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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嘿,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讲了这么半天,你就没什么感觉呀。你不觉得她这个人性格有问题吗?冷淡,无情,骄傲,自大,整个一块冰。”严子越越说越上火,愤愤道,“我恨不得她现在就在我面前,我一定骂她个狗血淋头!”
徐彻笑出了声。可几秒钟后,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眼睛直直地盯着房门,一脸惊诧。
背对着门的严子越不明所以,一只手在徐彻眼前晃来晃去,“喂,徐彻,你发什么呆啊?”
徐彻一字一顿地回答:“她来了。”
“谁啊?你说谁来了?”严子越边问边回头。呵,这一回头不要紧,一眼见到一身白衣的钟无依立在门边,惊得严子越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
刚才的对话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呢?
钟无依走到病床边,指着徐彻手中的空碗问:“你在做什么?”
“噢,”被这么漂亮的女医生看到自己这个傻样子,徐彻顿觉浑身不自在,勉强笑笑,“没做什么,没做什么。”
“如果吃完了就放下,如果没吃完就快点吃。长时间举着胳膊会拉扯伤口。”
严子越接过徐彻手中的碗,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钟无依拿出一支体温表,甩到零点,递给徐彻,“试一下体温。”
“我问你来干什么?”严子越忍受不了钟无依对自己的忽视,又问了一遍。
钟无依迎着严子越凛冽的目光,正色道:“我是他的主刀医生。医生与病人之间的事情不用向无关人士报备。”
“你——”严子越气结。
刚刚严子越说他与钟无依是冤家对头他还有些保留,现在一见两人见面就争的场景,方知严子越所言非虚。他赶忙拿出体温表,缓解两个人紧张的气氛,“钟医生,体温表。”
钟无依看看手表,命令道:“放回去,时间还不够。”
徐彻撇撇嘴,乖乖地把温度表放回口中。
“我要给他检查伤口,你要不要出去?”钟无依对着严子越发问。
严子越一脸鄙夷道:“哼,你一个女人都不怕,我为什么要出去?你是不是怕我见到你害羞啊?你放心,你尽管脸红,尽管害羞,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非要和你对着干!我不舒服一定也不让你舒服!
钟无依指示徐彻躺下,低下头,察看他胸部和腿部的两处伤口。
严子越寸步不离徐彻,目不转睛地审视钟无依的脸,希冀可以在上面发现一片红晕。哪怕是一丝也好啊。但,钟无依没能令他如愿。前后持续十分钟的检查,钟无依非常镇定,丝毫不受他的影响,白皙的脸色可媲美她的医生白袍。
严子越败下阵来,说:“钟小姐,有的时候我真的在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女超人?”
“我只是一个正常人。”钟无依检查完伤口,拿下徐彻口中的温度表,“嗯,温度很正常。是不是觉得伤口很痒?”
“钟医生,你怎么知道?”徐彻问,“真的是蛮痒的,很不舒服。”
“我看到你伤口附近有些指痕,估计是你的成果。夏天受伤是这个样子,无法避免,只好忍耐一下。”
徐彻苦着一张脸,“钟医生,我可不可以洗个澡啊?”
钟无依坚定地摇头,“绝对不可以,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如果现在洗澡,沾上一点水就会引起伤口发炎,然后会引起高烧。这种状况持续一两天就叫做术后并发症,后果很严重的。你可以叫你朋友帮你擦洗一下身体,或者是让他帮你请一个护理工。记住,千万不可以自己动手。”
“哦。我马上去打水。”严子越叮嘱徐彻,“你千万不要自己动手。听到没有?等着我啊。”
刚要拉门,严子越的BP机响起。他拿出一看,脸色垮下来,为难道:“徐彻,有任务,护城河边发现无头女尸。”
“那你快去吧。我忍得住。”徐彻催促道。
“我晚上过来。你等我。”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可声音还停留在空气中,久久没有散去。
病房里只剩下钟无依和徐彻,安静,沉默。
徐彻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钟医生,希望你不要怪越哥,他绝对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那天晚上他只是太着急,怕我会死。”
钟无依看他着急的模样,不由自主竟有些于心不忍,“我知道。”
“越哥的脾气一向很好的,认识他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和人吵架。”徐彻越说越多,非要替严子越解释清楚不可。钟无依是冰块啦,钟无依的性格奇怪啦,严子越反复说来说去的话均被他当作耳旁风,一吹就过去了。
“那就是说我们两个不对盘。”
“对。越哥也是这样说。不过,越哥人那么好,你人也不差,总有一天会成为朋友的。”徐彻倒是非常乐观,自己躺在病床上还帮别人憧憬未来。
成为朋友?钟无依在心里笑了一下,直觉不可思议。这个词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陌生一如离家出走的爸爸。
“你休息吧。我要上班了。”钟无依走出徐彻的病房,顺手把门带上。徐彻浅浅一笑,直觉未来的日子可能会越来越有趣。
忙完警局的事情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严子越胡乱地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一收,飞车前往医院看望徐彻。
徐彻心情很好,哼着歌曲看着杂志,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似乎他并不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是身居避暑胜地。
“徐彻,水盆在哪里啊?”严子越放下手中的东西,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寻找水盆。
“你找水盆干什么?”徐彻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杂志。
严子越扯掉他的杂志,“你说干什么?当然是给你清洗身体了。”
“钟医生帮我请了护理工,上午就擦好了。要不我能这样舒适地唱歌看杂志吗?”徐彻笑着说,“越哥,别忙了。你休息吧。”
“不可能,不可能。”严子越一直摇头,“你让她帮你请的啊?”
“没有,我根本就没和她说这件事。你走了不久,她就去上班了。过了一会儿就来了一个男护工,帮我擦了身子,洗了衣服,还买了午饭。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你找来的呢,一问才知道是钟医生找的。越哥,钟医生不像你说的那么糟。话虽然少了一点,可人还是不错的。”
“对你不错!”
“对啊,她是对我不错呀。”徐彻听出严子越口气中的不善,笑嘻嘻地说,“越哥,我觉得你应该向她说声对不起。古往今来,能把医生弄晕倒的病人家属怕也只有你一个吧?我想钟医生肯定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生气是应该的。”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女人,生气也是应该的。”严子越说话声音越压越低,“我又不是不想说对不起,也得她给机会才行啊。”
“肯定是你的方法不对。”徐彻皱着眉头,说,“你应该改变策略。”
“那用什么策略?”严子越以为他想出来了,大喜。
徐彻一脸严肃,郑重无比地说:“不知道。”
“咳,那你干吗摆一副通今博古的样子?”严子越对徐彻嗤之以鼻,“装!”
“不管想什么办法,这声对不起一定要说。”
是啊,这声对不起一定要说。严子越心里明白,其实,钟无依不是一个坏人。工作认真负责,对病人全心全意,无可挑剔。
之所以会吵,只是因为,钟无依完全不符合他心中女人的概念。他无法预期她的行为,无法预期她下一步的工作,无法预料,无法掌控。
她像一朵洁白的蒲公英,只随风而走。
可是,他并不是风。
第5章(1)
严子越坐在客厅的边角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断换台。花花绿绿的电视画面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抽丝剥茧的案情推理节目亦无法平复他的烦躁。
唉,这次第,怎一个烦字了得!
坐在客厅正中间的严父、严母与严子惠百思不得其解,六只眼睛来回在电视画面和严子越身上做摇摆动作。
忍无可忍。严母,严家的一号人物,终于发问,声音娇柔得像二十岁的女孩子:“子越,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和柔柔吵架了?”
严母口中的柔柔,即沈柔柔也。她是严子越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现在在美国读服装设计专业的研究生。
严子越瓮声瓮气地回答:“没有。”
严母使个眼色给自家老公。严父接受信号,试探着问:“子越,是不是接了新案子?理不出头绪吗?”
“没有。”按遥控器的动作依然继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严父、严母同时推推坐在中间的严子惠。
严子惠歉然一笑,温柔地解释:“爸爸,妈妈,子越一向不和我说他的烦恼。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等明天阿航回来,我让他约子越喝茶。”阿航,就是严子惠的老公,严子越的姐夫啦。
“好,好。”严父、严母异口同声。
虽然他们三人的声音小而又小,可严子越还是听出来他们正在谈论自己。他的人生可谓一帆风顺,自小到大出现的所有难题亦不会令他坐立不安。家人习惯了他的开朗和自信,他亦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钟无依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有了烦恼。
他索性关掉电视,坐到他们三人面前,非常认真地问:“妈妈,你今天做了什么?”
严母惊讶道:“你不会为这个问题烦恼吧?”
“妈妈,这个问题很重要。回答我吧。”
“和往常一样啊。做三餐,收拾房间,和你爸爸看了场电影,逛街。没了。”
严子越点点头,转而问自家姐姐:“姐姐,那你呢?”
严子惠笑眯眯地说:“我今天去逛百货公司,替阿航买了两套最新款的夏装,我自己买了一套裙子。”
准备一日三餐,逛街,买衣服,看电影,这就是严子越熟悉的女人生活模式。妈妈、姐姐是这样,柔柔也是这样。
“姐姐,如果我要向一个与你们完全不相同的女人道歉,我应该采用什么方式?”严子越抛出一个爆炸力十足的问题,同时镇住严家的其他三口人。
严子惠有些疑惑,“和我们不一样?那是怎样的?”
“从早上八点一直工作到凌晨四点,只喝三杯黑咖啡。”再次说起那一日钟无依的工作行程,严子越的心竟然有些疼。
严子惠和严母同时惊呼出声:“有这样的女人吗?”
“有。我遇到了。”
“如果是你爸爸惹我生气,只要一束花就好了。”严母献计献策。
“妈妈说得对。如果是你姐夫惹我生气,我也只需要一束花。”严子惠对严母的话表示赞同。
严子越双眉紧皱,“这样有用吗?她和你们不一样。”
严子惠嫣然一笑,声音娇柔,却直指重点:“无论怎么不一样,终归是女人。不是吗?”
严子越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终归是女人。不是吗?
仁心医院的急诊室,一如既往的忙碌。
嗯。钟无依在心里悄悄地对自己说,我喜欢这样的忙碌,喜欢大脑时刻运转,喜欢没有时间和精力回想从前。
消失多年的爸爸,不认识自己的妈妈,这一切已经是自己生命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她接受它们,一天一天在太阳升起和星星闪耀间平淡而过。
一声清脆又灵动的声音,从急诊室外飘来:“钟医生,隋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