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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北燕的副将,在方剑璋、周安和槐南都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名符其实的北燕最高指挥者。但却因为沉迷于破解宝藏玄机,而对北燕的战事不闻不问,一切都交给了刀因去处理。
他知道狐狼草原攻打流沙国,因为刀因已经与他说了。这样的事瞒不住,也没必要去瞒着,但起初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他猜测方剑璋终究是活着逃出去了,所以在暂时没有退路的时候,只能求助于狐狼草原,却恰巧与他欺骗镇远军将士的话出奇的一致了。
所以他感觉到了紧迫,就更加想要挖出宝藏,而后抽身而退。却没有想到,让狐狼草原攻打流沙国的人不是方剑璋,而是他的女儿,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钦差大人方笑语。
而他更没有想到,大裕朝会参与其中。明明皇上与大裕朝的皇帝如此的水火不容,竟也会有联合结盟的一天。
他直到方才听到这个消息,到此刻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复过来。
这个方大小姐,究竟是如何说服了大裕朝出兵的?他完全想象不到。
“报!流沙国残兵被大裕伏击,退回我朝边境,大裕停止追击,却在返回中路遭受不明军队袭击,死伤惨重。”
在梁薄还在消化大裕出兵一事时,却有斥候发来前方战况。
“不明军队?”梁薄百想不明,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可知对方乃是何人?”
斥候并不知道方才军营中发生的事情,自然还以为梁薄才是镇远军的指挥者,于是恭敬回答道:“回将军,那些军队行止有素,神出鬼没……”说着,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梁薄,又道:“许是末将看差了……”
“说!”梁薄不耐烦的喝道。
“是。末将看,那指挥军队的人似乎是……是……”
“是谁!”梁薄皱眉。
“是……方将军。”斥候说出这个名字时还有些犹豫。因为他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人与方将军十分相似,但却并没有看清晰正面,对方就已经退去了。
“你可确定?”梁薄大惊,不由自主的看了身边的方笑语一眼,却见对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梁薄心中顿时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
“末将……不是很确定。末将只远远见了那人一面,且他们似乎发现了末将的存在,却并不抓也不杀,而是放末将离开……”斥候也是心惊不已。对方的感知十分敏锐,不止一人发现了他的存在,但是,对方却并没有有所行动,而是放任他躲在暗处,从容离开。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梁薄只想仰天大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方笑语不急着杀他。她就是在等这一则消息,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苦心要坑害的那位方大将军,如今已是安全活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半路上阻截了逃回来的流沙国残兵。
让狐狼草原攻打流沙国,迫使流沙国的将士回援,然后让大裕朝半路伏击,迫使他们再退回大承境内。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却不得不按照方笑语计划的路线来行进。
大裕朝是与大承大周一样富饶强大的国家,远不是区区流沙国和四十万兵力就能对抗的。所以他们不会与大裕朝殊死顽抗,因为这一开始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而他们一旦退回大承国界,大裕朝顾忌大承的想法,或许不会再追击,可这一切也不过是方笑语为他们设计的退路而已。因为在大承的国界之内,除了这边城的城墙上,竟然还埋伏着另一支军队。他们由大承的战神方剑璋带领,要伏杀几万人不在话下。
梁薄突然想到,京中传来的消息称,皇上拨了五万京畿卫给方笑语,让她带兵前来北燕。但他却只见到了方笑语其人,那五万京畿卫此刻却下落不明。
那支神秘军队绝不可能是镇远军。就算他再不主事,这军营中若是有五万大军调离,也定然会传到他的耳中。所以,那支神秘军队,定然是那五万京畿卫无疑。
但是,从斥候的回报中他可以听出来,对方伏击了流沙国的残兵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安然撤退了。明明以那样的能力,又是方剑璋亲自带队,面对流沙国残兵兵荒马乱之时,为何就轻易撤退了?
只是为了保住兵力不失?
不对。战争之中,折损人马这是人之常情,身为一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不会天真到害怕手下的兵死伤便放敌人从容离去。定然是有什么理由的。
他沉思半晌,却突然看向了方笑语。
莫非……?她想将这些人重新引回此处?
为什么?为什么能在半路就伏杀至少一半的人却不这样做,偏要将这些残兵引回城墙下?
“梁将军,这一战,便是你的埋骨之处。今夜,还请梁将军好生歇息,明日,或许会有一场大战,需要将军……拼尽全力。”方笑语用这样一句话为梁薄的疑惑作了解释。
梁薄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方笑语。莫非只是因为要他去死,所以就将二十几万人重新赶了回来?
莫非,她要他一人独自面对二十万人?
梁薄最终苦笑。果真是报应。他设计方剑璋与五万大军面对五十万的敌军,死伤殆尽。如今,方剑璋的女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他一人独对二十万人……
这确实是一场注定的送死之行。可是他却不能不听。因为他得为他的家族着想。
“末将听命。”梁薄终于还是低下了头。认了命。
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他最好的归宿。
第二日一早,梁薄就已经换好了他最心爱的铠甲。这身战甲,已经陪伴他无数个年头了。仔细想想,这战甲好像是他第一次斩首敌方大将,奠定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于是方将军奖励他的。
那之后,他就珍而重之的穿着它,一路陪伴自己在战场上厮杀。它就如同是他最信任的伙伴,已经无数次的救过他的性命。
而如今,它却要陪着他埋骨在城下那片战场之上了。
难得的,昨夜他睡得无比踏实。明明明日就要赴死了,但却没有多少恐惧。就如同往常上阵杀敌一般,每一次都抱着会死的觉悟上阵,活下来时就感到由衷的兴奋。
“梁将军,可准备妥当了?”此时的方笑语,也身着一身明亮的战甲,只是那战甲看起来并不冗沉,穿上之后,反倒是让她有了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之感。
“大小姐,流沙国善使骑兵,而我北燕却多步兵,你要小心。”梁薄第一次叫了方笑语大小姐,而非是钦差大人。
昨夜他睡得踏实,却也做了梦。梦见最开始从军的时候,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第一次上战场差点吓得尿了裤子的小兵,一路攀爬一路晋升,成了镇远军的四个副将之一。回顾起前半生,他突然觉得很充实。其实那些被人羞辱被人看不起的小小怨愤早就不那么重要了,可偏偏他没有认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念之差,满盘皆输。
“梁将军,为将者的宿命,即便要死,也要死在那片战场之上。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于你而言,有着更好的归宿。你之罪,罪不容恕,即便我网开一面放你一马,即便让你安全的回到京城,你也依然无活路可走。而我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且睚眦必报的人,你害我爹,害我夫君,让我险些失去了他们,所以我不会放过你。在我眼中,你唯死一路可走。但这么杀了你,未免也太可惜了。你曾经,毕竟是百姓心中的护她们周全的英雄。英雄即便陌路,也该有属于他的葬身之处。你是军人,军人,就该死在战场之上。所以梁将军,安心上路吧。你的家人,只会以为你是为大承而战死沙场。他们不会知道你做过什么错事,不会知道你曾走错了路,他们会以为你生是英杰死为鬼雄。他们会继续以你为傲。去吧。”方笑语眼中没有怜悯,却也没有仇恨。
仇,已经报了。只要梁薄战死在沙场,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他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死,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死,这都不重要。
梁薄突然觉得鼻头发酸。
军人的宿命,就该是死在沙场之上。
这是什么歪理!比起死在沙场之上,他更加喜欢荣耀一世后死在那个儿孙环绕的病床之上。
可这都是他自找的啊!
梁薄面对着方笑语,躬下身,却什么都没说,以沉默来做别。
他转身,却见他的几个心腹也身着战甲,似乎在等着他。而他们身后,刀因默默的站着,神色中已是决然。
“你们这是做什么?”梁薄眼里突然就有了泪水。
“陪将军一同赴死!”几人大喊道。
直到此刻,梁薄这才真正的生出了悔意。这些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财富就这么被他随手丢弃了,而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却如梦魇般缠了他多年。
自己怎么会如此愚蠢?他明明已经有了再多的财富与地位都换不回来的东西!
梁薄突然就看到了后头的刀因。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众人的后头,身着战甲,手握横刀,一副随时要出征的架势。
“你……”梁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刀因。他恨他的背叛,可他却又没有资格与立场去控诉这样的背叛。
赵三说的对,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他们两个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将军,为了阿琛的性命和刀家的香火传承,末将不得不背叛将军。末将不求将军原谅,但至少愿与将军一同赴死。求将军成全!”刀因弯下腰,手指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大刀,生怕梁薄说出一个不字。
他是自愿赴死的。在确认刀琛安全之后,他安排了家人的将来,便决定与梁薄一同死在战场之上。
他不为他的背叛找借口。无论为了什么,背叛就是背叛,任何的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只想尽自己能尽的最后一分力,能做到哪里就是哪里。
梁薄想要开口回绝。既然投效了方笑语,能够保住性命,又何必赴死。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刀因握着刀的苍白指节,拒绝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他苦笑了笑,最终叹息道:“罢了。随你。”说罢擦过他的胳膊,下了城楼。
“末将,领命!”刀因骤然挺直了身子,跟在了梁薄的身后。
城楼下,是空旷的战场。那二十万流沙国残兵虽然被一路赶了回来,却并没有继续攻打北燕,而是在营地中休养生息。
但是奇怪的是,方笑语也没有趁对方疲惫就主动进攻,那一夜,原本该两方对垒的战场上安静如斯。
“大小姐,若是梁薄选择了用全族的性命来换户部尚书梁大人的命,你真的会成全他,让梁氏一族因他而被屠戮?”周安不知何时来到了方笑语的身边,看着城门下站着人几人,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们背叛了方将军,所以罪该万死。可真到了这时候,他又不免觉得悲凉。
“怎么会?那位户部尚书大人虽让我觉得不喜,但他与我无冤无仇,我又何苦害了他性命?”方笑语摇了摇头,笑道:“我不过是想要看看,看看梁薄要如何选择,看看亲情与仇恨于他而言孰轻孰重?他那般轻易的便背叛了我爹,我以为他会更加自私一些,不想,他终究还是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