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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楼国使太谨慎,不愿意涉入扶桑内乱,才一直拒绝登岸。陈家也没有办法说服他。”
姬墨心领神会,这门亲事要是顺利,陈文昌何必又悄悄地送了信和随身之物过来?
原因当然是楼云没答应进坊。
“这门亲事我却是一定要楼云保媒的——这新国主的使者不就是个绝好的借口?”
正说着,桥上那寺奴头目不知向那侍女说了什么,她眼光一转,似乎终于被说服。
只见她低头后退,侧身站在了桥边。
季青辰知道她是让路的意思,便也举步向前,向那侍女所在的廊桥方向走去。
姬墨暗暗松了口气了,悄声道:
“大娘子放心,国使船上安排的眼线,只等机会就会把大娘子的第二封信送到文昌公子的手中。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服他叔叔的。”
姬墨觉得陈文昌对这门亲事是有六七分愿意的。
而唐坊的泉州分栈点,早在陈家五条海船离开泉州港之前,就用足够的金砂收买了一个擦洗船板的陈姓小船丁。
小船丁的手上有大娘子给陈文昌的另一封短信。
她在那第二封信里仅是向陈文昌问候了一路远来的辛苦,半点也没有提别的事。
就像陈文昌突然寄了荔枝花绳过来,信上说的也都是家常之事。
两姓结亲,聘礼嫁妆之类的事。当然有李先生及陈洪他们去谈。大娘子和陈文昌这对正主都知道分寸,只要委婉地互表好感,互表诚意就足够了。
她第一封信里向陈文昌打探泉州船匠。那也是写给楼云看的。
而陈文昌收第二封信后一定会向那小船丁问几句话。小船丁能告诉他的小道消息里,除了唐坊要求楼云进坊保媒的条件,同时也提出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门亲事订下后,大娘子会把河道控制权分成十股,其中三股她会当作嫁妆带到陈家。
姬墨觉得这事恰到好处,只因为季青辰深知,为了这份嫁妆。陈洪就算是编出借口也要说服楼云亲自出面,为了保媒登岸进唐坊。
更何况现在,是借口送上门来?
宽桥上。扶桑侍女退在一边,按照扶桑世家的礼节,身为侍女在给身份高贵者让路。
季青辰不动声色,还是按着刚才的步速。在姬墨和库丁们的簇拥中向前走去。
姬墨虽然戒备着。却并不担心被看穿。
大娘子全身藏在了质地精致的宋绸披风里,本就是非扶桑贵族不能用的奢侈品。
再加上他们身上仆役们常见的草披,他们这一行人太像是驻马寺里最常见的金主:
是一主七仆,深夜里从家里逃出来偷偷进寺上香的姬君和家臣。
眼看着要擦身而过,那柏叶侍女不管有没有怀疑,毕竟还是按礼节低着头,为她让路。
她还特意抬手,侧身用袖子半掩住脸。
这个举动。反倒让季青辰在心里生了疑。
驻地寺客院里的各种高级侍女,她在做寺奴时见得多了。
她们就算是出身不低。是国守家的小姐,却仍然透露出扶桑国地方上的生活习惯。她们基本上不会有男女避嫌的礼仪。
后寺客居里,每到半夜,总有受约而来过夜的男子,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季青辰是名女子,眼前这侍女居然在她面前连脸都不露?
此女遵守如此严谨的汉地传来的女子礼节,却竟然只是一名高级侍女?
如果她真是一名侍女,只说明她主人的身份,绝不会在那位刚刚生子的筑后川姬君之下。
——摄政世家出身。
她一面如此思索,一面与那侍女擦肩而过。
不过是微一抬眼,她便瞟到了那侍女一身壶衣的用料质地,还有她手中那盏不属于驻马寺的陶灯。
灯柄上果然按扶桑最近百年新兴的传统,雕印着一柄醒目的家族家微。
她当然知道,鸭筑山附近,确实只有那位筑后川的姬君才能使用这样的世家家徽。
居然真是她的侍女?
就连这侍女身上的那身绿柏叶壶衣绸段,她居然也认出来了。
还是唐坊去年转销得最好的宋绸。
没想到也被季辰虎拿出坊去,用来养女人。
“你……”
她脚步一顿,在这柏叶侍女面前停了下来。
就在这几步之间,她已经想明白,正是因为驻马寺新来的寺主僧座,是京城里的无品亲王,而他又与筑后川姬君认识,今天才刚刚通了信。
有这层关系在,这侍女的使者身份,才能得到僧官们的承认。
平安京城里的新国主,当然是这位无品亲王的堂兄弟之一。
而筑后川姬臣所生的那个孩子,最了不得的猜测,他也就是新国主的孩子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三郎季辰虎当然知道这些,而且他在这驻马寺安插的人,只怕比她都多。
在这柏叶侍女的疑惑中,她缓缓向后抚去了头上的风帽,淡然露出了面目眉眼。
山风吹起了她没有束起的早已经在路上吹干的长发,在月光下发出乌沉的光泽。
她仔细打着这侍女。
她袖子里的手,做了个隐晦不明的手式。
接到暗号的是一大一小两个寺奴。
他们脚步一动,便默默守住了那十步外这侍女逃向中殿的去路。
在她身后的姬墨何等警醒,立时知道,她是要一举拿下这扶桑侍女。
然而,突然一声咳嗽,打断了他扑前的动作。
一声男子的冷漠汉音在廊桥上传来。
“小人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突见得这熟悉的声音入耳,季青辰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而桥边一大一小的两个寺奴更是吓得脸上变色,连忙蹲在了地上。
季青辰暗叹口气,只能放弃捉人的打算。
她先是微微一笑,向那柏叶侍女合什一礼,然后,她才转眸看了过去。
廊道口上,正站着一个同样提灯的寺奴人影。
他毕竟和普通寺奴不一样,头截尖尖的乌帽,身穿着的扶桑仆役商人的白麻水干服,袖子用黑缚带束在了肩上。
一看就是一个管事的寺奴头目。
他步步走近,面目年轻。
尤其是那让人过目难忘的冷漠神色,和他声音一样清寒。
更不要提月光下他如女子般分明秀美的五官,没有血色的双唇,都让他透出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
她当然认得此人。
他是驻马寺寺奴寮的寮主阿池。
他和她一样,都是十岁进寺,也都有着中土遗民的血统。
十年过去,她成了唐坊之主,他也成了管理驻马寺里四五百寺奴的寮主。
“请随小人来吧,秋荻院已经安排好了,请等您和家臣们入住。”
阿池能讲一口流利的宋语,现在正用来和她说着话。
利用这样的宋语对话,他正不着痕迹地在向柏叶侍女证明着来者的血统高贵。
不过她却仍然记得:
十年前,他仅仅会说些简单汉语。
他的口音也就和南九州渔村迁来的坊民们一个水准,带着浓重的扶桑土腔。不时夹杂着些扶桑话。甚至还夹杂了些鸭筑山生蕃的土语。
当时,就是这样的汉语水平都已经让她喜不自禁。
所以,他算是在老宋僧们之外,她找到的第一个能说话的朋友。
然而,她却曾经出卖过他。
十年前,在阿池被僧官看中,成为他们宠爱的小侍童的那一晚,她把逃出来向她求救的阿池,关在了她的小小纸板门之外。
……
从那以后,今晚算是他十年来第一次重新和她说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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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汉诗汉情
此时的阿池,冷漠的眼,雪白的衣。
他轻易说服了柏叶侍女,他手中举着磨透的防风瓦灯,完全正等着在廊桥上为她这一行人引路的姿态。
她微微摇了摇头,让姬墨不要妄动。
她向那侍女点头颔首,在她的不明所以中重新戴上风帽。
她移步向前,准备跟着阿池前向秋获院。
那里本来就是她准备让姬墨他们潜藏等待的地点。
那座客居是驻马寺十七座客院里景致最好,摆设最为精美的地方。在这扶桑内乱的时节应该没有人入住。
而且,入住秋荻院想必也是符合刚才一大一小两个寺奴为她编造的“高贵身份”。
阿池身为寺奴寮主,当然早就察觉到寺奴里谁是她的眼线。
而她并不在意他有什么打算,她只知道三年寺奴生涯中,她经常打扫秋荻院的后门小路。那里过了一片稀疏松林,就直通空明大师的佛斋。
而且,她也确实十年,没有能和阿池说上话了。
“廊下君,你也请回客院里休息吧,僧官们不会再召唤你去问话了。”
阿池用扶桑语向那松叶侍女说着,想必廊下君就是她的名字。
这侍女显然对阿池颇有好感,见他出现为这一主七仆引路,似乎也没有了怀疑之色,只是点了点头,道:
“多谢寮主,还请寮主转告各位僧官,就算是海面上的宋国船队。也是支持京城里的法皇的。”
季青辰还没有如何,姬墨和那六名库丁就已经被惊动。
纵然是训练有素,只因为这消息太过让人吃惊。姬墨还是担忧地看了季青辰一眼。
露出破绽的是那六名年轻的库丁,他们当然能听懂扶桑话,所以忍不住纷纷侧目,向那柏叶侍女看了过去。
在阿池皱眉,连季青辰也知道要坏事的一瞬间,这警惕至极的柏叶侍女居然也没有脸色变化,仍然一声未出。
甚至连季青辰都看不出。这侍女到底有没有起疑。
廊下君只是把头侧得更偏了些,她没办法看到她的眼神。
要不是这侍女刚才看到了她抚去风帽后一头在扶桑人里只有贵族女子才可能拥有的长发;她在披风里面穿着的绢质灰色僧衣;甚至还有她合什为礼时腕上的檀木佛珠。
如果不是这些仅属于高级贵族所有的物品,她怀疑这廊下君现在就会叫喊出来:
说这寺里来了细作。
阿池皱了眉。她也知道无法马上翻脸,她索性不再理会——反正这侍女要在驻马寺里弄鬼,绝不可能瞒过寺奴的耳目。
就在她走过了五六岁,离着那侍女快远了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突然的女子叹息。
这廊下君语带怜悯。道:
“苦寒僧衣重,天女踏月来,入我茶靡殿,万念俱成空。”
她居然轻声吟诵出,一首应景而作的汉诗。
(看你一身苦行的僧衣,不知道今晚趁月而来是经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但只要你一心向佛,无论是何等难堪的境遇,都能在我佛的慈悲中化解。)
吟唱作答。当然是贵族之间的礼仪。
但眼前让她头痛的是,她万万没料到在这节骨眼上。能遇上世家中也极稀少的会做汉诗的高级侍女。
她转头看去,那侍女已经退后了三步,逃出了她刚才让寺奴们控制的范围。
尽管这廊下君并不知道,只要姬墨出手,她仍然会在叫出来之前被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