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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如风心脉相连,神魂相契。
他是我心底的一根弦,只要一息尚存,这根弦就不会断。
或者,是我逼着自己认为,它没有断。
因为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我不相信说好跟我厮守终生、到老到死的人就这么死了。
我绝对不信。
“他说不会太久的,几天就回来,他还让阿九带我去教堂等他,他都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的思绪乱乱的,如风的面容在我脑中忽而变大,忽而变小。
“今天他回来晚,我要去接他,外面都下雨了,他没有伞。”我跑到窗边,轻手轻脚地拉开窗帘,窗外一滴雨水都没有,“还好还好,阿福没在外面……”
“如画姐……”苏彤轻声呼喊我,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呀,你看,天黑了,晚上他就回来了!”我推搡着苏彤说,“你快走吧,我要在这里等他!”
“天啊!”苏彤倒在地上号啕大哭。
绝望,远比死亡更残忍。
死亡是无法避免的结局,是所有人的终点。
而绝望则是一种生无可恋、死无可顾的无边落魄……
Chapter 76 大佬
在东歌,程豪为他们办了场很隆重的丧事,黑白两道来了很多人,我也被郑重地接了去。虽然很多人向我鞠躬,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个葬礼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好奇地看着表情凝重的他们,程豪阴沉地看着我。
葬礼结束后,程豪把我请到了他的房间。
五年过去了,我再次跟他面对面。
程豪的房间里弥漫着浓密的烟雾,黑色的色调加上腐朽的味道,仿佛不像人间。
他桌子上有一个相框,倒扣着放着,我轻轻拿了起来。
照片上的程秀秀一如往日地冷艳,她轻挑着眉,斜斜地望着我,飘舞的发丝映衬着她血色的红唇,无比娇媚。
这张鲜艳的面孔再也不会褪色,再也不会衰老。
她,已经永远地被定格在这一刻。
“我记不清她的妈妈是谁了。”程豪点燃一根烟说,“我本来连她都不想要。但是,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小姑娘就是我的女儿,是我程豪的女儿!”
程豪的眼里有些波光,我仍然看着那张照片。
他自顾自地说,我自顾自地看。
“我要让她在我身边,我要给她最好的,我要让我的女儿比任何人都幸福……”
程豪的手指不停颤抖,烟灰一片片地抖落在他的身上,一向冷静的他,面对祥叔、面对警察都不曾动容的他,现在却如此狼狈。
有些东西,没人输得起。
“可是,她死了!她和魏如风一起死了!”
咝的一声,程豪捏灭了手中的烟,一股皮肉的焦味飘了过来。
“如风没死。”我抬起头淡淡地说。
就算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在我心里,他还是没有死。
“他死了!”程豪走到我身边说,“魏如风死了!”
“没有。”我丝毫不理会他的疯狂,执拗地否认。
“死了!他就是死了!我告诉你,一个月前我就安排好了,今天办魏如风的白事!”痛苦和得意两种表情同时显现在程豪的脸上,狰狞而扭曲,“魏如风不可能活着,就算他侥幸回来,我也不会放过他!我和他不一样,有的人可以决定千千万万人的命运,有的人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这个时代,决定让我生,让他死!魏如风,只是我的一个替死鬼!”
“为什么?”我怨恨地说。
“你要问你自己。”程豪望着我说,他的眼里跳跃着诡异的火焰,这让我想起那晚的大火,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们呢?你真的以为我欣赏魏如风吗?错了!他的确很好用,帮了我不少忙,但是为了活下去,比他还拼命的人有得是!”
程豪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觉得致命的恐怖,我渐渐猜到了答案,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因为你!”
程豪残忍地笑着,一语道破天机。
“你知道吗?那天我看见你,身上很脏,染着鲜红鲜红的血……眼睛像玻璃珠子,里面什么都没有,那种垂死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美极了!”
程豪掐住我的面颊,我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盼望再看一次,你绝望的样子。”程豪狠狠地亲吻我的嘴唇,“我要让魏如风绝望地死。而夏如画,我要让你绝望地生!你们,最终都是我的!”
命运太过强大,生命又太过脆弱。
恍然间,时间和空间都错了位。
雨水和火焰混合在一起,雨犹自下,火犹自燃烧。
我挥起手中的相框,狠狠砸向程豪。
血顺着他的额头滴下。
“如风天黑就回来,他会拿刀杀了你!”我笑着说,笑容和在程豪的枪口下的那个雷雨之夜一模一样。
“一下子……穿过你这里。”我用手点着他的腹部说。
程豪痴痴地看着我,任由鲜血迷了双眼。
照片上的程秀秀静静地躺在地上,孤傲地瞥着她的父亲,一脸不屑。
“老大!”
阿九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他惊讶地看着受伤的程豪和衣衫凌乱的我,目光顿时凛冽如刀。
“什么事?”程豪说。
“青龙的人来了。”阿九冷冷地说,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如风。
“他们来做什么?”程豪平稳了一下情绪说。
“要货。”阿九说。
“什么?”程豪茫然地说,“那批货不是境外的人要的吗?不是已经办妥了吗?”
“不是,”阿九有些嘲弄地说,“那是青龙布的**阵,他们现在就在东歌,找了很多同道一起,拿着咱们收定金的字据,说拿不到货就不走。”
程豪面色铁青地望着阿九,阿九神态自若地跟他对视。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程豪的天,瞬间变色。
那年,我二十二岁,魏如风二十一岁。
Chapter 77 阿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人只有一双眼,只能望着前面。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得意还是失意,都要记得看看身后。
百密仍有一疏,而这一疏往往决定胜败。
程豪漏下的,就是阿九。
阿九发现滨哥是警察之后,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知道这个消息对整个东歌多么重要,对他自己多么重要。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只是个打手,虽然他对如风说无所谓,但是阿九其实并不甘心。
所以他谨慎地审时度势,他要把这件事情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最后,他在程豪、警察和青龙这三者之间选择了青龙。
阿九并不信任程豪,这个大佬太阴森敏锐,而且还有如风在他前面,阿九认为自己尚不能从这里得到他想得到的。
警察他没接触过,前路不明,他更加不信任。
而青龙,这条路虽然有些冒险,却是值得投入的。
青龙这些年来在黑道中有一些发展,也给东歌制造了一些麻烦,但是这还远远不能威胁到程豪的位置。他们一直嗅着气味蓄势待发,只不过程豪并没有给别人留机会。这个时候,阿九的到来,为青龙,也为他自己铺平了一条通天之路。
他们秘密商议,青龙出人伪装成境外分子,向东歌求购了大批军火。由于警方的行动,程豪的损失不在少数,这么大的买卖,足够让他渡过难关。所以阿九笃定,即便再危险,程豪也不会放手。
程豪上钩后,滨哥也坐不住了,可是如风做得很仔细,阿九又特别注意他,如果不是我的偶然失语,滨哥事前绝对得不到一点儿消息。
青龙根本就不会完成这笔买卖,本来阿九打算在交易之前匿名通知滨哥地点,估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告诉如风,让他在慌乱中撤出。这样,那一大批军火就会落在警察手里,程豪一分钱赚不着,还要赔上一批一模一样的货物,这对东歌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而青龙暗度陈仓、釜底抽薪,就这么踩着程豪的头顶登上宝座。
所有这些都在阿九的计划之中,他唯一没能料到的,就是我无意之中提前告诉滨哥交易地点,而如风和程秀秀竟然因此一起命丧黄泉。
对此,阿九感到痛苦,但还并不懊悔。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出头。况且他和如风的兄弟情义并不能超越他的**,黑道里的友情并非人们所想象的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的,友谊会那么光明正大吗?
但是,就凭如风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为他爸爸开店,阿九也绝对不想让如风死。同时,他也不想承担如风的死所引起的他心底的那种难过。毕竟,死亡是不能逆转的。
直到他看到程豪和我在一起的场景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发泄怨恨的对象,他把这些都归罪于我们两个。
程豪的狠是罪过,我的美也是罪过。
办完如风和程秀秀的丧事,阿九就彻底脱离了东歌,以绝对功臣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成为了青龙的一哥。青龙在东歌对面用程豪的钱修起了一座比东歌更豪华、更气派的夜总会。东歌的招牌在夜幕下被青龙的光辉遮住,原来那么流光溢彩的霓虹,也渐渐变得黯然失色。
程豪的时代,就此终结。
新陈代谢是永恒不变的残忍法则,没人对它质疑,即便是质疑,也无能为力。
如果不新陈代谢,就会死;而新陈代谢的最终结果,还是死。
新也罢,旧也罢。无所不能的人,其实只不过拼命在解读命运摆出的只有一个答案的多选题。
程豪没对我做什么,他已经没办法再对这样的我做什么了。
我的状况十分糟糕,程豪找了很好的医生来治疗我,可是没有丝毫效果。医生说,我以前就受过强烈刺激,已经留下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创伤,而这次的刺激更加猛烈,足以彻底摧毁我的精神,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
即便是这样,程豪还是不会放过我。
他失去了权力,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如风,唯一剩下的,只有我。
所以,不管我是什么样子,疯癫痴傻,他都要把我握得紧紧的,死也不放手。
他总是像鬼魅一样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我,看着我安静下来,看着我疯狂,就像欣赏困在笼中的百灵,不理会它是哀鸣还是欢唱,只是玩味这样的禁锢。
我的自由是虚空,程豪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我的牢。
我坚持住在我和如风的家里,哪里也不去,linda一直照顾着我。
我每天都穿着如风的衣服,静静地坐在窗边或是院子里,等着天黑,等着如风回来。
如果不注意我空洞的眼睛,不提及如风,可能看不出我的异常。我依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美是我所有瑕疵的掩饰,也是我所有灾难的源泉。
我把我和如风发生的所有事情认真地写在纸上,然后贴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纸片,到处都是回忆。这织就了一场迷梦,忽而春秋,忽而冬夏,我深陷其中,不愿苏醒。
“他说让我等着他,不要和任何人走。”我经常自言自语似的突然和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