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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抱起韩非花,要亲自送她母女回家。
谢吟月浑身一震,看着他不语。
他点点头,道:“你必须去!”
谢吟月静了一瞬,决然道:“好。”
去给郭清哑赔罪、低头,对于她来说,比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也不强些,甚至更艰难,但她躲不过去,必须要面对。
韩希夷道:“我会跟你一起。”
不管她面上如何从容,他还是看出了她的抗拒。
他没有责怪她,要怪也要先怪他自己。
他没有保护好女儿,才会令她心神大乱,做出疯魔举动,以至惹怒了方家。他没有资格谴责她,因为她的疯魔举动救了他们的女儿。他若是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还算男人吗?所以,他会和她一起承担后果,一起去面对方家。
……
方初走到园门口,发现周巡抚和夏流星郭勤还在对峙,顿时心里那股火气就转移了,他便朝牛二子坚定地点点头。
牛二子也隐晦地对主子眨眨眼。
哼,他本是个街头泼皮无赖,有什么不敢做的?
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拉一个巡抚算什么。
今天替大少爷搬倒了周巡抚,别说主子能保他平安,就是不能,他最后被杀头了,他两个兄弟和姐姐有方家照顾,将来也能一辈子富贵平安了。他牛二子这死便“重于泰山”,值!
他便哭丧着脸嚎道:“大人,人命关天,小人是为了救小主子,才慌张没看清道,失脚冲撞了大人。大人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大人你事忙事多,那谋反的事多要紧,别在这跟小人耗费工夫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皇上交代吧。大人和陈太太那件事,捅破天也不是杀头的死罪;要是大人把小人杀了,没准皇上觉得大人心狠手辣,肯定参加谋反了,原本想饶了大人的,他也不肯饶了。大人你说,这是不是不划算?……”
他一张嘴,那泼皮无赖的理由就滔滔不绝。
周巡抚被他说得头晕脑胀、心乱如麻。
“住口!”
他岂不害怕?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夏流星发现,这牛二子真是个人才,不由看向方初,心道还真会用人,把个滚刀肉用得恰到好处。
方初对郭勤道:“我把适哥儿送回去就来。待会你方爷爷和他们周旋时,你在旁多看多听,适当的时候也要出头。”
这样的事情,最锻炼年轻人。
郭勤道:“是,姑父。”
他也知道方初用意,因此十分上进。
方初冷冷地扫了周巡抚一眼,心想自己一再失手,让儿子和清哑受了许多罪,这次要是不将罪魁祸首给端了,也不用混了。
他要快些送儿子回去,还要回来料理这事。
适哥儿不愿意回家,说要看狗官判罪。
方初板脸道:“你这胳膊要是不及时诊治,回头废了,怎么办?那时看你还瞧不瞧热闹了。再说,这案子今日也不能判决。那狗官是巡抚,岂是县令和知府能审问的?爹白教你了。”
适哥儿方闭嘴。
方初换只手抱他,小心避开他受伤的右臂,一面问:“疼得厉害吗?”那语气再没了之前是严厉,很温和痛惜。
适哥儿笑嘻嘻道:“不疼。爹别担心。”
方初见儿子这样懂事,心下欣慰。
适哥儿讨好地问道:“爹,你刚才生气了?”
方初没好气道:“爹才不跟你生气呢。”
适哥儿问:“那爹,为什么不让我娶非花妹妹?”
方初忍无可忍道:“你很想娶媳妇?”
——你小子才多大?
想起这个他就气得哆嗦,就想狠狠惩罚他。
适哥儿撅嘴,不满道:“不是爹和韩叔叔答应的吗?韩婶婶许诺的。”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韩家也是世家,和方家门当户对;韩非花长得也好,软软香香的,和妹妹一样。
瞧,他懂得还挺多!
可是方初注定不会理解他,父子俩鸡同鸭讲,各自关注重点不同:方初受不了他这点年纪就心心念念娶媳妇,还是谢吟月的女儿;他受不了自己立了功爹不肯兑现奖励,出尔反尔,还找各种理由责怪他。
方初道:“那只是权宜之计。”
适哥儿问:“什么是权宜之计?”
方初道:“就是特殊情况下,暂时做的决定。当时你在洞底,随时有性命之忧,你又倔脾气上来了,你那么问,爹能不答应吗?”
适哥儿道:“说过的话就要信守承诺。”
方初道:“这承诺不能算数。”
适哥儿问:“为什么?”
方初咬牙道:“因为我们两家有仇!”
适哥儿愣了,他过年回祖籍,听人说,方家和韩家是世交,爹和韩叔叔是至交,什么时候成仇家了?
他聪明地不追问,却劝道:“爹不是说,男儿当襟怀广阔,要有容人之量么。韩叔叔和爹从小就是好朋友,咱们原谅他们吧。”
这话说得,好像他知道方韩两家纠葛似的。
其实他根本不知两家到底有什么过节,不过在他幼小的心中,他爹、他娘、他祖父母,都是极高尚有品性的人,方韩两家结仇,肯定是韩家人错了,所以他很大度地劝他爹“宽容”。
他还觉得,导致方韩两家结仇的人不会是韩希夷。他对韩希夷印象很好,所以将他摘了出来。不知为什么他没将谢吟月摘出。也许是当时方初呵斥谢吟月的态度,让他感觉爹对谢吟月似乎不满。
方初瞪着这小子,又不好说他这话不对。
他道:“原谅了也不能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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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教子
适哥儿又问:“为何?”
刚好这时出了陈家,方初不语,抱着他上了马车。
等坐好,吩咐张恒去这条街的医馆,然后认真对儿子道:“适哥儿,你也不小了。爹告诉你:你不能娶韩非花!因为方家和韩大奶奶仇怨极深,不可能结亲。”
适哥儿见爹说的这样郑重,忙肃然恭听。
方初见他懵懂,又叮嘱道:“回家见了你娘,万不可像刚才那样任性,再说什么娶非花妹妹的话。你娘听了会伤心的。”
适哥儿忙问:“娘听了会伤心?”
方初重重点头,道:“是!这件事和你娘有关。”跟着口气转严厉:“若你为这个惹你娘伤心,爹定不饶你!”
清哑若知道儿子要娶谢吟月的女儿,不知会怎样怄呢。
这件事,一定要好生处置,免得她心里膈应。
适哥儿吓一跳,急忙道:“是,儿子记住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医馆,父子下车。
请医馆的大夫给适哥儿检查后,确定胳膊没骨折,都是擦伤,养两日便能活动自如,方初才放心。因让大夫给儿子用些止血药,连方子也不叫开,准备回家让他姑父刘心再诊一次,再行开方。
包扎完毕,父子再上车回家。
路上,方初又叮嘱儿子一番,总之是不许惹清哑伤心,说她今天在锦绣堂深受打击,精神很不好。
适哥儿听了连连点头,又担心不已。
然后方初又提起谢吟月,“这仇怨一两句话说不清。眼下没空,最要紧的是将周巡抚谋反罪坐实,传给京城,否则他定要反扑。这里面还牵扯一个卫昭,也是和咱家有仇的。晚上一并细说与你听。”
适哥儿深感事态危急,把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少时回到方家别苑,清哑见儿子受伤,大惊。
严氏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急命人请他姑父刘心来诊治。
趁大家忙的时候,方初将事情经过三言两语告诉了严氏和清哑,又叫别责怪无适,具体处置等他将衙门那边事了结再说。
清哑听得心惊肉跳,又不可思议——
谢吟月怎么知道适哥儿能找到她女儿?
严氏愤怒道:“这是适哥儿好好的,不然我绝不饶她!”
清哑心想:“不过说气话罢了。适哥儿虽听了谢吟月的话,却是自己跑去找人,自己下的洞,真出了事,也无法找谢吟月算账,只能自认倒霉。这孩子,太莽撞了!”
难道谢吟月给适哥儿下符咒了?
方初忙劝慰母亲,又叮嘱一番清哑。
这件事他不肯瞒清哑,怕经别人口让她知道反而坏事,不如他亲自告诉她,夫妻互相商量,她心里才会踏实。
又道:“谢吟月的事,我晚上亲自告诉适哥儿。”
这些事翻出来,一两句话说不完,清哑不擅长篇大论,他也不愿让她回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所以还是他来说。
清哑点头,也觉得让他来说更合适。
男孩子多和父亲相处,由父亲言传身教比较有刚性,做母亲的再从细微处指点,拾遗补缺更好。
这时,刘心出来了,众人忙都问适哥儿伤势。
刘心说的和医馆大夫差不多,又开了方子。
方初这才放心,又惦记夏流星不知可压制了周巡抚,生恐有变,匆匆交代了清哑两句,又赶去陈家。
他走后,严氏把跟回来的人叫去别屋问详情,清哑则让人弄了些细粥和几样小菜让适哥儿吃,“先少吃点。吃了睡会。等醒来吃全席。”晚上家里要摆宴,郭家人下午就要到了。
适哥儿答应着,吃完后细妹又伺候他洗澡换衣。
清哑亲自在旁照料,一面和他谈话。
“你可知今天做错了?”她开门见山问。
“我……”适哥儿真不知错哪了,是不该要娶非花妹妹呢,还是别的呢?他便老老实实地回“不知道。”
“你知道韩妹妹关在哪,怎不告诉你爹?”清哑问。
“爹不在旁。”适哥儿解释道。
“你怎么能自己跑出去呢?”清哑以前从未觉得儿子淘气有什么,男孩子不就是这样子么,可是今天他才脱难,怎能这样大意?
“我就想出去逛逛,兴许能发现韩妹妹藏哪。外面好多官差,还有咱们家的人、韩家的人,我不怕。爹当时忙。那狗官去了,正和县令大人吵架呢,我就自己出来了。”适哥儿道。
“那你找到了,就该去告诉你爹。”清哑坚持道。
“来不及了。娘,那石头眼看要掉下去了,好吓人的!韩妹妹在下面,手脚都捆着,嘴也塞着,只会流泪,好可怜。我怕等人来她就被石头砸烂了。我就和官差大哥放了木头下去救她。我觉得爬下去再爬上来很快的,谁知妹妹不会爬树。”适哥儿细细解释。
清哑面对儿子阳光灿烂的小脸,一时语塞。
在那样的时刻,儿子只想到救人,没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正是赤子心肠,她竟不知如何再教导下去,也不忍责骂他。
细妹用块大浴巾将适哥儿包裹住,从木桶里抱出来,放在罗汉床上,仔细避开伤处,帮他擦干身上水渍。
适哥儿害羞地捂住下面,催道:“细妈妈,快拿衣裳来。”
细妹佯做不知,眼底隐隐含笑。
清哑拿了一套家常衣服过来,帮儿子穿上。
一面穿,一面将刚才斟酌的话告诉他:“娘不是说你救人不对,但你年纪小,不该自己下去,应该叫你爹和韩叔叔来。”
无适道:“就是要小人下去呀。大人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