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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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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裴馨儿等人被发配到丁乡时，灵姐儿才不过三岁，早已经记不得当初的情形。如今才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长途旅行，因此很是兴奋，一坐上车就开始手脚不停。先是对车厢内的装饰摆设产生了极大兴趣，然后又对两旁的景色新奇得不行，扒在窗口看出去，看着那些花草树木、农夫耕牛之类的事物咋咋呼呼，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声和惊叹的笑声。
裴馨儿先还顾虑着昭煜炵，但见他似乎倒在软垫上睡着了，便索性放他一个人睡着，自己则来到女儿身边跟她一起观赏窗外的景色。
说实话，她自己对这种景色也是很少见到的，只不过年纪大些，自制力强些，所以不像灵姐儿那么喜形于外罢了。只是心中的欣喜和好奇还是忍不住从眼光中泄露了几分，她兴致勃勃地跟女儿一起，享受着在回到将军府之前最后的轻松悠闲时光。
然而在她们身后，原本应该已经睡着了的昭煜炵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暖，看着母女俩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着昭煜炵的伤势，原本快马加鞭只需要一天的路程，生生被他们走出了三天来。第一天的时候灵姐儿是最激动的，第二天便已经有些无聊，到了第三天则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仄仄的，提不起精神来。这时候昭煜炵却适时接过了陪伴女儿的工作，带着灵姐儿下起棋来。虽然下棋很费脑力，但好歹是有了事情做，灵姐儿也不再那么没精打采了。
裴馨儿便在一旁笑看着他们，不时跟另一辆车里的瑞娘等人交换下消息，让她们准备好回府的东西。一行人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边上，便在裴馨儿的提议下，先在一旁的茶棚里歇息了一下，整理一番，才又继续上路。
将军府里惯是些捧高踩低、以貌取人的人物，她若不先把自己跟女儿好生打扮一番，岂不是一回去就要遭人的白眼，被人小看？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京城。有了昭煜炵的面子，守城的官兵哪里敢阻碍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城，路人们一见这样的排场就知道乃是贵人出行，急忙规矩地闪到一边，于是他们没花多少时间便回到了将军府前。
因着是昭煜炵回府，所以将军府打开了正门。老夫人、昭夫人跟冯氏等人都早早等在了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停下，先是瑞娘、全兴等人下了马车，手脚利索地在车旁搭好了梯子，便见裴馨儿袅袅婷婷从车上走下来，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
冯氏的眼中就立刻喷出了火来。
只见这裴馨儿面色娇艳、精神饱满，跟她想象中那种吃尽了苦头，面黄肌瘦的形象大相径庭，哪里像是个被发配到乡下偏僻庄园里的弃妇？倒是比在京城里的许多贵家夫人还要好些。而她身上穿着云纹锻地素锦褂子，搭配着及地粉红白鸟长裙，肩上披着如云似雾的白色纱帛，腰间缀着晶莹剔透的青玉坠子。她头上带了一套象牙白瓷器梅花套饰，面上淡施薄粉，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的打扮却衬托得她飘雅出尘，干净纯洁的气息，让人一眼看了心里就觉得舒服，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高傲姿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是十分令人乐意接近的平和。
不光是冯氏，就连老夫人等人在内，都不由得暗自一惊——
这裴馨儿果然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啊！想来，被放逐到那样的地方果然还是不可能对她没有影响的吧？
不过这样的改变倒是稍微顺了一点老夫人的眼缘。不再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裴馨儿，倒还是有那么一两分可以见人的。
随着裴馨儿走出来的，是已经长大了的灵姐儿。只见她的小身量已经拔高到了裴馨儿的大腿位置，头上梳了两个桃心小髻，缀着长长的红色丝带，没带什么首饰，只在耳边坠了两只珍珠耳坠，愈发衬得她的小脸儿白里透红。再加上小孩儿特有的婴儿肥，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灵姐儿看上去特别的精灵可爱。她身上穿着白色蝴蝶纹的苏绣小褂儿，搭配着浅绿色蝶戏花间的轻纱小裙，就像是从花心里跳出来的可爱精灵，让人忍不住一眼就喜欢到了心眼儿里。
相比之下，冯氏的两个孩子就有些小气了。二姑娘还小，这会儿仍旧被奶娘抱在怀里，咬着手指头，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人。尤其是那个陌生的小姐姐，不知怎的她一看就喜欢上了，磨着奶娘要下地来。奶娘不明所以，只得将她放下，却见她一落地就蹬着两只小短腿儿“噔噔噔”跑到了灵姐儿身边，伸手就去拉她的丝带。
灵姐儿愣了一下，不妨被她抓个正着，当下就有些无措，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娘亲。二姑娘却是在那儿没心没肺地“咯咯”笑了起来。
冯氏的脸色愈发地青了，狠狠地瞪了奶娘一眼，吓得奶娘一个哆嗦，急忙冲上前来就将二姑娘抱开，却是惹得二姑娘眼眶一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还扭着身体怎么都不肯安分，折腾得奶娘满头大汗。
另一边的敦哥儿却是跟妹妹两个性子，见了生人，先“噌”的一声就窜到了母亲身后，然后才怯生生地探出了头来，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裴馨儿和灵姐儿都是他小时候见过的，但那时年纪实在太小，早已没有了印象，只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有些面善，却是不敢走近了去接触的。
昭煜炵下车的时候便是这么一副诡异的景象，不由便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在全兴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裴馨儿急忙迎上前去，将他扶好，然后才一步步缓缓走向老夫人。而灵姐儿早就乖巧地走到一边，虽然人小，却也努力地拉住父亲的手。她是想学娘亲一样扶着爹爹的，但因为人小，却变成了昭煜炵手里牵着她。
第五十六章 再会（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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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一男一女一对璧人相互扶持，手里还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儿的景象，立刻刺痛了冯氏的眼。她的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嫉恨的光芒，死死盯住了裴馨儿的脸，如果眼光能有实质的话，裴馨儿现在八成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裴馨儿低眉敛目地走着，对前方射来的眼刀视而不见。这些眼光在她前世的最后三年中早已司空见惯了，已经完全无法对她产生任何的影响。她只是老老实实扶着昭煜炵上前，然后在老夫人跟前一丈开外的地方识趣地松开了手，牵着灵姐儿，让昭煜炵一个人缓缓走了两步，行礼道：“孙儿见过奶奶。”
老夫人在昭煜炵甫一露面的时候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眼神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全是关切，泪水不自觉地滑下脸颊。
“快，快起来！”她急忙上前两步，扶起自己的宝贝孙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哭又笑，半是嗔怪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受伤了不说，还不早点儿回家来，我都担心死了……现在身上可好些了？看看你，这脸色难看得，在那种乡下庄子上能有什么好东西调养？你早该回来才是！”
一句话就将裴馨儿贬了个彻底，在老妇人眼底，除了她自己以外，还有谁能把昭煜炵照顾得好呢？
冯氏的脸上顿时一喜，只觉得胸口一口闷气终于发泄了出来，顿时神清气爽，带着高高在上的高傲，讽刺地斜睨了裴馨儿一眼。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却又一个个乖乖地垂下头来。
昭煜炵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奶奶，不是孙儿有意拖延，实在是大夫有交待，孙儿的伤不能轻易牵动，否则难以痊愈，所以孙儿才就近找个地方休养，倒是让奶奶担心了！”
老夫人便又哭了起来，摸着他的脸颊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裴馨儿面色平静地站在一旁，待昭煜炵跟老夫人说过了话，这才中规中矩地走上前去，躬身一礼道：“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本不欲搭理的，只是一转眼看到孙子站在一旁，想了想才又勉为其难地说道：“好了，起来吧。看你这些日子在乡下照顾炵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头到库房里自个儿挑两匹布，给你和灵姐儿做身新衣服吧。”
这话一出，气氛又是大不同，在场的各人心里都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各种心机尽出，小算盘打得噼哩啪啦响。
裴馨儿心中了然，暗地里讥讽地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毕恭毕敬地答道：“多谢老夫人，妾身感激不尽！能够服侍爷乃是妾身的福气，也是妾身的义务，不敢当老夫人的赏赐。”
老夫人这才正眼看了看她，淡淡地说道：“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这是我们家的规矩。叫你去拿你就去吧。”
裴馨儿又行了个礼，这才乖乖退下，同时推着灵姐儿上前，让她去给老夫人请安。
灵姐儿毕竟离开府里的时间久了，对老夫人等人也不大记得清楚了。小孩子最是敏感，她很敏锐地发觉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和娘亲，便不禁有些瑟缩，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爹爹，眼神中就露出了恳求。
昭煜炵皱了皱眉，看着她放缓了声音说道：“灵姐儿，这就是你平日叨念着的曾奶奶啊！怎么这会儿见了面倒不认识了呢？快过来见过曾奶奶！”
灵姐儿会念着她？若这话是从裴馨儿嘴里说出来，老夫人是断然不信的，但偏偏这话是昭煜炵说的，她便信了个十足十，顿时脸色好看了许多，反倒替灵姐儿说起了话来，道：“罢了罢了，小孩子年纪小，离开了这么久了，不记得人也是难怪。过些日子熟悉了也就好了。”
她这么一说，善意释了出来，顿时灵姐儿就感受到了，一颗胆子也大了起来，反倒十分乖巧地叫了一声，说道：“灵姐儿见过曾奶奶，给曾奶奶请安！”
她本就是个十分可人的小人儿，这会儿这么一叫，老夫人顿时也被她逗得十分开心，心中于是便又亲近了几分。
裴馨儿在一旁看着，便忍不住向昭煜炵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他方才的那句话对灵姐儿的帮助十分之大，只有有了他和老妇人的另眼相看，灵姐儿才能在这个地方过得好，这对裴馨儿来说甚至是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就冲着这一点，她感激他！
昭煜炵则是回了她一个深奥难测的眼神，什么也没说，便被众人簇拥着向里走去。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并排走在最前面，冯氏紧跟在后，裴馨儿虽然一度被排挤出去了，但这次是被昭煜炵带回来的，灵姐儿又入了老夫人的眼，因此倒也没人敢怠慢，走在了冯氏身后，最后才是孙氏和李氏。
一时间，众人不禁都有种错觉，似乎时光又倒流回了过去，将军府后院的格局一席之间又回到了从前。
一行人回到了后院里，老夫人就对昭煜炵说道：“炵儿，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就早点歇着吧。有什么话，咱们来日方长，日后慢慢再说也不迟。”
昭煜炵的脸上确实浮现出几分疲态来，便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
一直没找着机会说话的冯氏终于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