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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吟月冷笑,接着又指控:谢明理去世后,谢明义百般欺辱侄儿谢天护,野心勃勃,妄图夺取家主之位。
换言之,他是在做伪证,是为了将谢家长房一网打尽,以满足他的私心,而非谢家真参与了私造火器。
谢明义看出了谢吟月的决心:要么翻了此案,谢家沉冤得雪,他一番算计付诸流水,回家后,他肯定是个死;要么侄女拖着他一起死,谢家仍然由谢天护掌控。
他不由战栗起来。
堂审越发激烈,证人不断被传上堂来。
谢天护被传上堂。
谢吟月眉宇间煞气森寒,一照面就命令弟弟:“谢氏祖训:凡背叛祖宗、危害家族的,杀之!”
她当堂判决了谢明义家法。
仿佛这公堂是为她审谢明义而设的。
谢天护高声应道:“是!”
冰冷的目光盯向谢明义。
昔日单纯的少年,已经长大成青年,谢氏飘摇动荡的岁月里,他逐渐历练成长。对谢吟月,他怨过她,怨她一意孤行,但大姐为谢氏的心,他从未怀疑过;对谢明义这个二叔,他却充满仇恨。
王大人气得差点要命人掌嘴。
可是想想,他又忍下来了。
他喝道:“再敢任意开口,掌嘴二十!”算是警告。
谢明义被侄儿女逼入死局,反冷静下来。
横竖都是个死,他当然要以命搏了。
他朝上含泪供称:“小人能陪着侄女一起死,也是福气。小人无能,也就剩下这条命了。可怜侄女一向能干,大人能否对她网开一面?当年,小女糊涂,绣球砸中了江明辉,还是大侄女和她未婚夫方大少爷作主,同郭家交涉的。后来在锦绣堂,方大少爷亲口代表谢家向郭家赔罪。他一个未婚夫婿比我这个二叔说话还管用呢……”
他一边哭一边说,说他无能,说谢吟月“能干”:
谢吟风嫁江明辉是方初和谢吟月一手促成的,因此和郭家结仇。
方初还帮谢吟月出主意,巧借赈灾的名义贿赂夏织造,帮夏织造弟弟掩盖贪墨事实,这事他这个做叔叔的一点不知道。
对郭家一切报复行为都是谢明理和谢吟月下令的。
谢吟风被判斩刑后,因为怀孕延期执行,谢明理和谢吟月商议后,谢吟月当晚就派得力婆子装扮成女狱卒,潜入县衙大牢清理门户,杀了谢吟风,怕她生下孽子给谢家抹黑。此事通过县衙的聂无安排,聂无后来被谢明理灭口。
……
一桩桩一件件,都有族人作证。
仿佛一夕之间,谢氏族人都被谢明义收买了。
谢吟月听得心中淌血。
她仿佛又回到当年,回到杏花巷谢家别院。
那一天,她和方初韩希夷一齐到别院。一进门就听说,堂妹绣球砸中了已定亲的江明辉。二叔说,他因为不知情,已经在宾客面前宣布此事了;二婶说,堂妹中意江明辉,江明辉也中意堂妹。
二叔痛心又无奈地求她、求方初帮助。
方初便看在她面上帮忙想解决的办法。
从那一刻起,他们的人生都改变了!
现在,所有她为二房、为谢家图谋的行为都成了她的罪证。
她不禁对这个二叔刮目相看,原以为他才智平庸,谁知居然含而不露。这一手隐忍的工夫,谢家无人可及。可笑她自负才智,却被这个叔叔玩弄于鼓掌之上,为他做了嫁衣。
听到谢明义指控她杀了堂妹谢吟风,她再也坚持不住,怒喷出一口鲜血,两眼发直,死死盯着谢明义,心中悲呼:“父亲,你看到了吗?!二叔他,要绝了我和弟弟!”
她的报应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报应!
以前同郭清哑所有的竞争、所有的失败、所有的苦难,都不是报应,眼前谢明义给她的重击才是!
她因为二房走上不归路!
二叔亲手送她上不归路!
自作孽,不可活!
她瘫倒在地,浑身痉挛,缩成一团,口角边流下的鲜血,滴滴答答印在胸前囚服上,触目惊心,眼看不活了。
谢天护扑过去,惊叫道:“大姐!”
见大姐情形危急,不由痛怒交加,转向谢明义,咬牙切齿恨道:“谢明义,你这个畜生!我绝不放过你!”
谢吟月听见弟弟叫,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下。
她就像个垂死的病人,努力挣扎。
她不能现在就走,要走也要带着谢明义一道走,一道去地下,向谢氏列祖列宗请罪、忏悔,忏悔她的过错。
(未完待续。)
第915章 破家
是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谢家二房,就是生在谢氏家族身上的脓疮,她没有及时地剜了它,却一再掩饰,不准人碰,终究酿成绝症,反噬家族。
谢吟月突然喷血,王大人急命请大夫。
衙役急忙奔出,大堂上混乱起来。
混乱中,谢明义紧张地盯着侄女,心中祈盼:“就此去了吧,也该去了。你把谢家弄成这样,就该承当责任。别给自己找借口,说什么都是二房惹的祸。吟风再有错,也死了。你们杀了她!”
他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我的女儿,不能白死!”
大夫上堂,谢吟月已经镇静下来,遂为她诊治。
她捱过了这一关。
谢明义还虎视眈眈,她怎能瞑目!
便是死,她也要拉谢明义垫背!
锦绣上堂了,指控谢明义狼子野心,说谢吟月当时被关在县衙大牢,如何和谢老爷商议害二小姐?分明欲陷害大姑娘,谋夺谢家家业。
谢明义则指控锦绣和谢吟月一伙的。
……
王大人见他们互相攀咬指证,却都不足为凭,且谢吟月虽醒过来却气息奄奄,遂宣布退堂。
谢家叔侄两败俱伤,谁也没占到上风。
堂审结束,谢吟月被还押大牢,谢明义也被关押。
叔侄俩一先一后走出刑部大堂,谢明义一反堂上的悲苦神情,对谢吟月轻松地一笑,仿佛胸有成竹,又好似终于出了怨气。
谢吟月再没有被他激怒,淡然处之。
谢氏倾族危机,谢家各房都有长辈进京。
一是为了作证,二是谋划谢氏前程未来。
眼下,他们决意要舍车保帅了。
这个“帅”原本应该是谢天护,可惜谢天护是谢吟月弟弟,而谢吟月是此次劫难的罪魁祸首“车”,非弃不可,谢天护便也保不住了。
所以,当有贵人来找他们,提出扶助谢明义对付谢吟月、如此可保谢氏族人平安时,他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谢氏各房聚集在一起商议,要如何取舍。
谢天良透露说:如今谢氏最赚钱的产业不是明面上景泰府的谢氏作坊和各地铺面,而是五六年前新开在渝州、临湖州两地的作坊。这两个地方是谢吟月亲自帮弟弟撑起来的,所有设计、织工和机器都超越了景泰府这边,每年的收入占了谢氏总收益一半以上。
这件事族老们都知道,为此对谢天护很是拥护。
这两地作坊的销售一是走西北丝绸之路,销往外族;另一条途径是销往海外;第三条途径是销往北方的安国。
因为不是靠众多铺面零售,所以名声并不显。
只在年底会账时,账本上巨额利润才让他们心惊。
谢天良便道:“我爹的意思,是把明面上的产业送出去,任他们瓜分;留下那两家不起眼的,足够咱们全族慢慢恢复元气。”
众人对视一眼,一致赞同。
当晚,他们和谢明义背后神秘的贵人签了文书。
谢氏绵延了一百多年的家业一夜之间易主!
为了拿到谢天护的印鉴和家主令,他们买通了谢天护身边人,以假印和假的家主令换了真的,可怜谢天护一点不知道。
谢天良踌躇满志——很快,他就是谢家少主子了!
谢吟诗是谢氏四房孙女,这次随四老太爷和父亲一起进京。
她得知内情,激动地对四老太爷道:“太爷爷,你们不能这样对月姐姐!不能这样对天护哥哥!”
她本就因为不放心谢吟月才进的京,自然关注情势。
四老太爷叹气道:“诗儿,这是他们自己作的结果,不是我们要灭她。爷爷这也是没办法,不然,谢氏就全部为奴了。”
谢吟诗泪如雨下,哭喊道:“太爷爷,你还没看明白吗:谢氏败落的根本原因不在外,在内!月姐姐再不好,对谢家殚精竭虑:金矿那块地是月姐姐让买的,渝州和临湖州的作坊是月姐姐建立的。你们利用了她不算,连天护哥哥也要撇开,毫无亲情可言,怎不令人心寒!没了月姐姐和天护哥哥,谢氏留下这一群唯利是图、毫无人性的族人,还有将来吗?”
还有谢明义,他才是罪魁祸首!
谢家,怎能奉这样的人为家主?
四老太爷听得痛苦不已,面现犹豫。
这时,三老太爷得知消息赶来,命人将谢吟诗关了起来。
“这个关键的时候,她一句话要害死我们全族人!”
三老太爷严正地告诫四老太爷。
四老太爷默默点头。
下午,韩希夷在刑部打点了一番,然后去大牢探望谢吟月。
隔着铁门,谢吟月怔怔地看着他走来。
他走得那么飘然若仙,仿佛不是在地狱般的天牢内,而是置身桂殿兰宫,一路走过鲜花盛开的通道,仙气袅袅。
那个风姿,比以往更加超然。
韩希夷走近,觉得她神情非比寻常,想到谢明义的所作所为,心下了然。他叹了口气,将带来的吃食递进去,温声道:“吃吧。”
他没有说别的,因为不知说什么。
谢吟月没接,却道:“我想听你吹《花非花》。”
韩希夷愣了下,很快道:“好。”
又示意谢吟月接碗筷,谢吟月方才低头接了进去。
牢房内食物不堪,面对这精美的饭菜她却没有一点胃口,直到一缕箫音飞出,她才精神一振,侧耳倾听。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箫声在牢房内回荡,因为空间封闭的关系,回音震动耳鼓,比在外面听另有一种感觉,仿佛从四面包裹她,无孔不入,钻入心底。
静悄悄的,谢吟月流下两行泪。
韩希夷慢慢停止了吹奏,看着她。
谢吟月也看着他,轻声道:“曾经,你们一个个都规劝我,最后憎恨我,我依然坚持自己。我以为,我只是争的方式不对。”
她停下,仰面,不住吞泪。
韩希夷静静地等着她继续。
隔了一会,谢吟月才接道:“今天,二叔打碎了我的全部坚持。”
她泪水滚滚而下,不可遏制。
她带泪呵呵笑道:“你看,他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厉害,一下子就击碎了我所有的信念和坚持,让我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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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伴们,大早上的,这章你们读了是痛快还是低沉?我有点怅然,“你方唱罢我登场,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唉,别忘了给我投推荐票哦,大俗人还是要过日子的。(未完待续。)
第916章 秘密
韩希夷依然紧闭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