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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黄单说,“就在前不久,书生被神秘人救走了。”
娟儿攥着袖子的手指松开。
黄单捕捉到了,他好奇的说,“为什么书生是田家的后人,就必须要把他烧死?娟儿,你知道原因吗?”
娟儿又没有了什么动静。
黄单看向刘楚。
刘楚领悟到自家婆娘的深意,他嗤笑一声,“听道长说,那书生身上有妖邪之物,不烧死,就是害了镇上的人。”
黄单跟他唱戏,“那田家怎么会出事的?也是那个原因吗?”
刘楚有意提高音量,冷漠道,“据说自从田家人来了镇上,灾难就开始了,他们是死有余辜!”
娟儿猝然抬头,暴露出眼里的情绪,有仇怨,憎恨,悲痛。
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遮掩。
到这时,娟儿明白了,屋里的两个男人是在故意说出那番话,说田家的不是,让她露出破绽,她上当了。
黄单跟刘楚眼神交流,他拿出那块玉佩,“娟儿,你看这是什么?”
娟儿看到晃在半空的玉佩,瞳孔轻轻缩了一下。
“这玉佩是书生的东西,我看见他戴在脖子上。”黄单将玉佩握住,“刘捕头已经查明,这是田老爷花高价买了,在儿子的百日宴上当众拿出来过,是送给他的礼物。”
他摩||挲着玉佩,“这上面刻有安之二字。”
娟儿的眼皮动了动。
黄单说,“奶奶说你不识字,但是你会写这两个字,我曾经无意间看见书房里有一小块碎纸,应该是你在打扫的时候没忍住,偷偷提笔写了几个字,写完以后就烧掉了,没注意到一块碎纸飘进书桌底下,上面就是写的安之。”
娟儿的气息变的紊乱。
黄单说,“当时我也没多想,就以为你是怕奶奶对你有意见,所以才瞒下来的,现在我才知道,你好像不止会写字,还会作画。”
“之前我画了一副荷花,觉得不满意,让你扔掉,捕快却在茗苑一个废弃的房间里搜到了,我记得画上面本来只有一只蜻蜓,却多了一只。”
娟儿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垂放的手攥在了一起。
刘楚的脸绷着,不太好看。
接到这一线报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把画上多出来的那只蜻蜓给抠下来。
他都没见过这位大少爷的画呢,没想到给别人抢先了,还偷偷收藏,画两只蜻蜓,成双成对。
静默几个瞬息,黄单的食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娟儿,你告诉我,书生是田老爷的儿子,你呢?”
娟儿不言语。
黄单说,“叶府的管家跟我说,他在处理田家那些干||尸的时候,发现少了两具,一具是书生,另一具,是你吧。”
娟儿的脸部神情模糊。
“田夫人是菩萨心肠,来镇上后经常给穷人赈济施药,还去庵里捐赠香火钱,她有一次从庵里回来,在路上救过一个人,带进田家养伤,住过一段时间,当时起大火,是他在最后赶回来,将你和书生救出来的。”
黄单直视过去,“那个人是妖幻化的,对不对?”
娟儿依旧是一声不响,她那张嘴比黄单预料的还要难撬开。
刘楚跟黄单又开始唱双簧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宋少爷,依我看,先把人关起来,严|刑|拷|问一番,不管是藏了多少东西,都会一点点的吐出来。”
黄单蹙眉,不赞同,“娟儿是我的人,她的事,理应交给我宋家来管。”
“你们不用在我面前做戏了。”
屋内多出一个声音,很好听,清澈干净,“我知道你们的秘密。”
刘楚朝黄单勾勾唇角。
黄单站起来,能开口就不错了。
他没有指望能从娟儿嘴里问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所以说那些话,是想去观察对方的表情,从中判定真假。
“的确,我们是在做戏。”黄单说,“娟儿,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句话如同一根钢|针,扎进娟儿的心口,她面露嘲讽的笑意,“神明?在哪儿啊?”
“少爷,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神明。”
黄单说有,“你不是看见了吗?神明已经把报应发放给应得的人身上了。”
娟儿哈哈大笑,笑声里有着无尽的悲凉和恨意。
黄单说,“对了,那救走书生的人,我看见了,是戴老板。”
娟儿脸上的笑容凝固,眼帘垂下去。
黄单说,“今年三月份,戴老板出过一趟门,蜘蛛岭一带常有土||匪出没,她早就死了,从外地回来的不是她,是妖幻化的。”
“妖喝血吃肉,身上有味儿,所以才喷那么浓的香水,是吗?”
娟儿的手指抖了一下。
黄单将那一丝细微的变化收进眼底,“娟儿,愿不愿意说一个故事给我听?”
娟儿没有反应。
黄单坐回去,右腿抬起来,架在左腿上面,“你不说,那我给你说一个。”
他撑着头,将刚才通过试探娟儿得到证实的几个信息整理整理,结合从叶府管家那儿听来的,不快不慢的讲起一段往事。
十六年前,田家搬来钺山镇,变成镇上的大户。
两年后,田家的产业越来越多,东大街最好的地段全是田家的,吃的穿的用的,一律都是田家领头。
当时宋叶两家完全被田家压制,一些新客户不愿意跟他们合作,连老客户都被田老爷子的一套经营方式给收服,他们生意越来越难做。
不止是宋叶两家,还有镇上几个商户的财路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夏天里,镇子里死了好几个人,宋叶两家和商户们都觉得时机来了,他们就在背地里联手谋划,死掉的几个人家属拉着尸体去田家,说是他们家施的药有问题,害死了人。
一些流言就传来了。
田家人去找仵作,当着众人的面验||尸,说是一种流传病。
因为很多人在场,所以这验出来的结果影响极大,大家都慌了,他们不明白,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出现流传病了呢?
在那时,流传病对人们来说,就是天灾。
没过多久,镇上来了一个巫|师,他在大街小巷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田家大宅门口,说是这家人把妖灵之气带到镇上来了,损伤了镇上的龙气,才会带来厄运和灾难。
起初只是有个别人相信,但是流言扩散的很快,许多人议论说以前镇子里一直相安无事,唯一外来的就是田家。
人群真正恐慌,是在又接连死了十几个人之后,他们什么也想不了,只想按照巫师说的去做。
只要镇上的龙气恢复了,天灾就会消失的。
三更半夜,那些人去把田家围住,绕着外墙一捆捆的放柴草,点火。
镇上有一些人不赞成他们的做法,觉得那么做,会遭到天谴。
但是那些人的力量太弱,争吵和劝说,阻止都起不到半点作用,最后还被人群给围起来打了一顿,关起来了。
火越烧越猛,田家的下人发现有烟,大喊着着火了,田老爷和田夫人抱着孩子,所有人往门口去跑,有火把从墙外丢进来,拦住他们的脚步。
门外有大锁套在门环上面,周围是熊熊大火,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
有痛苦的惨叫声从火里传了出来。
巫师说那不是田家人叫的,是他们身体里的妖灵在挣扎,再等一等,就能将妖灵全部烧死。
宅子四周都有人把守,只要看到哪个人形火球试图翻墙,就会用棍子给打回墙里。
大火把豪华的宅子烧成一堆废墟。
镇上的人终于放下心来,妖灵一除,龙气就会恢复了。
收尸的工作落在叶家,叶叶父让管家去处理。
管家一个人在废墟里清理出三十一具尸|体,有田家嫡系,旁支,下人,他发现尸体少了两具,在废墟里仔细寻找,还是没发现什么,犹豫过后选择了隐瞒。
田家人被烧死后,宋叶两家开救助站,免费给人们看病的同时,还施药三个月。
流传病得到控制,人们不禁感到庆幸,还好他们把田家人都烧死了,不然死的就是他们。
那场大火,和田家这两个字,都成为镇上所有人的禁忌,谁也没有再去提过一个字。
田家的产业被宋叶两家和商户们瓜分。
宋叶两家分的大头。
田宅改建成酒楼,戴老板用田家的钱,把酒楼开的风生水起。
至于药材铺,自然是落到了张老板手里。
日子过的很安宁,除了叶府的管家,没有人知道,田家少了两具尸体。
那少的两具尸体就是书生和娟儿,他们几年后分别以不同的方式回到镇上,在宋家潜伏,伺机报复,要当初害他们家破人亡的那些人血债血偿。
书生和娟儿利用人心的欲||望,贪婪,狡诈,自私,从中推波助澜。
宋邧氏,叶父,二姨太,张老板,卖货郎,戴老板……这些人都死于他们的算计当中。
赵老头没有参与,所以他活着。
宋大伯对书生很好,所以书生用计让他去了外地,逃过一劫。
叶蓝目睹过叶父带人去烧田家,她极力反对,跟叶父闹的很凶,甚至冲开人群往火里跑,要去救田家的人,最后被打晕了才消停。
在那之后没几天,叶蓝被叶父送出国,她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去庙里请主持为田家人念经超度。
这是黄单从管家那儿得知的。
叶蓝心善,所以哪怕她是叶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没事。
黄单扮演的宋家少爷原本是要死的。
他平时待娟儿不薄,从不打码欺辱,得到一次考验的机会,就是在山洞的天坑里面。
如果黄单抛下坑里的妖,自己走了,那他会死在山里,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那次神婆说黄单身上有妖气,确实是有,他跟妖待过,但是只需要修养几天就可以了,不需要丟锅里煮。
至于黄单昏睡不醒的原因,不是娟儿在药里做的手脚,是宋家旁支,想借刀杀人。
在那之后,黄单又从宋老太太手里救下娟儿,最终给自己争取到一条活路。
书生和娟儿的心里都有一个账本,一笔笔的记着,谁欠了田家,谁是无辜的,他们很清楚,不会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妖没有杀人,或许对它而言,活人是生命,死人是食物,它跟在后面吃肉喝血,长长能量。
人类的恩怨情仇,跟它没关系,救田家的后人,已经报了恩情,所以它可以说是参与了,也可以说是一直在某个地方旁观。
屋内的声音停下来,外面传来轰隆一声响,下雨了。
有凄厉的哭声夹在雨声里。
黄单还有几点没有想明白,“当年骑楼倒塌,是那只妖救的叶蓝吧?”
娟儿模糊不清的说,“世人都说妖残忍。”
“殊不知人才是最残忍的。”将那句话接下句,黄单又问,“书生为什么会在我面前吞口水?”
刘楚哼哼,“这不是废话吗?对你有意思呗。”
黄单说,“你别说话。”
刘楚吃瘪,偏过头翻了个白眼。
黄单说,“我猜测,书生当年命悬一线,是妖损耗修为将他救活,他沾染了妖的一些习性。”
这也可以解释,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