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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吸了口气，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们，嫣然一笑说道：“大家都累了，进去歇着吧。张嬷嬷，我看你们今儿个也是走不了的了，且先住下吧，明儿个再回去也不迟。”
虽然这里很简陋，但对于已经坐了三天马车的女人们而言，休息是现在最大的诱惑。于是她们便跟着裴馨儿向里走去。
早在决定将裴馨儿送来这里之后，老夫人就派人快马加鞭过来通知和整理过了。原本昭家是派了管家在这儿管理庄子上的一切的，从京城之地的将军府被派到这穷乡僻壤来，想也知道这管家不可能有什么背景后台了，也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这会儿这人就正带着庄子上寥寥几个粗使的丫鬟和婆子，提心吊胆地站在门口迎接着，看到这一群衣着光鲜、气度非凡的女人们走过来，心头不由愈发地惴惴不安。
“小人见过裴姨奶奶，给姨奶奶请安了。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热水和膳食也已经准备妥当，您且先进屋歇会儿吧。”他迎上前来，向着裴馨儿当头就拜了下去。
虽然从未见过裴馨儿的面，但只看穿着和气质，以及周围人的反应，他就能分辨得出来究竟谁才是主子。照此看来，此人倒也并不全然就是个无用之人。
裴馨儿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道：“你就是此地的管家于刚则？”
于刚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嗫嗫地答道：“正是。”
裴馨儿淡淡地说道：“一切都准备好了？你手脚倒是麻利。好了，起来吧，带我们进去，先安置下来再说。”
于刚则急忙爬起身来，吩咐身后的几个丫鬟婆子赶紧引了她们进去。只是那几个丫鬟婆子都是乡下人出身，在这儿就地招募的，从未受过什么正统的规矩教养，此时面对裴馨儿等人，便是她身边的下人在她们看来都像是天上的天仙，那繁复的妆容、漂亮的衣裙、高雅的举止、优雅的仪态……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顿时除了自惭形秽之外，便也有些手足无措。
本就十分粗鄙的举止，这会儿更是显得错漏百出，看得瑞娘等人忍不住直摇头，想到以后自己还要调教这些下人，不由便生出几分头痛来。而张嬷嬷等人见了，却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于刚则目送着裴馨儿等人走进去，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大大松了口气。
被派到这种荒凉之地来，他最初也是不情不愿。但在这儿待久了，才发现这里尽管荒僻，但却是天高皇帝远，自己这个小小的管家在这儿没人管着，头上没有上司，下面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夫村妇，倒也逍遥自在，任自己称王称霸也无所谓。这些年下来，还真有了几分作威作福的气势，便开始觉得就在这儿待着似乎也不错。但没想到今日突然来了个什么姨奶奶，说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一段日子是多长他不知道，但万一有人把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报告上去，那可怎么办？
就算没人告状，来了这么个可以管住自己的人，终究是个麻烦，也不知这位心血来潮的姨奶奶什么时候会回去，如果她不回去，会不会还有别人来这里？
一连串的疑问弄得他心烦意乱，却又不敢耽搁，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去帮着京城来的仆人们安置这一行女眷的行装。
第二十五章 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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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地进到房里，裴馨儿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觉得浑身好过了些，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从内到外的疲惫。
如今虽然是到了庄子上，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就可以放松了。
首先的威胁来自张嬷嬷，也就是冯氏。上辈子她就已经察觉张嬷嬷跟冯氏的相互勾结，所以老夫人才会越来越厌恶自己。如今她“押”着自己来到这里，是否还带着冯氏的其他授意？冯氏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不会把自己赶到这儿来以后就撒手不管，而她的背后还有兵部尚书给她撑腰，自己却不过是个父母双亡、夫家嫌弃的小妾，两厢一比较，高下立见。如果冯氏想要动什么手脚，她该怎么应付？
其次，想要在这儿站稳脚跟可不容易。她从上辈子跟冯氏的争斗中学会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不要奢望什么规矩和道义。人之所以会做一件事情，或许有人是出于道义、碍于良心，但那毕竟是少数，最关键的仍然是“利益”二字。这个地方虽然偏僻简陋，但也有利益的存在，比如那个于刚则，自己的到来无疑就会触犯到他的利益，那么他又可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听从自己的吩咐呢？还是会在利益的支配下最终被张嬷嬷所收买？
第三个威胁则是这里的环境了。她早有心理准备，这里的条件会很差，但实际来到这儿之后，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更加严峻。她不过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瑞娘她们也是从小就只会当丫鬟服侍人的人，要让她们有什么谋生的手段着实太不切实际。更何况这里除了种田以外，也难有其他的生存方式，偏生她们几个之中，没有人会种田的。
她自己受苦也就罢了，可灵姐儿也被她带了出来。她发过誓要给女儿更好更幸福的生活，但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一切都堆在她的脑子里，再加上旅途疲惫，她顿时便感觉头昏沉沉的，看了看瑞娘等人，摆了摆手道：“罢了，我着实是乏了，你们都下去吧，也好好拾掇拾掇，早些休息为妙。今儿个晚上我就不用膳了，你们也别来吵我，让我好好儿睡一下。”
瑞娘等人其实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罢了，闻言对视了一眼，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她们吩咐了那几个庄子里的丫鬟婆子收好她们带来的细软，便自个儿也回到了分配到的房里，一个个倒头大睡，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事实上，她们这次来的人，包括张嬷嬷她们在内，全都累惨了，所以并没有发生裴馨儿所担心的，张嬷嬷跟于刚则接触并收买他的事情，倒是让于刚则的一通马屁都拍到了马腿上，费尽心机弄来的一桌好菜都没人吃，倒是便宜了他和其他的丫鬟、家丁、婆子们，吃了一顿美食。
到了第二天早上，瑞娘等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们吓了一跳，良久以来在将军府里养成的习惯促使她们一翻身就爬了起来，顾不上浑身上下的酸痛，赶紧奔到了裴馨儿的屋子里。彼时她仍然在睡，结果反倒被瑞娘她们吵醒了，连带着跟她睡在一块儿的灵姐儿都醒了过来。
她这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痛的，每一根骨头都似乎叫嚣着要休息，一动也不想动。看着灵姐儿睡了一晚还依然憔悴的面容，她的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愧疚，急忙叫瑞娘过来抱了灵姐儿下去梳洗，然后自己才在莺儿和娟儿的服侍下整理完毕，淡淡地上了妆，走出门来。
她们带来的行装都完整无缺地摆在前厅，没有命令那几个丫鬟婆子是不敢擅作主张打开来的。于是裴馨儿便让莺儿带着那几个丫鬟婆子，开始打开行囊、收拾东西，自己则带着娟儿来到了前院儿，正巧碰上张嬷嬷等人打着呵欠走出房来。
看来她们也是刚刚醒来。
张嬷嬷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比裴馨儿她们还要不堪，连梳洗都没支持住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现在。她虽是奴才，却也是在将军府里娇惯着生活惯了的，一日不曾梳洗就觉着浑身都不得劲儿，赶紧向裴馨儿告了罪，梳洗去了。冯氏确实曾经告诉过她让她收买了于刚则，让于刚则帮忙监视着裴馨儿，同时时不时给她找点儿不痛快，让她难受。
但现在张嬷嬷只觉得自个儿倒是浑身不痛快，深感这次当真是亏大了，为了裴馨儿这么个女人让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罪，满心里都是抱怨，抱怨裴馨儿，也抱怨冯氏，同时思忖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找冯氏多拿点儿好处，好补偿一下自己这些天来所受的罪。她的心思满都这些东西，哪里还顾得上收买于刚则？
裴馨儿嘲讽地看着张嬷嬷一脸苦瓜脸地去洗漱，自转头命人去叫来来了于刚则。于刚则先是给她请了安，然后才笑着说道：“姨奶奶昨儿个可睡得好？这里是乡下地方，比不得京城里，委屈了姨奶奶了！小人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膳食，不知姨奶奶现在可想用点儿？”
裴馨儿昨晚没吃饭，正好饿得发慌，便点了点头，随他走到饭厅，又命人去将灵姐儿抱了来，母女俩便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这里的膳食自然是比不上将军府的，但却也已经是目前所能够找到的最好，乃是于刚则费尽了心机从县城里的高档酒楼买回来的。他为人机灵，这个点儿已经难说是吃的早饭还是午饭，他也不知道裴馨儿喜欢什么样的食物，索性便什么都买了一点儿，为此倒是很花了一大笔钱。
大手笔的结果，就是裴馨儿和灵姐儿根本吃不完，还剩下了不少东西，有些甚至是原封不动的。裴馨儿给瑞娘使了个眼色，便道：“这些东西我们吃不完，扔了也可惜，不如你们也吃吧。我与灵姐儿先回去休息，你们吃完了再来。”
说完，便在庄子里的丫鬟婆子的服侍下往里走去，留下瑞娘等人和于刚则在一起。
第二十六章 笼络
瑞娘便笑道：“于总管，不知你可曾用过膳了？若是没有的话，不妨与我们一起吧。”
于刚则忍不住便咽了咽口水。
在这种穷乡僻壤，他再怎么搜刮财富也有限。昭家家规甚严，容不下家奴欺压良民，一旦被发现，便不是被赶出家门那么简单的。所以便是他们这些被发配出来的人也不敢肆意妄为，左右不能逼死人，从那些贫穷的农夫手中又能搜刮出什么东西来？因此如这般丰盛的大餐，便是他自己也是很难吃到的，这会儿见了，自然垂涎三尺。
可他还犹自挣扎着，迟疑地说道：“可是……小人怎么好……”
瑞娘便笑道：“于总管，咱们可都是服侍一个主子的人，彼此之间又何须那么生分？左右这么多东西我们也不可能吃得完，你就一起来吧。”
听她这么说了，于刚则终究是忍不住满腹的馋虫，一咬牙道：“这……既然如此，小人就不客气了！”
彼时瑞娘的丈夫也来了，带着她的孩子，说是裴馨儿吩咐的，让他们也过来跟瑞娘一起吃饭。瑞娘心中一暖，招呼着众人坐下，吃将起来，有说有笑，倒也其乐融融。
当张嬷嬷洗漱完毕，回到这儿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她不由得便勃然大怒。
并不是生气于刚则竟然跟瑞娘等人坐在了一起，而是他们吃饭居然没叫上她？！她一向自恃自己是老夫人的亲信，在府里的下人们当中也算是拔尖儿的了，俨然就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除了老夫人、老太爷和将军外，谁都不放在眼里，便是冯氏在她眼中也不过如此，并不怎么敬畏。可没曾想来到这儿了，瑞娘等人也就罢了，居然连于刚则这个小小的庄子里的管事也敢忽视自己，当下便觉得受到了无比的轻慢，自然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