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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吟最初那一剑挥下之时,外有无上禁法聚拢天地劫煞,斩绝生机,内有早年毒誓暗合冥冥天心勾杀元神,已是十死无生之局,他本是没机会活下来的。
他之所以还能在这里拥抱美人儿,除了意念顽强、妖凤借青鸾仙羽点醒之外,更多的倒是“同心结”挥作用。
这个由水蝶兰种在他身上的誓蛊,将二人生机牵连在一起,当真此死彼亡,对向往自由自在的修士来说,是个极要命的锁链,说不定哪次便要死得不明不白,而今日,正是这条锁链,救了他的命。
斩空神剑的绝世锋芒,能一剑将李珣斩了,却还是斩不到数里外的水蝶兰,这对男女生机勾连,即是生机互通,离远了也许不成,对这数里距离,却足够水蝶兰将丝缕生机透过来,在剑锋之下,为李珣留了一线生机。
此后,也是水蝶兰,纵然是在种种困难之下,也始终维持着二人之间生机输送的通道,让李珣能够在极端被动的情况下,一次次地催血影妖身,抵挡斩空神剑的绝世锋芒,直至完成那不可思议的大逆转。
不过,如此亲密的表示,毕竞不是李珣的风格,他很快就松开手,稍稍拉开距离,这时他却现,水蝶兰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而是睁大眼睛看他,反把他吓了一跳。
“呃,还有点几事情没有解决。”说着,他有点几仓促地起身,却也没忘记把水蝶兰拉起来。
又一次肌肤相接,感觉相当奇妙,也非常诱人,李珣不是惺惺作态的人物,感觉良好,便不愿放手,倒是水蝶兰主动把手抽出来,又赠送一个白眼几:“我有点儿累了,要去休息。”
李珣当然知道她现在状态不佳,忙点头答应,又问有没有需要帮忙,态度十分殷勤,这时候水蝶兰例拿起架子,笑吟吟地拍去身上的泥土,显然满不在乎:“睡个长觉就行,哪有那么多事?”
两人共同努力下,之前那点几尴尬很快便消解干净,但新的情绪又在蕴酿之中,气氛还是相当古怪,末了还是水蝶兰推了他一把:“不是要去找人麻烦吗……别让她跑了。”
李珣咧嘴笑了起来:“跑掉又怎样?”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招呼一声后俯身挟起青吟,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心有所触,回过头去,却见水蝶兰仍旧站在原地盯着他看。那眼神,有种奇妙的力量,让李珣微愕。
见他回头,水蝶兰又笑起来,朝他挥了挥手,自顾自地转身,招着手儿,一步一摇地向另一个方向行去,悠闲放松的姿态,令人不由菀尔。
李珣好笑之余,又觉得莫名其妙,他挠挠头,终于还是转身,但在此刻,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漫上来,像是涨落的潮水,卷走了心底某样东西。
空落落的感觉突如其来,很快便漫过李珣喉头,外化出来:“喂……”
李珣本想再与水蝶兰交谈,可那回音却太过空旷,他猛地转身,视野之中,星月光芒的碎片点点落下,巨木的阴影被打穿了一个个孔隙,从中可以看到风的舞蹈,一切都是那么沉静,乃至死寂。
水蝶兰杳然无踪。
“哪儿呢?”李珣心脏跳得厉害,他提高声音,大声招呼。
这一次,音波直接被茂密的丛林吸收干净,连回声都懒得给予。
李珣怔了半晌,又深吸口气,一步步走到水蝶兰刚刚走过的路上,这里,依然没有响应,他按住胸口,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再次开口,声音又高了些,却是隐隐颤,几不成声:“喂……”
呼声断绝,周边的丛林静得对怕,在其中生活的所有生灵,都屏息静气,没有任何声息。
李珣忽然现,结识水蝶兰已久,他竞然没有一个可以真正用上的称呼。就像是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似有若无,平日还不觉得,但在此刻却是如此苍白无力。
最后的呼唤声在从林中散去了,李珣怔怔地站着,忽然就失去了方向。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段,月沉星稀,这里是雾隐洞天地势最高的位置之山势突起,颇见险峻,顶崖边修了座八角亭,从亭里俯瞰下去,穿云透雾,隐可见得明湖曲径,碧水小轩,那里,便是洞天中枢所在。
李珣攀上了山顶,山上却已经有人了。
阴散人就站在亭边,把住了最佳的观景处,俯览胜景,竞还有置身世外的然从容。
李珣也不管她,将手上青吟扔下,径自坐在亭中石凳上,道一声:“酒来!”
雾隐洞天内,有上几任主人存留下来的玉液仙酿,不知存放了几百几千年,堪称此界最顶尖儿的珍藏。
阴散人回头瞥他一眼,并不说话,身形隐去不久便提着一坛仙酿现身,只是没有拿其它酒具,人头大小的酒坛就摆在李珣服前,还开了封,香气清冽扑鼻。
李珣斜睨过去,虽然他轰破了骨络通心之术的桎梏,再也无法运用任何血神子之外的法能,驱尸傀儡术已经有等于无,便连幽一也已经灰飞烟灭,再无复生的可能,可是,阴散人仍然是不同的。
她早就可以驻世颜形,自给自足,驱尸傀儡术的失效,已经去除了她身上几乎所有的枷锁,此时说她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也未尝不可。
只可惜,还有唯一一条,也是最基木的锁链悬在李珣的一念之间。
那便是最基本的生或死选择权。
有这一条在,除非阴散人真的想死,否则她便没有必要在李珣面前掩饰什么,如果她真的想死,又何必出现在他眼前?
所以,在李珣眼中,阴散人还是透明的。
可是眼下,他本人心思在阴散人眼里,又何尝不是透明的?
他也不说话,只是抓起酒坛,倾倒下来,酒浆洒过头面,呛入喉中,冰冷之后,便是火辣辣的灼烧。
转眼。一坛仙酿便被倾倒干净,倒进喉咙的,却有十之八九都泼在身上。不过没关系,只要李珣觉得自己醉了便成。
醉了便要酒疯,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坛,忽地将其摔在地下,清脆的碎裂声中,他冷道:“婴宁何在?”
阴散人缓声回应:“不知所踪。”
李珣哈地一声笑起来,这答案既在他意料之中,又出常情之外:“逃了?”
阴散人不言不语,李珣还在笑:“为什么要逃呢?”
说着废话,李珣忽然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仙酿的酒劲儿冲了上来,他真的有点醉了。
他盯着阴散人,忽然真的想笑,那个失去父母,本人也险些做了他人丹药的小可怜,那个一直用崇拜的目光注视他,亲亲热热叫师父的小姑娘,就这么跑掉了?
那块玉牌。就是秦婉如送给婴宁的那块玉牌,在最关键的时刻代替阴散人飞出来,随即在斩空剑前化为齑粉,如果当时飞出的是阴散人……可能。至少是可能,李珣也不会被一剑断头,几乎身灭魂消。
事实下如果不是水蝶兰,不是同心结,那时的阴散人,已经是他最后一线生机所在,而这点儿生机,就被一块玉牌轻松地抹消掉了。
当时,玉牌无疑是在婴宁手里。
在之前某种特殊的情境下,李珣已经将其中脉络梳理清楚。他知道,秦婉如送给婴宁的那块玉牌,应该是青吟或是钟隐的手笔,那里面确确实实有他们的味道,这世上也只有这二人,才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
这也没什么,李珣早被他们算计得麻木了,对是,他决没有想到秦婉如和婴宁,也加入到这个计划中来。
这算是背叛吗?
大概这就是李珣唯一想不明白的关节了,他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可是,醉醺醺的他却又不想动脑子,只是着莫名其妙的感慨。
真像啊!像少年时的自己,也是戴着一副面具,扮着弱者的角色,实际却像毒蛇那样潜伏在阴影里,窥准时机,突然亮出毒牙,一击致命,唯一的差别,只是运道而已!
李珣应该愤怒的,只是,若他当时死去,便失去了愤怒的资格,而如今生死转换,他又没了愤怒的心情。
他扭头去看阴散人,这位生死不由已的傀儡,还在崖边凝望,虽未主动去检查,却也能感觉到女修脑中的复杂情绪。
如果……如果他死了,在灵识寂灭之前,是否也会像阴散人看他那样,来看待那个小姑娘呢?
这么想着,李珣又笑,他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美人儿坐上来,他没有强制,阴散人也很顺从,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由李珣轻声说话:“刚刚,我差点儿没了命,这就等于你差点儿没了命,也就是说,你我的徒儿险些便要了咱们的命,大家也算是同病相怜……”
这应该是个笑话,只是阴放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回应。
李珣也不管她,自顾自地扳指头,看似条理分明,实则思绪所至,信口开河:“去年,我救下婴宁,端于我那师姐对你说的什么如意玉婴,如今看来很有问题。当年在嵩京,秦婉如本来该死的,却没有死,有问题!”
“也是在嵩京,你变成傀儡之前,突然助我一臂之力,灭杀了血散人,现在看来,也有问题。”
“还有,剃刀峰下,你那亲妹子的死法也是古怪得很。当然,还有你几处记忆受损,眼下看来,更是大大地有问题……是了,本来没问题的,出了事,自然也就是问题了!”
说着,他放声大笑,却不冉细想下去,因为他真的不在乎:“天高地远,在三界之间,若是有心躲藏,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钟隐那家伙,在其有生之年,又真正斩杀了几个敌人?所以,不急,不急……”
“我倒觉得,那两对人儿以后必然会与我牵扯不断,现在又何必去费那番心思?”
他忽地绷住脸,斜睨阴散人,转眼又笑出来,伸手抚着美人玉颊,他把脸凑过去,使肌肤相亲,下巴抵着女修香肩,耳娱厮磨,亲密非常:“肯定会牵扯上的,过两天,我便去灭了明阳宗,男的全杀光,女的便用来练师叔你教我的六御阳阴变,等遇到师姐和我那徒儿,便来比一比,谁的更正宗,好不好?”
“对了……说起来,你专门为我调教的好徒儿,我还没吃到嘴里,可惜得很!”
说着可惜,他却极是开心,又保持着耳语的姿态,死死压住笑音,听来尖细妖异,直若疯癫。正笑着,他又站起来,阴散人先一步闪开,看着他踉跄迈出两步,扶着亭柱,手伸出来,指着崖下小湖。
湖水中央,便是中枢小轩所在,轩中还躺着赤身裸体的林无忧。
“那也是个可人儿,当然,她娘亲也是!现在,总算不用再碍着谁的面子了……记着了,若是栖霞过来要人,不脱光衣服,莫让她进来!”
气势如虹地一挥手,却险些把自己带倒,李珣顺势转了个半个身,又看向阴散人,这时,他忽然现,阴散人的眼神很有问题。
“你看我做什么?”
李珣直勾勾地盯过去,明败人没有与他对视,默默移开视线,她越是这样,李珣心里越是着恼,他大步迈过去,伸手揪住女修的衣襟:“阴重华,明师叔,你不会把师叔”的称呼当真了吧?你那是什么眼神,嗯?”
“看疯子的眼神,嗯。”
针锋相对的回应,惹来的便是一记重拳,阴散人没有抵挡,被一拳轰倒在地,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