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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很容易就记住了她,是少数让他印象良好的贵妇。
“难得今天遇到你,你的球伴来了吗?”柯顺芬找话题聊著,总要循序渐进,有点熟络了,才好提邀请……当然,她不会白目到探问他离婚的事。
“已经来了。”罗以律合宜的微笑。对她有特别好的印象没错,但并没有结交的打算,站在一定的距离以外看著就好了。
柯顺芬点头,脑中努力思索著闲聊的谈资,脸上不敢显出一点看到偶像的紧张,那太丢脸了。优雅!记得一定要保持优雅!
“嗯,我陪先生一同来。他正在换衣服。”
罗以律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我本身并不太会打网球,但适度的运动是很重要的,所以就请我先生务必要加入这个俱乐部了。”
“这里设备不错,是全台北最好的网球场。”罗以律发现弟弟已经出来,对柯顺芬点头致意,说了声“失陪”之后,离开吧台。
看著他潇洒又挺拔的背影,柯顺芬有些迷醉的痴望著,觉得皇室的王子也不过如此了,那么的冷淡疏离,却不会让人觉得无礼。不愧是最古老的富豪之家裁培出来的子女啊……
“顺顺,你在看什么?”换好衣服出来的盛北川,满身不自在的扯著衣领。
“哎啊,怎么没穿好就出来了。”柯顺芬低声呼著,忙走上前为丈夫打理门面。
“哪里没穿好了?说得我好像裸奔一样。”盛北川咕哝著。
“你哪……”
衣领一半塞在衣服内,下摆塞了一角在裤腰里,球鞋也只是套上,没将鞋带绑好。哪里算是穿好了?这个男人啊,永远这样不修边幅,即使已经富有得进入台湾百大富豪榜了,也还是这德行。仿彿只要稍微注重修饰一点,就会变得市侩、变得不像科技人、甚至忘了自己是贫苦出身似的。
可这样的人,是她的良人呢!是她要相处一辈子的男人。
而罗以律,是天边的云,用来幻想就好,难以想像要如何跟那么“不生活化”、“没有缺点”的男人生活。压力肯定很大吧?
她就想像不到罗以律那个男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会有不工整的时候。
咦,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做了?
是什么呢?一边帮老公整理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疑惑的自问著……
“她是谁?”一直在印度工作的罗以彻甚少听闻台湾的八卦,对上流社会的新面孔大多不识,即使回来度假,也不会对这种新知加以了解。
“电子大亨的夫人。”
“你认识?”罗以彻扬起好看的眉,忍不住又多看去一眼。毕竟能让他这个呆板的二哥记住的女人,也不容易了。
“不算认识,只是印象不错。”
“什么样的印象?特别美吗?”不会吧?以他中肯的眼光来看,他的前二嫂还美得比较有气韵。
“特别美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走到球场,罗以律将球拍丢给弟弟,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罗以彻可还不想结束这个话题,跟在他后头问——
“我看不出为什么她能令你感到印象不错。能说说看吗?”
真怪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有什么好慎重讨论的?
“她是我认为的‘娇妻’典型,所以有特别的印象。”
“……什么意思?”罗以彻觉得有时候跟这个二哥说话,都要有随身放一本字典的觉悟。言简而意不赅,吊人胃口也不是这样……如果前二嫂还在的话,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惜……
“意思是,她那样的气质、态度,是身为丈夫的男人,会想要的妻子。”
“什么意思?”果然,更迷糊了。罗以彻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二嫂啊二嫂,你为什么要下堂?
“意思是,回你的位置上去吧,我要开球了。”
这个老弟,今天看起来特别笨,莫非是被印度咖哩辣傻了?等会一定要建议他:爱吃咖哩没关系,但一定要多喝煲汤,既养胃又养身……养脑嘛,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才对。
站定位,罗以律很快将所有杂思放空,将球高高丢起——挥拍,击出!
第四章
婚姻,如果以建筑物来形容的话,那么它的外表一定是座最华美的城堡,吸引著世人抱著美好的幻想,拼命要往里面冲去;而它的内里装潢,肯定比十八层地狱还骇人,因为每个进去过的人,都死命要往外爬。
那么,每一个离婚的男人女人,肯定在逃出生天之后,过得无比逍遥,天天快乐似神仙了?
是很自由,却不怎么快乐逍遥。如果婚姻对他而言从来不是牢笼,那么走出来,也就不会有解脱的释放感。
别的失婚男人过得怎么样,罗以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当然,更不会进入那样一个团体——他是在离婚之后,才知道原来他认识的这些商场朋友里,其中离过婚的那十来个,还组成了什么“幸存者同好会”,只要还没再次跳进第二座“地狱”里的,都会定期聚会,做一些极之无聊的事。比如:说前妻的坏话,比如:说别的离婚女人的闲话,再比如:一同去猎艳……
他是在接到一封邀请函之后,问人了,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无聊组织的存在。自从他离婚的消息在商场上传开之后,他是接过不少人的问候与打扰,并且被别人以饱和过度的同情眼光怜悯著,仿彿离婚是件多么惨烈且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疾,说了会伤害到当事人;然而不说几句、不表现一下,却会使自己憋死。
寄给他这封邀请函的人,是他国中同学,并不算有什么深交,但已经是这个团体中与他算是最相熟的人了,寄了帖子也不会被看也不看的送进碎纸机里资源回收。
他们这些人认为他现在与他们是“同一国”的,理所当然要加入这个同好会,一同互相扶持、交流各家离婚的意见,而且,他肯定正需要。
罗以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怀疑自己脸上莫非写满了无助与失意?所以别人对他的态度才会有那样微妙的改变?
莫名其妙!
就跟他这一两年来在台湾爆红一样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二世祖,全台湾的二世祖随便数数都可以数出几百名。那些人里,更有乐于常常光临娱乐新闻版面的花花公子,为世人耳热能详,媒体不去注意那些人,偏偏要来注意他,真是没道理!
说他是台湾金融界新奇迹、基金界白马王子、富家子弟的榜样!
种种不知道是怎么被吹出来的溢美之词,拼命从记者手里写出,不断放大,盲目追捧,将他吹到简直可与索罗斯齐名!登在报章上,似乎,只要记者这样写出来,它就是真的了。
天晓得他只是一个小小基金公司的主事者,他当然希望公司鸿图大展,总有一天发展成“宏图”企业体里金融事业的主力,但那个愿景,现在还没达成,事实上,还差得远呢!
他真的不知道那些媒体在疯个什么劲儿!
他经营著一家中小型投顾公司,目前主要业务是代客操作海内外基金与期货,也是运气好,这几年新兴市场大发利市,只要投钱进去,通常都有可观的成果呈现,而他自然也操作得成绩斐然。但那只是个起步,为了让客户建立对他这个投顾团队的信心的开始。
他的核心重点是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基金王国。他的公司规模不大,目前旗下只有七档基金在运作,而且大多数投资客基于对台湾本土基金公司的不信任,甚少愿意投资金钱到这些基金里,目前他最大宗的客户,其实还是与家族有往来的朋友,其他普罗大众对他公司的基金仍是信心不足,募集的状况始终不见好——不过,经过这些财经记者的大吹特吹之后,倒是吹来了不少盲目崇拜型的客户。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感谢媒体……这样的好业绩,算了,不提也罢。
也确实,台湾的基金操作机制相当的不健全,经理人总是随意更换,完全置投资人的权益于不顾,光是上半年度,整个台湾的基金经理人就撤换过二百个,可以说每一档基金的操盘人几乎可说是甫一接手,就被撤换掉了,然后再继续搞不清楚状况的去接下一档基金,胡乱操作,一切跟著感觉走。
如此粗率的行事,巨大的资金就在上头这些人任意玩弄中给玩丢了,即使台湾股市大涨,基金竟还是以溜滑梯的速度崩落,问题就很大了。怎么可能会有绩效可言?台湾的基金怎么可能操作得好?
他三年前奉命回台成立投顾公司,接手那七档自开始募集以来,始终没有起色的基金。这是宏图的金融体系中,比较荒芜的一块,经营得连年亏损,声誉极差。
而他从在美国读研究所时,就在知名的基金公司打工实习,毕业后,顺利被聘任为正式职员,在那样竞争的环境之下,他日子过得很辛苦,但同时也学到很多,每年都顺利的晋升职等。当他离开那家公司,被征召回国为家族效力时,其实公司正考虑将他调派到香港,接手亚洲基金业务的执行长职务,后来接到他的请辞函时,更是直接决定任命,但他婉拒了,决定回国。
他的工作绩效不错,但那不是平白得来的。有人把工作叫作卖命,而他,在那家公司服务时,确实是真真正正的卖命,不管上班还是下班,他满脑子都是公事公事公事!在洋人的世界想要出头天,就是得付出比他们更多的努力,他是很认分的,从来不会因此而抗议种族歧视什么的。如果种族歧视是事实,那么抗议能改变什么?人心本来就是自私的,身为外来者,来抢人家的饭碗,会遭人不公平对待是正常,有空抗议,还不如闷头多努力一下。
记者将他在美国的工作成绩吹成了华人之光,这就是一切“红”的开始。
好像他是个天才,随随便便就可以在美国最顶尖的公司当大主管,什么努力也不必。谁又会管他为了工作上的成就,付出多少代价?而今他在台湾做了三年,这点小小的成绩,甚至达不到他计画中百分之十的成果,居然也叫成功?也叫台湾商界新奇迹?不可思议!
他总是在忙,为了达成工作目标而忙碌,把许多事情都抛开不管不理,生活简直没有品质可言,如果不是有翠微在一旁……打住!怎么又想到她了?!
疲倦的抚了抚额角,罗以律从椅子上起身,一时也无心工作了,转身面对窗外。
“老板?”正在报告上司下星期的行程安排的秘书,被罗以律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安排得不好,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接著说。”他淡道。
“好的。”秘书心中偷偷猜老板心情似乎不太好,但为了什么不好,谁又会知道呢?她们又不是商小姐……唉,怎么又想到商小姐了?如今商翠微三个字可是全幢大楼的禁忌呢!切切不能提,连想都最好不要!
“……接下来是一月十三日的下午二点,您将参加全国商总的春季茶会,五点回公司开业务会议。七点到十点这段期间目前没有安排……”
“那就写下打网球。”
“好的。不过,这里有张音乐会邀请函,时间是当天晚上六点半。不知道您打不打算参加?”
“不重要的邀请就不必提了。”他问也不问地道。
也难怪他要这样不耐烦,原本觉得他这两个秘书挺能干俐落,对事情的轻重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