,已毫不掩饰地将他的心思都摆在了千王老板的面前。
柳谦君抬手将满束青丝都拂回了肩后,趁着宽大的牙色衣袖随意般地掩过了她大半张脸的间隙中,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下。
这数代轮回都是山神之尊的“幺叔大人”,此时落在她的眼里,像极了看似正生着闷气、实则在肚里只想着让长辈来好言相哄的稚子顽童。
她和孤光心照不宣,在听到小房东决意要留在这山野小城中的定夺后,也都做好了打算,要帮着楚歌将中山神“糊弄”回去——他们二人明知这世间的聚散不容勉强,也从未想过要强留小房东在如意镇中,然而楚歌既然一心不愿扔下小城离去,却又不知要拿幺叔怎么办,那么他们这几个赖在吉祥赌坊里十年都不肯走的房客自然是要为好友尽份心力的。
所幸这位钟山之神三兄弟中的老幺,看似公正严明、万事以神司法则为重,却实实在在是个护犊到不行的神明——这数天来,他死皮赖脸地打听着如意镇里的诸多闲事,假作严肃地教训着楚歌,嘴上和肚里都毫不积德地骂着土地爷,却有哪一句话不是为了小房东的安危考虑?
他虽心心念念着要带楚歌赶紧“逃离”如意镇、前往武夷山接掌备选山神大任,说到底,也是不甘心让自家侄女将此后的命数都陪在这并不富饶的百里群山之间。可若让他看到这小城离不了楚歌、而楚歌除了大顺外更放不下如意镇,这位固执任性的山神大人,是不是也能改了主意,弃了他自己的执念?
这么一打算,殷孤光和柳谦君的“说服大计”便简单得很了。
幻术师搬出了镇中的十户外来客,已将山神大人“吓”得够呛,如今轮到了她,却是时候该好好“哄”着了。
不哄又怎么能将他“骗”回泽州去?
陪在甘小甘身边照拂百余年,连女童那样阴晴不定的性子都能安抚下来,要“哄”中山神,对柳谦君来说当然并不是难事。
千王老板拂去了耳边微乱的鬓发,眉目温婉,终于开口劝慰起来:“算上孤光带您去看过的那十户外来客,这百里群山间的众生做过些什么、又将会有什么样的命数,楚歌这些年来多多少少都告诉过我们只有其中三位的来龙或去脉,是连我们也被瞒下、并不通晓的。”
“除了对大顺的来历向来都讳莫如深,楚歌最忌讳的,就是与他人谈起土地爷和王老大夫的任何往事。在山神大人您到来之前,我们也从未从她嘴里得知王老大夫竟然会担着这么个大任,要以人瑞之身与她同管如意镇。”
赌坊四人众与小房东同住吉祥赌坊十年,自以为早就摸透了楚歌那常年皱着的眉头间藏着的所有秘密——天可怜见,即使是被族中禁忌术法折腾得性情大变、不复当年七窍心思的甘小甘,也比小房东要沉静稳重得多,不会轻易就被其他生灵气得昏了头。
然而这短短的数天间,除了甘小甘只觉得楚歌被她家的幺叔欺负了个十足,赌坊三人众却意外地从山神大人处听到了不少此前从未得知的细枝末节,才知道这个动辄就跳脚暴怒的四尺挚友,竟然也能将那些最要紧的秘密死死藏下、并未漏了口风。
于是这十年来断断续续地从小房东口中听到、却并不能完全听懂的不少故事,也终于得以豁然开朗。
赌坊三人众终归明白了为什么土地爷会舍命相陪、还不惜以地界神官之身充作凡世郎中,也要保住王家医馆的世代清誉。甚至在王老大夫关门躲在自家院落中恍惚醉了一年有余之后,也未放弃这名义上的侄孙,将如意镇的正统大夫大任还给了王起心,让他能够在山城中如常地活下去,而不是就此废了此生、郁郁而终。
“土地爷倒也并没有将这差事担下太久。此前的十九年,再算上后来未满的两年,他老人家这正统大夫的顶替差事,也只忙了不过二十年。王老大夫在举家只剩了他一个的医馆里醉酒恍惚了一年多,便在土地爷的照顾下渐渐恢复了元气,虽然再没有盛年时的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