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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穗目不斜视,只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怪不得花大娘着急忙慌地要给翠眉找人家,原来翠眉还是很有市场的。
翠眉直把她抱到火盆前面,离火盆最近的少年哭声一顿,略显恭敬地让开位置。
翠眉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把金穗放到地上,扶着歪歪斜斜的小身子站好,正要提醒金穗跪下,就见黄老爹拿了两团火纸过来铺在地上。原来是他恐地上冰凉,金穗身体本就寒虚,再不能受凉的,着急之下便想到了这个法儿。
别人做当然不合适,但黄老爹是黄秀才的老子,他亲自给孙女铺火纸做蒲团,别人自然不能挑出错儿来。
金穗脚掌第一次落地,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孱弱到连站立都困难,只这么一小会儿,还有翠眉扶着卸去了大半力道,她仍是小腿打晃,浑身的疙瘩都冒出来了。
顺着翠眉的力道,她慢慢跪在火纸上,老老实实叩了三个头,翠眉和珍眉跪在她身边烧纸,黄老爹扶着灵柩,忍着悲痛说:“金穗,你看一眼你爹……”
金穗稍稍抬起眼,黄秀才的遗体正躺在堂中的棺材里,棺材放在一条长桌子上,她个子小,自然是看不到的。
翠眉抱起金穗,身边过来几个身高马大的村里男人,护着她,恐死者的遗容吓到了小姑娘。
金穗早见过黄秀才的遗容,轻轻看了一眼,黄秀才全身白色寿衣,双手交握胸前,正好压住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其中一条手臂呈现不自然的姿势,大概就是被她无意中折断的那条。她只看到他下巴那里,没有去看他的脸。
前后不过五秒中,翠眉抱着她退后,人还没跪回去,翠眉就放声而哭,放下金穗后,她哭倒在地上,后面的少年们像是得了什么暗示,和她一起哭起来。还有那些从棺材店里请来哭丧的,大声嚎啕。黄老爹拿衣袖遮了半边脸,声音哽咽。
一时安静的灵堂热闹起来,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低低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寒鸦弃枝,天高风远,落败的树叶在光秃秃的枝头飘飘荡荡,如无根的浮萍般,无端添了几分凄凉之感。
第010章 哭灵
第010章 哭灵
第010章哭灵
许是没听到金穗的哭声,翠眉急了,叩倒在地上的头飞快地抬起来一看,金穗只低着头,直直跪着,眼皮半合。
站在棺材边上的几个男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哎,这黄姑娘死了爹,竟不见她哭,这是啥理儿?”
“许是责怪她老子狠心吧。唉,说起来黄秀才真真是天下第一狠心的人,居然对唯一的亲闺女儿下得去手,好在他死前还存了一分念头,没把闺女儿的活路给断了。”
“论起狠心,自然是秀才娘子狠心,她……”
说这话的人被人一撞,后面的话便吞了回去。
“天下没不是的爹娘,黄秀才再狠心,也是为着他闺女儿着想。黄姑娘该不会是存了怨恨吧?”
“谁知道呢?”
“好了,别说了,黄姑娘许是伤心过了头儿,没瞧见她身体病病歪歪的站都站不稳吗?还没到冬天就穿了棉衣裤,可见是真病得哭不出来了。”
“……”
那些人声音小,被哭声掩盖了过去,但他们就在金穗的面前,金穗又不像黄老爹那样悲伤地忘了周遭的事,就觉得那些话像是在她耳边说的一样。
可是,她真的哭不出来,说到底黄秀才与她本人没有半分干系,不见着真人,还能在面上承认一声爹,见了真人,那人跟她前世的年纪相差不远,如何叫得出爹来?
翠眉又慌又急,急中生智下,一把抱住金穗大声哭道:“姑娘,莫憋了泪在心里,你伤心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老爷啊,你怎么忍心不管我们姑娘,呜——”
又小声耳语:“姑娘,你好歹哭两声儿,流流眼泪也成。”
她本来担心金穗见了死去的爹会哭得伤了身子,但她哭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伤在心里,不显不露,别人看着可不成样子。既怕金穗憋成内伤,又怕金穗小小年纪记得她爹要害死她,从此心里种了恨,因此才不哭的。
可现在整个村里人面前,金穗是必须得哭的。翠眉说完,忙又哭起来,用自己的哭声掩盖金穗的未哭,脸上满是泪水,整个灵堂里数她哭得最大声。
金穗耳边嗡嗡响,左边是翠眉的哭声,右边是珍眉的啼哭,还有黄老爹的哽咽,后面是少年们嘶哑的干嚎,前面还有几个男人嘀嘀咕咕。
这么多声音交杂在一起,她被吵得头大,在翠眉给她提示了那句话之后,她左右哭不出来——她本也不打算哭的,便缩在翠眉怀里,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向前,拈了一把火纸扔进火盆里,默念几句:黄秀才,快去找你母亲子和孩子,重新投胎去吧!黄泉路上,你一家三口走好……
白皙枯瘦的小手缩回来再去拈火纸的时候,她两声重咳,一个深喘,突兀地软倒在翠眉的怀里,同时双眼闭上。因她披着孝衣,从背后看整个人缩在宽大的白麻衣里,又一直垂着头,除了没有哭声,她到底哭没哭,终究没人看到,就连离她最近的翠眉都不确定。
“穗娘儿!”
“姑娘!”
“黄姑娘!”
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掐她人中,有人脱下外衣罩住她头脸,有人抱着她匆匆地跑去内院,还有人喊着叫大夫。
慌里慌张中,金穗又躺回到她自己的炕上,被窝里还是暖的,留着她的余温。
“翠眉啊,你用那炉子就在堂屋里煎药,”黄老爹忧心忡忡地说着,悲苦的声音里说不出的凄凉和愁苦,由于悲伤过度,声音都变了,“何大夫家远,等来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天儿这么晚了,何大夫肯不肯来还不晓得。先煎了药给你姑娘喝,还能顶顶事儿。”
翠眉“哎”答应了一声,又皱着眉问道:“那,老太爷,您在这里照顾姑娘,前面的事儿可咋办啊?山岚一个人咋招待得了那么多爷们儿奶奶的?”
黄老爹坐在床沿上,一愣,痛恨地捶捶腿,自责道:“都怪我当初没能多生几个儿子,如今竟连个支家儿的人都找不着!”
“老太爷,”翠眉拦住他的自虐,用个玻璃瓶子灌上热开水,塞上橡皮塞,放进被子里,边做边说,“您怪自家儿有啥用?好在小全哥肯做摔丧的人,山岚能顶顶事儿,不然今儿的葬礼还真没法儿完成。也是您平日里心善,小全哥他们肯向着您!”
黄老爹唤了金穗两声,不见金穗答应,也不见她睁眼,心里打个突儿,翠眉的话没往他心里去,随口说道:“没啥谁向着谁的,我们是一个地儿来的,不互相帮着,还能指望谁去?秦家户来瞧两眼就是乡里乡亲的情分了。”
又急着说:“穗娘儿怎么还不醒?何大夫说了,她这病得养着,都是我不好,穗娘儿,你可不能有事儿,爷爷不好,不该强求你出去看那一眼的。你肯定是吓着了。”
黄老爹自行揣测,翠眉是个女孩儿,更知道流言利害,连忙对这个自责的老实人说:“老太爷,姑娘不是吓着了,是前头没了娘,后头没了爹,伤心过度才会突然晕倒的!”
“你说的也是……莫论她怎么晕倒的,快点儿醒来是正经。”黄老爹头不回,径自对着金穗说话,“穗娘儿,你醒了就睁开眼看看爷爷,爷爷不看见你睁眼,心里总不踏实。”
黄老爹后悔不跌,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在与金穗说话,黄家只剩下金穗这一条血脉,若金穗有个好歹,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想着,儿子已经死了,他不该为了儿子折腾孙女,又暗自责怪灵堂里还未入土的儿子心狠,竟然让金穗冻成这样。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怪在谁的头上。
他学那些妇道人家念佛:“宝元啊,穗儿她娘,你们要是对穗娘儿还有个一分半点情义,就让我的穗娘儿早点醒过来吧。”
金穗眼闭着,耳朵开着,听着黄老爹的喃喃自语心中涩涩,没想到她的雕虫小技竟吓到了黄老爹,想要睁开眼瞧瞧他,安慰他,又觉得不合时宜,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既然要做戏,自然是做全套的好。
这么想着,她便没有睁开眼,只听到黄老爹在屋里急得团团走了两圈,外面来人催了两三次。眼看天色全黑了再耽误不得,他再瞧一回穗娘儿,见她恬静的小脸有些苍白,带着焦虑的心去了前院。
第011章 教导
第011章 教导
第011章教导
黄老爹走后,是从灵堂回来的珍眉守着金穗,翠眉不让她乱说话,她便安安静静地坐着,翠眉说一句,她做一句,爬到炕上,手伸到被窝里给金穗脱了棉衣棉裤,又把那个玻璃瓶子裹了几层布,摸着是温的才塞进金穗的手里。
做完后,她便坐在炕边,眼睛瞪着金穗合着的眼睛,好像金穗随时会醒来。
这时外面传来震天的鞭炮声,其中夹杂着哭声、唢呐声,黄秀才封棺,要下葬入土了。
闹哄哄的过了一会儿,那些声响逐渐远去,隐隐约约传来不清晰的声响,在突然静谧下来的环境里显得更加诡异阴森。
珍眉经历金穗她娘的葬礼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秀才的葬礼她是从头到尾参加的,再加上村里说什么话没那么多忌讳,她自然明白是黄秀才要埋到土里去了。
因此,她觉得黑下来的屋子阴森森的,瞧了一眼不甚亮堂的堂屋,翠眉没让她点灯,她也不敢动,费劲儿地脱去吊在炕沿脚上的鞋,把外套外裤也脱了,扯了一条棉被搭在身上,靠在金穗的身边。
金穗等了一会儿,只听得到堂屋里传来翠眉扇动扇子的声响,睫毛颤动,微微睁开一条细缝,歪头就着堂屋里传来的晕黄灯光一看,小珍眉已经靠在炕上睡着了。
她摸了摸手里的棉布包裹,刚才就觉得不太对劲,在被子里拆了棉布,对着堂屋里的光一看,差点儿失手打了瓶子——老天,真是玻璃的!她可以确定,这完全透明的瓶子的的确确是玻璃制的。
通过花大娘和翠眉的话来看,黄家的确是有点家底的,有个秀才做私塾先生,家里还有田地典种给佃户。但是黄家有家底是相对一般庄户人家来讲的,她手里的是个玻璃瓶子,还是翠眉随便拿来给她当暖手用的。
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黄家很有家底,另外一个是,玻璃在这个时代只是个平常事物,一般人家用得起。
可除了这个玻璃瓶子之外,金穗再看不到有玻璃制品的东西了。她仔细想了想,下午有个别村的****似乎还戴了一个由小玻璃珠子串成的珠花,因是葬礼,颜色艳的物事一律是忌讳的,那****戴的珠花恰是透明带点儿青色,并不触主人家的忌讳。
当时她没当一回事,没多想,现下想着才发觉不妥。
她默默地把瓶子重新包好,塞回被子里,再联想到屋里坑式的厕所,无语了。
因着玻璃瓶子,金穗了无睡意,脑子里空白一片,直到翠眉端了油灯进来。
在此之前,翠眉进过来一次,见屋里全黑,心下发恼,因顾及着金穗才没发作,端了油灯到炕前发现珍眉跟金穗排排睡着,真真是哭笑不得。
她先推醒珍眉,轻声责怪道:“让你守着姑娘,你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