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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走后,派遣去弘时园子为二阿哥永珪治病的太医也回来复命了,太医面色入土,整个人都颤颤巍巍了,他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皇上——端王府的二阿哥……二阿哥他、他……”——太医一时间口齿竟说不齐整了。
雍正神色不悦:“好好说话!永珪到底怎么了?!”——雍正素来十分看重这个嫡出的孙子,大有寄托江山之念,故而在他心中分量大是不同于其他几个孙子。
太医颤抖地道:“二阿哥似乎——染了天花!!”
雍正瞬间愕然,“什么?!天花?!!”雍正简直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抓起案几上的砚台,便狠狠摔在了地上,“永珪怎么可能染上天花?!!”——几年的确在贵州以南偏远之地,出现了天花肆虐,但因管控及时,又因发疫之地在穷乡僻壤,所以并未蔓延开来,又如何会传播到了京城?!
“即刻派人将永珪隔离出去!着端王府医正救治!其余人等一律不得接近!!”——即使这是自己最看重的嫡孙,雍正依然能够做出最冷静理智的处置。
雍正又道:“对外封锁消息!只说永珪是感染了风寒!!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小心尔等的脑袋!!”——天花给人的记忆实在太多太痛苦了,选择封闭消息,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只要控制好了天花源头,自然就不会传播出去!
至于这个孙子——只能看他是否有这个福气了。
先帝爷也是幼年生过天花,熬了下来,才成就了一代帝王福泽。
只是,成年人感染天花尚且要死上小半,何况是一个尚在稚龄的孩子?因为存活几率太小,所以说先帝爷是个大福泽之人。
这一切,宜萱都不晓得,她只听到四贝勒弘历带着府中侍卫,气势汹汹迫向子文的温泉山庄。听到这个消息的宜萱,再也坐不住了!
齐默特多尔济只是个莽夫,或许不足为惧,然弘历心机深沉,只怕是去者不善!!
宜萱急忙吩咐玉簪准备车马,急忙赶赴温泉山中,但马车的速度,又怎能追得上弘历快马奔驰?
弘历抵达并闯入温泉山庄的时候,宜萱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而已,纵然她极力催促,可马车的速度终究有限。
宜萱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如今也只能祈祷子文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弘历的发难了。她只盼着子文能乖乖交出齐默特多尔济极其随从,千万不要跟弘历硬碰硬!再怎么说,弘历都是个皇子!与他其冲突,子文不占丝毫便宜!反倒会惹一身骚!
初冬的时节,本已经有些料峭,可宜萱却急得出了一身的汗水。
马车碌碌,扬鞭之声清澈,但宜萱的心却愈发揪了起来。
远山含黛,青松苍翠,午后的阳光熹微,天上的云渐渐黑压压低沉沉,仿佛风雨欲来。天地间俱是压抑的,沉闷的空气,鸟雀低飞盘旋。
宜萱却顾不得天气如何,急忙再度催促车夫快马加鞭,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着铅色的黑云,心中愈发觉得晦暗不吉。
子文是聪明人,他不会做糊涂事。宜萱只能再三如此安慰自己。
只是如今三首不在子文身边,弘历又气势汹汹而去——难道弘历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熙儿,而是子文?!想到这种可能的宜萱,心中不禁一颤。
她似乎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又更近了一步……但这一步,却叫人愈发惴惴不安。(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四、子文之死(上)
温泉山庄。
一派过分的宁静。
昨夜深夜,他服用了曼珠沙华,然后进入汤泉中专心排毒。
而后天刚亮,科尔沁郡王齐默特多尔济便突然前来挑衅。
一切都如他猜想的那般。
子文看着躺了一地横七竖八昏死过去的蒙古人,忍着喉咙的腥甜,吩咐道:“都抬去厢房!”
“咳咳!!”子文扶着胸口剧烈咳嗽着,他看着咳得满手的乌黑血渍,不禁苦笑了笑,“这个身体,还真是不中用啊……”毒已经排除大半,但剩余的分量,已经融入了五脏六腑,也足够让这个身躯毁灭了。
而接下来,四贝勒应该要来了吧?
果然子文刚想到这点,一个家仆躬身进来禀报道:“庄主,不好了!四贝勒爷带着大队侍卫已经闯进山庄了!!”
“咳咳!!”子文再度干咳,又咳出大口的黑血,他咬牙吩咐道:“不必阻拦!”
转身子文取下挂在墙上已经许久不用的神臂弩,又取了一支白羽箭矢,将手上沾染的毒血,轻轻抹在了箭矢的尖儿上。那箭矢是黑铁打造,抹上紫黑的毒血,自然分毫看不出来。
闻着血液里散发的曼珠沙华的飘逸清香,子文轻轻笑了。
正堂外,弘历从头到尾是一身护防严密的精铁盔甲,头上红缨盔,身穿鎏金甲,连手臂之处都佩戴了精铁打造的护具,当真是防卫得一丝不漏!!
随从有精猛的侍卫百余人,个个训练有素。高大孔武。侍卫一进入温泉山庄,直接就围困了子文所在的正堂。一张张犀角弓拉开如满月,挂上锋利湛湛的箭矢。只得主子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侍卫用三层遁甲将弘历护卫团团,俨然是一副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的机会。
弘历如此防守严密,可见是对子文何等警惕,又是何等坚决地要永除后患!
这个时候,前方的镂花隔扇门吱呀一声开启,所有人的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又是是弘历,他杀意腾腾的丹凤眸子死死盯着从里头走出来的手握神臂弩的男子。他看上去脸色苍白,仿佛孱弱无力的书生一般。
但弘历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可是连年羹尧手下的精勇杀手动都不了他分毫!!
可如今——
弘历露出了得意的冷笑,他身中剧毒,又面对精猛强兵,断然是插翅难逃的!!
弘历扬声道:“纳喇星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扣押科尔沁郡王,你可知这是死罪?!!”弘历声音高亢而义正言辞,他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嘴角流出黑色毒血的男子。仿佛只需他一声令下,眼前之人便会被射成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刺猬!
子文抬头看着压城的黑云,东风乍起,冷肃逼人。他的脸上却带着微笑,淡淡的、清和的微笑,子文的声音亦是淡淡:“齐默特多尔济为何而来。四贝勒比我更清楚!”
弘历冷笑,他自然清楚。怪就只怪齐默特多尔济愚蠢,稍稍一撺掇。便来挑衅了,他冷哼一声:“少跟本贝勒拖延!立刻交出郡王,否则本贝勒一声令下,便要了你性命!!”
子文突然仰头哈哈大笑,“都这个时候了,四贝勒还要逗趣吗?难道我交出齐默特多尔济,你就真的会秋毫无犯?!!”
弘历脸色一阵恼羞,他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奉旨前来的机会,又怎会放过眼前之人。弘历转而脸含杀意,“既然你都明白!本贝勒也便不与你废话了!!”他手臂一扬,作势便要下令射击。
子文却淡淡捏起那只涂了他鲜血的白羽箭矢,脸色露出了款款的微笑。
弘历死死盯着子文脸色的反应,见他竟然还是不慌不忙,竟还要以一弓一箭来翻看着百驾拉满的犀角弓!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但子文的微笑,终究让弘历心中掀起了一抹不安,弘历扬声道:“本贝勒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要是乖乖受死,本贝勒倒是可以给你留一具全尸。”
子文突然再度咳嗽,大口的污血从口中喷涌出去,他平淡地用袖子擦掉污血,拉起了神臂弩,“我的身体的确是不行了,所以需要速战速决了!”
弘历呵呵笑了,他指着身前的三层护盾,嘲讽地从护盾缝隙中看着大口吐血狼狈不易的子文。
子文却停顿了一会儿,“不过这个时候,四贝勒应该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吧?”
弘历不禁一愣,他做了六十载皇帝之后,退位为太上皇,实则到死都从未放下权力,他死在嘉庆四年,御养心殿病逝。原以为一生圆满,却没想到在此醒来的时候,居然回到了雍正四年,他十六岁的时候。然而一切都不同了,他生母没有被抬旗,他也不再是那个深受皇考栽培的儿子,甚至连他的原配发妻富察氏都成了弘昼的妻子!!
他无法接受这一切!身为帝王的他做不到皇考百年之后,对着弘时那个昔日手下败家俯首称臣!所以,纵然明白和弘时察觉太过悬殊,他仍然精密布局,宁可拼死一搏,也绝不屈膝为臣!
可他发现,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弘时,弘时背后那个原本在皇祖年间便死去的怀恪公主竟然没有死,而且她对皇考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生生让他对李家的计谋全都化作了梦幻泡影。那一刻她就明白,欲除弘时,必先除怀恪,可欲除怀恪,便要先除去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纳喇星徽!!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一系列计划。
到时候,只需对汗阿玛说,纳喇星徽意图杀害科尔沁郡王,他为保护郡王,所以不得不杀纳喇星徽。那样汗阿玛也不能责怪他,怀恪纵然恨他入骨,他也早已为怀恪也安排好了一个完美杀局。而弘时的嫡子已经必死无疑,到时候,他就可以搬回败局了!
可一切都即将成功的时候,纳喇星徽却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子文面色的笑容丝丝缕缕,仿佛掌控了一切一般,“不知四贝勒记得不记得,诚郡王之弟七贝子的嫡福晋纳喇星月?”
弘历神色一凝,他是在纳喇星月死后才来的,自然对此人不甚了解,因为她好歹是皇家福晋,所以暗中查诚亲王府的时候,也查了她一份。此人似乎和怀恪交恶,后来更因散播怀恪与纳喇星徽奸情之时,而被汗阿玛暗中赐死。
子文微笑道:“纳喇星月,其实跟四贝勒差不多,她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弘历心中震惊,但脸上却不露分毫,“哦?那又如何?!”——反正是个已死之人,还能对她造成得了丝毫危害吗?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子文面带轻笑,继续道:“纳喇星月因为某些意外因素,所以她是最恨萱儿的人!所以死后,他在三生石畔的化魂池前,以灵魂湮灭为代价,让你带着帝王命格来到这个世界!”——她倒是聪明得紧,知道谁最能威胁萱儿的性命。
弘历听着这番玄之又玄的答案,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是他既然能到回到年少之时,境况还迥然不同,何尝不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如此一来,纳喇星徽的说法说不准真的有那么几分可信。
但是弘历轻蔑地笑了,“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也改变不了你将死的命数!!”
子文点头,赞同地道:“不错,我的确将死。可是——”子文眼梢散出凛冽之色,“可是四贝勒,你——也要陪我一起死!!”
说完这句话,子文喉咙中再度一阵腥甜,他生生忍了下去,飞快地将神臂弩拉满。
“保护主子爷!!”侍卫高呼,一众举着护盾的侍卫层层严丝合缝地挡在前头。
子文却微笑着看着那厚重的护盾,轻轻松了手,旋即“嗖——”的一声破空之声,那支白羽箭矢划破了空间与时间,也以不可挡之势穿破了精锐的护盾,连破三层,只刺向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