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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嶂应下后退去。
韩希夷又叫了大管家韩亭来,问郭家城西作坊封停一事。韩郭两家要结亲,所以韩大管家特别关注郭家,早将个中详情打听得一清二楚。此时韩希夷询问,一一道来。
韩希夷听后,两道剑眉往当中聚拢。
他问:“你可查了那刘虎曾与何人来往?”
韩大管家忙道:“那还能不查!还真让我给查出来点线索。大少爷,这可不容易呢,郭三爷和沈大少爷都在下手查。我想,此事若是咱们办成了,也算为郭姑娘尽点心意。”
韩希夷不悦道:“这点事你也算计卖好?你整天都在算计!”
韩大管家急忙道:“大少爷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虽有些线索,还不能确定。要证实,须得等大少爷回来,去找……”
他上前一步,低声对韩希夷耳语了一阵。
韩希夷听后点头,道:“我知道了。”
韩大管家道:“还有一事:郭家封停后,有人企图煽动郭家织工闹事,最好离开郭家,但被郭姑娘压住了。她们虽没离开郭家,却被一家新开的金氏作坊雇佣去做短工,各自在家中织布。”
韩希夷忙问:“这金氏作坊是什么来头?”
韩大管家道:“东家姓金。他原是一家小织锦作坊的管事,因为作坊经营不下去了,那东主便卖了作坊。这金管事脑子灵活,居然想出这个法子,不费多少本钱,翻身自己做起买卖来。”
韩希夷沉声道:“不可能!哪能如此简单!就算他借用了郭家的人力,那原料来源、棉布销售、本金,他一个小管事如何筹划起来?这背后定有人操纵。只不知是谁。”
他便细细询问郭家织工如何做这短工的。
等问明白,便陷入沉思。
他有个直觉:金氏作坊此举虽然利用了郭家织工,但也是有利于郭家的。也许,这根本就是沈寒秋玩的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郭家联手,用来糊弄织造衙门耳目的。
“先走着瞧吧。”他想。
傍晚,他约醉红楼的红妈妈在一家幽僻的酒馆见面。
他派人去接她,乘乌篷船从后门上来。
红妈妈进门,就见韩希夷叫了几个菜,一壶酒,正凭窗而坐,神情悠然地看着窗外。因抱怨道:“做什么这样偷偷摸摸的会面?怎不去我那里?”
韩希夷起身笑道:“妈妈请坐。——请妈妈来这,是因为我立誓从此再不踏入秦楼楚馆,除非有重大事故非去不可。”
红妈妈且不坐,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韩希夷笑道:“妈妈做什么这副神情?”
红妈妈坐下,小声问:“出了什么事?”
韩希夷笑容一僵,好容易才维持住常态,道:“没事。只是本少爷要成亲了,所以要收心了。这不对吗?”
红妈妈噗嗤一声笑了,道:“对,太对了!就是有些不敢相信。既然这样,大爷还约我会面,岂不是掩耳盗铃?”
韩希夷道:“咱们交情归交情。在下不去醉红楼了,总不能连红妈妈也绝交了,那也太道貌岸然了。”
红妈妈问道:“你真当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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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执手(第三更)
韩希夷道:“绝无虚言!什么时候妈妈想收手了,晚辈别的不敢保证,护持照应妈妈,让妈妈安享晚年还是能做到的。”
红妈妈顿时眼睛红了,急忙转头。
韩希夷也不劝,任她平复。
好一会,红妈妈才转过脸来问:“你父亲身体怎样?”
韩希夷肃容道:“还好。还能支撑。”
红妈妈低声道:“我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当年他救了我,是希望我好好活着,可惜我还是做了这行。你跟我交往,他不知道吧?若知道,定会怪你不自爱。”
韩希夷摇头,道:“父亲知道。他没有怪你。他说,每个人都有不得已和苦衷,看一个人,不能仅凭表面情形。不过,妈妈也该收手了。”
红妈妈用帕子捂住嘴,呜咽起来。
哭了一会,拭了泪,才问:“今日找我什么事?”
韩希夷道:“正有桩事要麻烦妈妈:有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是街面上帮闲汉,叫龚五。晚辈怀疑他与陷害郭大爷的案子有关,只没有证据。听闻他最近时常去妈妈那里,烦请妈妈……”
他放低声音说了一篇话。
红妈妈听完满口答应。
因看着他叹道:“你跟你父亲一样,看着多情,一旦认定一个人,从此便情深不悔、矢志不移。”
韩希夷笑道:“妈妈这是夸我吗?”
红妈妈道:“我夸郭姑娘,好福气。”
韩希夷笑着。目光飘向窗外。
是她福气好,还是他福气好呢?
从酒馆出来,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乘船往城西去了。船到离郭家城西作坊最近的水道,他吩咐将船靠岸。也不上去,就在船舱内,点上一星如豆灯火,临水而坐,吹起箫来。
箫声充满深情,因为他思念那个人!
可是。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幅场景:
母亲坐在床前,亲手喂父亲汤药。
母亲穿着新衣,据说就是她设计的。曲线玲珑、优雅妩媚。
照说父亲病了,母亲不该描眉涂脂、穿锦绣华服,但父亲显然没有不高兴,他一边喝药。一边注目母亲。眼中充满浓浓的爱意。
喝完药,母亲将药碗递给丫鬟,又伺候父亲漱口,为他擦去嘴角的水渍,再拣一粒蜜饯放入他口中,让他过口。
父亲便执起母亲的手,赞道:“曦儿今日特别美!”
旁边丫鬟仆妇群立,还有儿女。他毫不避讳。
韩希夷忽然就明白了母亲:女为悦己者容,不趁着父亲在的时候装扮给他看。等他走了,穿再好看的衣裳,给谁看呢?旁人再欣赏、再赞美她,又怎抵得上此时父亲一句夸赞!
那一刻,他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果然,母亲霎时容光焕发,道:“这是郭姑娘帮我设计的呢。”
父亲点点头,道:“嗯,是个聪明的姑娘。”
母亲便回头看着他笑:“聪明是自然的。也不知她脑子里怎么有那些锦绣。老爷再想不到的,她人安静的很,话很少。”
父亲道:“安静好。希夷太聒噪了。”
姐妹们听了,都瞅着他笑。
他也笑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一天,他也能和她这般执手相望吗?
玉箫之声飞上夜空,散入夏风满霞城。
琴心阁,清哑正和巧儿练舞。
她全心练习,初夏的夜晚风水人声混杂,便没留心那箫声。
等练习结束,她沐浴时,因夜深了,万籁俱寂,便听见了。
那日严氏说,当年韩老爷痴恋韩太太,每天晚上在她家外面吹箫,整整吹了九九八十一晚。
韩希夷这是要效仿他父亲吗?
也不对,箫声中有安慰,有鼓励,不仅仅表达了爱慕。他一定知道郭家城西作坊被封的事了,所以来安慰陪伴她,用箫声鼓励她。
她穿着睡衣走出琴心阁,走在园内花径上。
到了一处高坡敞轩,就听那箫声越发清晰,也越发婉转,仿佛就在对面,向她喁喁私语,柔声安慰。
她靠在敞轩柱上,仰望夜空。
夜空碧蓝,月儿几近圆满,月华如水。
她,静静看着、听着!
这夜,留心这箫音的不止清哑一人。
杏花巷谢家,观月楼内,谢吟月也在聆听。
虽然距离遥远,箫音随风飘摇,隐隐约约,她还是一下子分辨出是韩希夷吹奏的,也领会了曲义。
李红枣正陪她在织锦,见她出神,便找话道:“姑娘,郭家作坊又被封了。这次可逃不掉了吧?”
谢吟月不语。
半响才道:“这算什么!若郭家连这点坎坷也不能应对,岂不枉费了御制‘纺织之家’的牌坊。别急,这才开始呢。”
说完,依旧织锦。
夏府,夏流星正和妹妹夏流萤在莲花湖边漫步赏月。
在场的,还有卫晗。
明日夏流萤就要进京了,他们来送别她。
月色下,湖中莲花朦胧神秘、清寒无双。
对面,莲花堂的楼阁陷入沉睡,格外静谧。
看着莲花堂,夏流萤和卫晗都想起去年七夕夜,韩希夷、谢吟月和郭清哑分别吹奏、弹奏的《迢迢牵牛星》,耳边又回荡起那空灵纯净的琴音,想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禁泪盈于眶。
郭清哑!
郭清哑!
这个女子,自从她在霞照现身,就搅动水乡风云!
三人都默默无语,更增添了寂静。
夏流萤不想说话,是因为伤感离情,和对黯淡未来的抵触,所以不想开口;夏流星则因为愧疚,妹妹为了夏家,牺牲至此,他作为兄长却无能为力,心中痛苦;卫晗本是来送别夏流萤的,此时此刻,却是任何安慰都显苍白无力,实在难以开口。
沿着湖边走了一圈,夏流萤停住脚步。
“哥哥回去吧,顺便送卫姑娘。”她说着转向卫晗,“明日辰时我便要启程,不能去向姑娘告辞,望姑娘从此珍重。”
“姑娘也保重!”卫晗只说得这一句。
“我自然会保重。”夏流萤微笑道。
夏流星没有说话,看了她们一会,忽然转身就走。
卫晗见状,匆匆对夏流萤蹲身施礼,“我去了。”
夏流萤轻声道:“去吧。”
卫晗转身,追了上去。
夏流星顺着莲花湖流出的水道走向莲花堂。
他听见身后细密匆匆的脚步声,放缓了步伐等候。
等卫晗赶上来了,他忽然回身,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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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被劫(第四更)
月色下,他的眼睛粲若天上寒星。
卫晗有些恍惚,分不清看到的是天上星星,还是他的瞳子。
夏流星默默想:“她明知我喜欢的是郭清哑,还无怨无悔送上来,为什么郭清哑不能像她这般爱我?”
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光洁的脸颊。
卫晗感觉浑身一阵轻颤。
“为什么?”他轻声问,“你这样爱我?”
“不知道。”她哽咽道。
“不知道?好!就是这样。”他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你说怪不怪?”
“不怪!一点不怪!我懂得!”卫晗泣道。
“你懂得有什么用,可惜她不懂。”夏流星怅然。
“她不懂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好。”她道。
“你说的是。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脱命运。连妹妹也不能。为什么她要例外?”他声音没有温度。
“你不后悔?”他又问。
“我永远不会后悔!”她坚定地回道。
他点点头,转身继续走。
她自觉跟上去。
月色下,一双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看不见。
卫晗回到家,悄没声地往自己院里去。
一路走,一路想心事。
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