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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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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而言之,托林寺四周除了荒漠就是土林,找不到一个有水源、可藏身的巨大山洞。

    “这就太奇怪了。”丁峻皱眉。按他的想法,二十公里半径已经是极限,他甚至怀疑打电话来的人,应该在十公里半径内。

    “的确没有那样的环境。”方晴再次肯定,“现在,我们去见平措杰布大师吧。”

    两人出了小院,穿过一条狭长的过道,向托林寺的西北角走过去。

    两边都是超过三米的高墙,将灿烈的阳光挡住,只剩下呼啸的朔风。藏地的环境不同于中国大陆的其它任何地方,天高云淡,毫无遮掩,任何时候抬头望,都觉得仿佛能一眼忘穿天幕,视界永无极限。

    托林寺始建于北宋时期,是古格王国在阿里地区建造的第一座佛寺。寺内殿宇林立,佛塔高耸,历史最悠久的一批建筑是由古格王国国王益西沃和佛经翻译大师仁青桑布仿照前藏的桑耶寺设计建造而成。

    时至今日,托林寺现存的建筑布局呈带形,包括殿堂、僧舍和塔林三部分,主要建筑有迦萨殿、白殿(尼姑殿)、佛塔、罗汉殿、弥勒佛殿、护法殿、集会殿(祖拉康殿)、色康殿、阿底峡传经殿以及转经房、拉让、僧舍等。

    “见过大师之后,我带你在寺里走走。本寺没有太多游客打扰,各个殿堂都保留着本来面貌,参观这里跟参观其它藏地寺庙的感觉截然不同。”方晴微笑着介绍。

    丁峻看得出,方晴心事重重,应该还在牵挂着那个神秘的电话。

    “多谢。”他回答。

    “不要客气,我虽然不是本寺正式弟子,但跟随赤桑嘉措大师时间不短了,总应该算得上半个地主,总是要尽尽地主之谊的。”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又接下去,“只可惜,你刚到这里,就赶上古格银眼催命符的事,大家都没有参观寺庙的雅兴了。”

    丁峻一笑:“解决那些事,涤荡乌云苦雨,不就天下太平了?”

    他的世界观、人生观是在三角洲部队里养成的,该部队人马是美军中的第一流精英,每一人都具备了钢铁般的意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心、击穿一切困难的信心。正因如此,这支部队才会被派遣到危机最前线,解决那些其它部队无能为力的大麻烦。

    “你有信心?”方晴反问。

    “既来之,则安之。”丁峻没有正面回答,但他脸上的坚毅表情已经做了肯定的答复。

    方晴转忧为笑:“听你这样说,我就安心多了。我早看出了,朱爷一伙人的目标只是宝藏,根本不会为石家的婴儿着想。”

    两人转了个弯,沿着寺内独有的转经道走向正西。

    藏经阁就在寺庙外围西北角的红砖塔下,虽称为“阁”,却只有一层,白墙红顶,壮观肃穆。

    一个年轻僧人正在晨光里持卷读经,看见丁峻和方晴,微笑着打招呼:“休巴德勒(藏语:早上好)。”

    方晴鞠躬致意:“休巴德勒(藏语:早上好)。”

    僧人看着丁峻,换了略显生涩的汉语:“是丁先生吧?大师在等你。”他放下经卷,向门内展开手臂,“请进。”

    丁峻也微微鞠躬,与方晴一起迈过一尺高的白铜门槛,踏入了屋内。

    屋子很宽敞,没有任何家具,四壁全是木架,每三尺高、三尺宽为一格,从地面一直排列到房顶。架上摆着的并非经书,而是长短不一的暗黄色卷轴,应该都是年代久远的东西,那种因岁月磨砺而生成的特殊颜色是现代工业仿造不来的。

    屋内地面是由两尺见方的白铜板铺砌而成,铜板不是光面的,而是用古老质朴的技法錾刻着各种各样的法器图案。

    方晴脱去了靴子,轻轻放在门槛内侧一角。

    丁峻也学着她的样子脱靴,两人并排走过二十步长的白铜板道,穿过后墙上那个稍微窄小的门口,又踏过一段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到达了一座被五色旗幡覆盖着的八角形殿堂前。

    殿堂门口的地面上铺着一块青色石板,约有五米长、一米宽,上面凿刻着一行巨大的六字大明咒。每个藏文符号的凹槽里,都被暗红色的颜料涂抹过,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第十章 诡脉孕妇

    那座殿堂没有门扇,只悬挂着一幅低垂到地的青色布帘,帘上满是手写体的藏语符咒。

    “姑索得波饮拜(藏语:你好吗)?”有个苍老的声音从帘内传出来。

    丁峻与方晴一起双手合十,弯腰鞠躬。

    “嘎苏徐(欢迎)。”那声音又说。

    方晴低声回答:“大师,是赤桑嘉措大师吩咐我带丁先生过来的,他对藏语接触不多,但能得到您的召唤,非常荣幸,很愿意聆听您的教诲。”

    那声音换成汉语,沉稳而和缓地说:“很好,你和他一起进来吧。”

    方晴上前,轻轻撩起布帘,请丁峻先进,然后自己跟进去。

    殿堂里铺着颜色厚重的羊毛毡毯,四周墙壁上鳞次栉比地挂着佛教题材的古老唐卡,与屋顶四角悬挂的四盏古式白铜酥油灯一起,营造出沉重而压抑的气氛。

    丁峻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三次,调匀气息,尽快适应殿里的气氛。

    殿堂中央,从顶到地悬挂着两只纱帐,左边那只半径三米的圆形纱帐里盘坐着一个秃顶白眉、老态龙钟的藏僧,双手各握着一长串褐色的藏传佛教去烦恼珠,面对门口,望着丁峻与方晴。

    右边的纱帐是方形的,边长三米,里面盘坐的是一个藏族服饰、汉人面孔的年轻女子。女子双眼半睁半闭,腹部突兀地隆起,正是石海的妻子司琴。

    “你们来了,欢迎欢迎。”老僧说。

    “大师。”方晴再次鞠躬。

    看到司琴,丁峻立刻想到石海,无法抑制心底的惭愧。当日一战,他遵从石海的安排撤退,但从另外一种意义上,他非常自责,认为自己抛弃了同袍,没有与石海一起战死沙场。

    “年轻人,把过去的事放下。流水的作用是涤荡灰尘,如果你涉水而过,却寸土不留,心上的负累会越来越重。到我这里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你。”老僧说。

    丁峻向前走,隔着纱帐,与老僧面对面。

    平措杰布成名于五十年前,现在的年龄至少在九十岁以上,所以丁峻跟对方并非隔了一辈,而是近于两代。

    近在咫尺间,丁峻感觉老僧眼中蕴藏着两股激荡的热力,仿佛是高温煅烧着的钢胚,令人无法直视。

    “我知道你会来,一切玄机,就像檀香点燃后飘向永恒之处的轨迹,有人看得见,有人看不见。一件事与另一件事之间存在的联系,因与果,果与因,起点与终点,终点与起点……一切之始与一切结束,都是那么玄奇。就像我在二十五年前见到他,就隐约知道,二十五年后能见到你。年轻人,你向右面看,那幅四臂护法神唐卡的下面有些东西,掀开地毯一角就能看到——”

    陡地,对面的司琴*了一声,浑身一震,半闭的双眼一下子睁开。

    之前,丁峻只看过司琴的照片,这次看到她本人,又是在如此怪异的气氛中见面,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心底造成巨大的冲击。

    他看到了司琴的眼睛,那对黑色的眸子正中竟然各有着一条闪光的竖线,仿佛两颗浑圆坚实的纯黑*儿眼宝石。

    “哦……”司琴又*了一声,脖子生涩地转动,向丁峻望过来。

    到达托林寺前,丁峻无数次设想过两人见面的场景,但却怎么都想不到司琴的表现竟然如此诡异。

    司琴的嘴唇无声地噏动了两次,肩部一耸,似乎要挺身站起来。她的眼睛仍望着丁峻,猫一样的眼珠一动不动,充满了莫名的邪恶气势。

    其实,司琴的五官相貌并不难看,只是由额头至颈部都出现了毛细血管暴突的怪异现象,无数直径不超过一毫米的血管在她脸上肆意铺陈,形成了一张青、黄、灰、紫、红五色混杂的怪网。血管经过眼、耳、鼻、口时,又与孔窍中延伸出来的血管勾连在一起,让人不得不产生 “她头部所有血管都出现变异”的惊悚感觉。

    丁峻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虽然不高、不胖、不强壮,但躯体内部蕴藏着如惊涛骇浪般的暗力,即将突破那方形纱帐的束缚,扑面而来,将他迎头吞噬。

    那一瞬间,他无法将对方判定为一个人,而只能说那是一个“妖”,而且妖气冲天,无可抵御。

    “怎么会这样?”丁峻长吸了一口气,凝神提气,准备战斗。

    “唵嘛呢叭咪吽——”平措杰布沉声大喝,藏传佛教六字大明咒回荡在殿堂之内,带起的风声将两只纱帐吹得摇曳不止。他总共高声诵念了六次咒语,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嘴边的气息将面前的纱帐吹得犹如惊涛拍岸,横向扑出,击打在方形纱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啪啪声。

    丁峻知道,平措杰布发出的是藏传佛教内功中的精华“梵音狮子吼”,有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的巨大功效,能够唤醒每个人心头的灵性,令思想陷入混乱的人迷途知返。

    “哦……”司琴第三次*,挺起的腰又松弛下去,眼眸中的异样也逐渐消失,整个人都萎靡下去,恢复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平措杰布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双手撑地起身。

    丁峻发现,他盘坐过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大块,正向上蒸腾起淡淡的水雾,可见他以六字大明咒全力镇压司琴身体里散发出的妖气时,体力消耗程度实在惊人。

    “真是奇怪,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孕妇。石妙手将她送来时,自称已经黔驴技穷,中医、西医束手无策,恳请我用藏医、密宗里的独特手法救治她。我只能努力去做,竭尽全力化解危机。年轻人,你都看到了,我的力量已然发挥到极限……算了,你先到墙边去,看看那地毯下的东西。”平措杰布低声说。

    丁峻大步向右走,到了墙边,沿着那幅四臂护法神唐卡的底边伸手,揭开了半寸厚的毡毯。

    毯子下面铺砌着两尺见方的八角形青砖,最靠近墙边的那块青砖上刻着三只弯弯的新月,每一只从头至尾长有三寸,三只的凹腹全都向内,组成一个圆形图案。图案正中,刻着一个阿拉伯数字“16”。那些刻痕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每一笔凹处已经长出了墨绿色的苔藓。

    他将毯子掀开更多,其它青砖上却没有任何字迹。于是,他蹲下去,伸出手指,小心地抚摸那新月和数字,紧咬着牙,强迫自己不泄露出任何内心情感。

    “怎么了?没事吧?”不知何时,方晴已经到了他的旁边。

    “我没事。”丁峻闭上眼睛,将已经渗到眼眶里来的泪珠生生地倒逼回去,慢慢地把地毯铺平,又用手掌压了压,转身走回到纱帐前。

    “我看了。”他说。

    平措杰布点点头:“看了就好,那我答应别人的事就已经完成了。”

    丁峻深深地鞠躬:“晚辈愚钝,请大师指点。”

    平措杰布摇头:“我无法指点你更多,二十五年前那个人留了记号在那里,然后告诉我,将来的某一天,有个姓丁的年轻人到这里来,就告诉他去看那些字。其它的,那个人什么都没说。二十五年了,我从未掀开过那里,连上面刻的是什么都不晓得,又如何能指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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