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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镇定地拍了拍她手背。
到了堂邑侯府,父亲正背手在廊下仰望天空。眉间似蹙非蹙,像个忧国忧民的骚人墨客。
我走过去在他眼前扬了扬手。他低头看着我,还是那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阿娇,你怎么回来了?”我跳上台阶,挽了他手臂:“我来找阿娘。爹爹可知,您差一点就见不到我了。”父亲居然不惊奇,而是微叹了口气垂下头来,望着湿漉的地上觅食的蚂蚁道:“吉人自有天相,阿娇有贵人相护。可保平安终身。”
我实在佩服极了这位侯爷,居然连自家宝贝女儿的生死都看得这么淡。因而我很有些不爽,往四周望了一眼,问道:“阿娘呢?她在哪里?”
父亲苦笑了一声,抬步往长廊尽头走,口里参禅似的说了一句:“自然在她该在的地方!”
我听懵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何去何从。
好在府里仆役过来,殷勤地与我说:“禀皇后娘娘,太主吩咐。若是娘娘来了,便请往董君府上寻去。”
刹那间我已明白父亲刚才的意思,原来母亲竟又往董偃那里去了。我回头再看了眼父亲即将消失在拐弯处的背影,咬了咬唇走下阶梯。
才进了董偃家大门。迎面便碰上个太医。这使我十分讶异,难道说董偃生病了么?所以母亲才巴巴地跑过来?我拦住那太医:“董君生的什么病?”太医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跪下去。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手脚倒利索。我想拦还拦不及:“回娘娘,董君乃是受了些小外伤。”
“外伤?”因为太惊讶。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他好端端地,怎么会有外伤?”
太医苦着脸,“这个,老臣也不清楚,董君也不曾说。不过看起来像是兵器所伤,伤势倒并不重,方才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休养十天半个月便即无碍。”
我一下陷入冥想。等回过神来,晓风已经把他给打发走了。
我大步冲进内院,远远地便看见母亲的贴身随从皆杵在门口。见到我时,立时慌不迭地跑进去通告。而我等不及,冲进大门,母亲正自榻上站起,她身后的榻上,董偃胸襟袒露,像只受伤的兔子一样无助而又慌乱地看向我,依旧脸色苍白。
“阿娇!”
母亲迎上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听皇上说你昏睡了许久,本还想迟些进宫瞧你去,你怎么倒跑过来了。”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董偃此时已然坐起,右手试图拖过一旁的衣服罩住衣襟。
“阿娘,老太后病了,这回只怕好不了了。”我开门见山说道。
母亲脸上怔了一怔,却并没有多么悲伤意外,只是垂下了肩膀,缓缓于榻上坐下了。
“是么?”她梦呓似的回了句,然后撑着额:“她老人家撑得也够辛苦了。”
我着急道:“难道你就不想替她讨个公道?这明明就是太后和平阳背后闹鬼,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她们在谋划什么,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老太后受她们欺负?”
“我们毕竟已是外戚。”母亲说,“我虽然权势通天,却没有立场对太后下手。即使是前些天出那样的事,我也只能在宫外干着急,等着宫里传信示下。——阿娇,”她站起来,两手紧紧扶着我肩膀:“其实我们这么些人里,只有你是最有资格去对付太后和平阳的,你身份无人可比,地位也超乎人上,如今老太后行将就木,我也老了,累了,该你来保护我们了。”
“阿娘……”
我鼻子忽地一酸。面前这位不可一世的馆陶公主,此刻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使我简直像是看到了钢铁被击碎时那一刻的脆弱。“阿娇怎么能,怎么能保护你们?”不是我没有自信,而是我深具自知之明,你想,谁会将希望寄予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女身上呢?大概也只有馆陶这样过于自信的母亲才会吧。
莫明地,我仿佛看到了大厦将倾时那一刹那的衰败,眼前的大汉虽然看上去平稳安定,可是在我眼里,形势却已大不如前。堂邑侯府连同窦氏一族皆好比一棵将倒的大树,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因为刘彻已经长大了,这个当年还只会说要给阿娇造金屋子住的小屁孩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运帱帏幄的力量。
“老太后说的对,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使你一点也看不透这周围的人心险恶。现在,你该学着去应付了!阿娘总有一天会像老太后一样离你而去,你必须学会将命运握紧在自己手里。知道吗?”
母亲微仰着脸看着站在她跟前的我,目光里没有以往的严酷,而只有身为慈母的忧心。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在我心里,我的母亲是天底下最特别最坚强的母亲,她绝不可能像平常人的母亲一样优柔缠绵,但是现在我见到了,她的两鬓已经隐隐有了白发,馆陶长公主已经老了,此时此刻,她也许只想守着榻上这个柔弱的男子共度余生。至于她的丈夫和女儿,她已经无力保护了。
我扭头往榻上望去,咬牙切齿。董偃猝不及防被我这一盯,立即将头低了下去,像很久以前那个卑微的样子,随时等待着舔我们这些高贵的人的脚趾。
我对他的感情是如此纠结——是的,我确实对他有着很不一般的情感,这个人伤了我幼年的幻想,破灭了我一颗期待改变他命运的心,但我又无法自制地,对他有了一种类似于肉中刺一样的情结——拔了他,我会痛,不拔他,我也会痛。
“那么阿娘是准备要舍弃爹爹了么?”
我紧盯着母亲的眼睛,内心害怕着却也期待着她如何选择。
母亲躲闪过去,微清了下嗓子,说道:“说什么舍弃不舍弃,我与他终归是夫妻。”
好一对挂名夫妻!我咬了咬下唇,为父亲深感不值。
“娘娘!”
晓风这时匆匆进来,看了众人一眼,与我道:“老太后不好了!皇上四处寻娘娘回宫呢。”
我吓了一跳,立即从地上爬起,也不与母亲招呼,疾步便冲往门外。
晓风早已备好了车驾,我登了辇,车子便迅速往宫里驶去。母亲在身后大喊,我也顾不上回头。
路上我眼泪已然扑簌簌滚落,一面为了老太后的生死,一面也为了方才屋里的委屈。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在委屈什么,只知道董偃很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很不该出现在我们母女面前,或者说很不该长得这般柔美俊秀。
我抠着车壁油纸泄愤,仿佛那是董偃的皮肉,我想若是有一天他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让他过得比我现在难过一百倍。
车子已异常的速度进入宫门,高斯刘春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们一边一个挟着我下地,几乎是以飞的速度将我架到长信宫前。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停下,我早已扶着旁边柳树喘得翻起了白眼。不等我指着他们大骂,得了信的刘彻走出宫门,将我揽在怀里,抹我额上虚汗:“好了好了,是我让他们去接应的,老太后这里不好,我们快进屋去。”我只得随了他,小跑着到了寝殿之内。
早有许多人静候在此,太后,刘妗,各房公主,太妃,一个个鸦雀无声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太后,直到我飞扑过去,挤开围在跟前的五六名太医,这些人才统统站起,应景似的拥过来观看。(未完待续。。)
089 结局
许是听到了动静,老太后原本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一线,太后印着眼眶,从绢子底下朝我看过来,我只作没见,到了榻前,跪坐在脚榻上,拿起那只枯瘦清凉的手,轻唤道:“老太后,阿娇来了。”
老太后唇角动了动,表情虽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我仍能看出来她眼中透出的欣慰,也就是这就是来自亲人的温暖和相知,我眼眶一酸,哭出来,却不敢出声,埋头在老太后被面上,难以自抑。
经历过地道那一夜,我像是又重新活过了十几年,老太后的孱弱与忧心,母亲的鞭长莫及,太后的阴险狠辣,平阳的肆无忌惮,这些事一幕幕一件件像潮水一样朝我涌来,我晕晕沉沉,竟然感觉自己好像飘浮在水中,浮浮沉沉,眼前一片迷朦,我不知道何去何从,是该照计划逃出宫去,还是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去改变阿娇的命运。
这片迷朦里我仿佛又听见刘彻在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那样真切,好像真的就在耳边。
可是我动不了,我也回不了头,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有尖叫,有呼喊,可是却看不见一个人,我感觉到有人将我抱在怀里,带着我飞奔,我像坐在云端,悠悠忽忽,但又无比安全。
我不知道在这片浑沌里游荡了多久,等我终于有力气睁开眼,面前是一屋素白的帘幔与陌生的摆设,这不是我的宫殿,也不是我娘家的闺房,我忽地从床上坐起,几疑自己再一次穿越。
“阿娇!”
有人从身后发出慵懒的声音,我迟疑地回过头,是刘彻。
“彻儿,我怎么会在这里,老太后呢?她怎么样了?!”我还惦记着她,那毕竟是真心疼爱着我的老人,不管她疼爱的是她的外孙女,还是我陈阿娇本身,对于受到的恩惠和爱护,我没有理由忽略。
“老太后,驾崩了。”
刘彻望着地下,两手还扶着我的肩膀。我这才听出来他的声音并不是慵懒,而是透着疲惫的嘶哑。
这个少年,在我忽视着他的这些日子里,竟然清瘦了,脸上的婴儿肥已退去,如今像是一个小男子汉。但是老太后已然驾崩这样的消息从他口里出来,还是令我有些恍神。
“那天你去到长信宫时,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竟然再也喊不醒,老太后望着你只是流泪,然后自己的病气也上来了,当天夜里就已驾崩仙去。”刘彻抬头望着我,那双眼像是要直接插进我的心里,“阿娇,你知道你昏睡了多久吗?整整十一日。我每天夜里都会探探你的鼻息,我生怕你会连招呼也不打就离我而去。
“阿娇,你怎么舍得放你走,没有你,谁来陪我应对太后和这么多士族政敌?这些天我几乎不曾合眼,我不停地想着老太后,太后,还有我和你,我们从小玩到大,我所有的坏脾气和毛病你都清楚,世间再也没有人像你一样了解我,也许说我离不开你显得有些恶俗,但是,阿娇,你再也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我的脸上有点热又有点凉。是眼泪涌出来又被风摊凉。
刘彻从未曾向我告白,但一来却就这么汹涌。
我无声地哭着,终于抵不住这股心潮,又昏倒在床上。
这次我很快醒来,而且有着较好的情绪,我知道老太后已经过世了,我救不了她,史固同样也救不了。
命运有时确然可以改变,但生老病死,很多时候还是掌握在老天爷的手里。
老太后停灵满七七四十九日后入了地宫,宫里内外逐渐恢复了平静——至少面上如是。至于私下里,太后已经被软禁起来了,而平阳已经被按律处死。
这两件事之所以会进行得如此低调,是因为刘彻与窦璎他们联手实施了一套计划,这些事他当然不会告诉我,我如果想知道,刘彻也不会不说,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都清楚就是好的。
父亲终于还是带着他那几大车的花草去了南方,母亲与董偃留在京师。但是没多久母亲便又弃董偃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