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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姨娘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她所出的顾珮,将她的娇弱学了个十足十,连抬头看人都不敢。
相比之下,金姨娘就正常多了,她有儿有女,底气到底足一些。她所出的顾珺脾气火爆,就像鞭炮一样,一点就着。
此刻顾珺冷着眼看着顾琰,不甘不愿地叫了一声“大姐姐”,顾琰对她们这两个庶女不亲近,顾珺对她也没有多少好感。
不管是对姨娘们还是庶妹们,顾琰都有一种疏远,不喜欢也不憎恨,此刻顾珮的柔弱和顾珺的冷淡,顾琰都不在意。
当她看到金姨娘旁边的小男孩时,不由得一怔。这是父亲唯一的儿子顾道征,约是六七岁的样子,双眼骨碌骨碌地转,看着十分机灵。
可惜,不会说话。
顾琰记得,父母出事后不久,这个不会说话的庶弟也没了,大房自此绝了嗣,然后,顾家的财产和人脉,都落在了顾重庭手里……
金姨娘见到顾琰盯着顾道征出神,心里起了防备,大姑娘这不是想对征儿做什么吧?她咳了几声说道:“大姑娘可算好了……”
顾琰回过神来,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她正想给傅氏请安,就听到院子门外有疏朗豪迈的笑声,还不住地说道:“快通报,快通报,哈哈……”
顾琰倏地看向门口,脸上的笑意克制不住。重生以来,她终于见到这个让她由衷而笑的人了。
门外那个爽直地声音继续响起:“快去通报,小爷今儿给姑母带了好玩的来!”
院子外面的人,正是傅氏嫡亲的侄儿、京畿卫三营副将傅铭!他今天正好休沐,便来顾家给傅氏请安了。
听得这些话,傅氏笑开来了,吩咐道:“这泼猴儿,快快让他进来!”
话才落,门口的帘子就被推开了,只见一个七尺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圆领长袍,披着厚重的明光甲,上面还有一层乌黑的东西,不知是污垢还是什么。
他一进来,就有一股强烈军营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姨娘和金姨娘略略避了开去,顾珮和顾珺都顾不得礼仪,用帕子掩住了鼻子。
唔,军营的气息,军营里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每日操练摸爬滚打,说不定还曾与虫蚁旁睡,身上有汗垢臭气那是肯定的。
况且傅铭又是个混不吝的,就算来顾家请安,也不晓得冲了个澡先换身衣裳再来。
按照傅铭的想法,那就是一条直线的。反正过两天都要回军营的,洗什么洗,换什么换,还不是滚到地上就染了一身泥?
省得折腾!
这样的情况,傅氏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只是还是忍不住说道:“铭儿,你就不能换一身衣裳再来?若是那杜家小姐见了,怎么是好?”
傅铭现年二十二,早已和莱阳折冲府都尉杜严的女儿杜兰定了亲,就等杜兰出了三年祖孝再成亲。
听得傅氏这么说,傅铭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我媳妇儿还在莱阳呢,现下换什么衣服?”
果然,仍旧是不听傅氏的。傅氏是西疆的大族,族人子弟基本都在西疆,在京兆这里的,就只有傅氏和傅铭两个人了。
所以傅铭对傅氏和顾家特别亲近,俗话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就是说傅铭和傅氏这样的。
傅氏没有儿子,对傅铭这个侄儿是当儿子一样看待的,见他这样,就没了辙。随即她见到苏姨娘等人的样子,便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去吧,阿璧给表哥问了好,也退下去。”
苏姨娘和顾珮等人陆续退了出去,顾琰听了傅氏的话语,上前了一步,低声说道:“见过表哥……”
然后抬起头看着傅铭,眼睛湿润,嘴角却带着笑容。
铭表哥,现在他还活着,活生生在自己面前!
一想到这点,顾琰就想笑,眼中的泪也压了下去。
铭表哥是大舅舅傅怀德的嫡长子,是傅家新一代的栋梁之人,两年前来京兆任职,名上是为了锻炼,实则是送上京兆当人质,这是崇德帝御将的一贯做法。
傅怀德两年前接任西疆卫大将军一职,掌管着西疆十万兵马,朝堂会有所掣制,是当然之事。
傅铭聪慧机敏,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位置,总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和军营中那些空有蛮力而无脑子的士兵没什么两样,这样会让皇上放心很多。
顾琰见到傅铭会这样激动,是因为,前世父母死后,祖父病弱无继,一力护着她的人,正是傅铭。
在福元寺的时候,傅铭经常来看她,困境之中受到的关爱,对顾琰而言实是雪中送炭,感触极深。
可惜不到两年,傅铭就在剿匪的时候遇伏身亡,随后傅家众人被夺职下狱,再后来,祖父就出事了。
这一环紧接着一环,都是从表哥傅铭出事开始的,短短一年时间,顾家和傅家就陨落了。像被诅咒一样,两家都不能幸免。后来她才知道,所有人出事都不是意外……
铭表哥还活着,顾家和傅家还没有陨落,重活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守护他们!
014章 珍贵
傅铭心中此刻不太美妙,他看见往日那个娇滴滴的表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眼神中蕴涵的情绪,他更是看不懂。
似乎是可惜、怜悯,又似乎是欣喜,还有着决心?
真是怪了……傅铭心里不由得发毛,干巴巴地打着招呼:“表妹……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平心而论,傅铭对顾琰不太熟悉。他是两年前才来京兆的,加上男女有别,他和顾琰接触的机会不多,对顾琰最大的印象就是“姑母捧在手中娇养的姑娘家”,此刻见到顾琰这样看他,当然是一头雾水。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味道太难闻了,吓着表妹了?傅铭这样想着,忍不住抬起右手,嗅了嗅腋窝。
这下,傅氏和几个丫鬟婆子的脸都要绿了,这个动作……也太猥琐了!
只有傅铭还不觉得,他见到众人怪异的表情,还抬起左手,再次嗅了嗅,一脸无辜地说道:“没什么味道啊。”
轰!
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傅铭这就是!
顾琰忍不住别过了头,激动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她就知道,在傅氏前面的铭表哥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军营那个成熟稳重的铭表哥。
傅氏端庄贤淑的表情出现了裂纹,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笑容道:“铭儿,这一次带什么来了?”
被傅铭这些动作一闹,傅氏都忘记了催促顾琰退避,只得匆匆转移了话题。
傅铭对傅氏这个姑母真的是好,以往每次休沐,都会带些特别的东西来给傅氏,或是在深山猎到的黄麂,或是剿匪中顺出来的花丝冠等,这一次带来了什么?
只见傅铭扬声说道:“多宝,把东西拿进来!”
傅铭的声音一落,就听到外面响亮地回了一声:“好嘞,小主子。”
随即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弯月小甲,显然是个普通士卒,他手里拿着一只小笼子,外面用黑布罩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顾琰略微侧头,和众人一样,好奇地想着笼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傅铭接过小笼子,献宝似地递给傅氏,笑着说道:“姑母看看这小东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呢……”
说着,他就把罩在笼子外面的黑布揭开了,露出了笼子里面的小东西。
傅氏就只剩下苦笑了,这个侄儿是对自己很好,但是这个小东西……太奇怪了!她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铭儿,这只……小老鼠,你还是拿回去吧!”
只见笼子里面的小东西,黑豆似的小眼睛碌碌转,四只小短腿顶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细长尾巴在摇啊摇。
这不是老鼠是什么?只不过,它是通体白毛,额头上还有一圈金色,围成一个小圆圈的样子。
顾琰在看清楚这个小东西之后,眼神倏地亮了起来。这个小东西,太珍贵了!
傅氏连连拒绝,她身边的傅妈妈也就没有伸手去接那个小笼子。
傅铭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姑母,这个小东西名唤金环鼠,我是费了千辛万苦才抓到的,很通人性的,十分珍贵,主将问我要,我都没给他。”
傅铭在啪啦啪啦一堆说金环鼠怎么怎么好,笼子里的小东西,却举起了短短的爪子覆住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这一幕,看得顾琰发笑,铭表哥说得没有错,这只金环鼠的确通晓人性,可是它的珍贵不仅仅在此,表哥是宝山在手而不自知,难怪这小东西要掩目了。
不过,如果自己不是在善言那里见过这样的金环鼠,见识了它的本事,她也不知道它是这么珍贵。
“姑母,您就收下吧,我在军营里没法养,不然别的士兵就要拿它炖汤了!”
顾琰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娘亲,表哥,不如把这只金环鼠送给我吧,看它肥嘟嘟的样子,我喜欢得紧。”
顾琰的话一下,就见到那只金环鼠的爪子放了下来,黑溜溜的豆眼看着顾琰,一副审视的样子。
“阿璧,你的伤才好,况且这是只老鼠……”傅氏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
“姑母,这不是老鼠,这是金环鼠,很珍贵的!”傅铭立刻抗议道。
“娘亲,阿璧有这小东西解闷,会舒心很多。娘亲,您就答应阿璧吧。”顾琰柔声地说道,眼中的希冀让人无法拒绝。
傅氏的确无法决绝,她最后妥协,提了诸多要求:“那就养着吧,不过可不能让这小东西到处走,平时让丫鬟们看着,不可……”
顾琰俱一一应了,吩咐水绿接过了傅铭手中的笼子,正想说什么,就听得傅氏吩咐说道:“好了,阿璧,你先下去吧,娘和你表哥有话说。”
解决了这只金环鼠的问题,傅氏想起顾琰还在房间内,便想起避嫌的问题。
顾琰当然顺从地应了,看了看笼子中的金环鼠,再看了看傅铭,这才离开傅氏的房间。
顾琰走后,傅铭便和傅氏说起了西疆傅家的情况,只不过,他总想起刚才娇表妹离开时,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顾琰带着小笼子回到了尺璧院,吩咐杏黄好好看顾着笼子,就将水绿唤进了房间。
“水绿,你拿着这个,去叠章院外候着表少爷,向他请教金环鼠的事情,就问平时该怎么喂养、要特别注意什么之类的,一定要让他看见这些字了。”
顾琰拿出了几张纸,每一张上面都写着几行字。水绿接过来一看,除了隐隐看得出“尺璧院”“桐荫轩”这熟悉的地方,这字句意思竟是一句不懂。
水绿是顾家的大丫鬟,当然是认识字的,但仅仅是识字而已,这纸上生涩的语辞,似是而非的句读,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就难解了。
水绿眼睛敛了敛,认真地说道:“姑娘请放心,奴婢一定会让表少爷见到这些字的。”
说罢,她就揣着纸,还拿了笔,往叠章院走去。
水绿怀揣着那几张纸,手里拿着毛笔,在叠章院门外候着傅铭。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看见傅铭带着那小士兵多宝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铭少爷……”水绿拿出了那几张纸,走前一步,恭谨地称呼道,心跳得有些厉害。
“咦,你不是刚刚拿走金环鼠的小丫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