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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穗眼风一扫,对黄老爹笑道:“那可巧了,秦五奶奶上次来还送了我一包铜钱,那偷儿是谁,也不能是秦五奶奶哪!”
黄老爹笑容淡了:“她那把年纪哪能跑那快,自不可能是她。”
金穗给了黄老爹台阶,咳嗽两声后,又担忧地问道:“那爷爷,就让偷儿跑了吗?”
黄老爹摸摸她的发辫:“行了,这是我们大人操心的事儿,你小娃儿家家的,养好身子快点儿长高是正经。”说罢,扭头对翠眉道:“翠眉,姑娘的药还有几副?”
翠眉在他们谈话的这会儿已平复好心情,拍了一巴掌好奇惴惴望着她的珍眉,停了药杵,转身回答道:“老太爷,还有两副药,各煎两次,顶两天。”
黄老爹细细琢磨着说:“我看穗娘儿这几天病情没啥起色,等这两副药喝了,我再去请曹大夫过来换药方子。”
他想的是,曹大夫好歹是何大夫的徒弟,两人药理相同,即使曹大夫没有更好的方子,在原来的方子上略作增减,总能对金穗的病有所增益。
“老太爷说的是正理儿。”翠眉说着继续捣药,珍眉给她打下手。
黄老爹背着她说:“我昨儿的去柳树下开村会,听你花大娘吹嘘何大夫进伯京啥的。何大夫去伯京进太医院做学生,连白水镇晓得的人都不多,你花大娘是咋晓得的?”
由于他是面对金穗说的,金穗刚开始还以为他脸上的不虞是对自己呢,听了全才知道是冲翠眉说的。
翠眉身子一凛,上来给黄老爹行个礼,恭敬而愧疚地道:“老太爷,这话儿是我说给她晓得的。是我多嘴了。”
黄老爹不冷不热地哼一声,说道:“几句闲话罢了,莫放在心上,我只是好奇问问。”
翠眉脸色有点白,不清楚黄老爹知道了什么,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可不敢真当着金穗的面哭,拼命压下了,老老实实地给黄老爹道歉。
黄老爹和颜悦色地对金穗说了些话,便去后屋整治被众人围观已久的茅厕。
因着黄老爹的变脸,金穗还有点发愣,一时倒真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事她不了解,也说不出个谁对谁错来。见翠眉过了好一会儿还心不在焉的,金穗便细声细语地安慰道:“翠眉姐姐,爷爷没有真怪你的……”
翠眉擦了擦眼泪,掩饰心中惶恐,破泣为笑道:“姑娘说话越发像个大人了。我不是因老太爷说了我两句而哭,往前儿老太爷不管家里的事儿,今儿的他肯说我一句,是教我为人谨慎。老太爷是男主子,肯对我说这样的话,是没跟我见外,认为我还有得教。”
翠眉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姑娘,真正对你好的人不是嘴巴上说好就好了,而是肯指出你的错儿,让你有改正的方向的人。也有些人,不说错儿,可他们默默地关心你,这也是真好。”
第037章 憋屈
第037章 憋屈
金穗讶异地望着她,俄而,她快速下转目光,心底有些佩服,难得翠眉能有这样的心性,还能自己琢磨出这番道理来。
而翠眉接着说了:“这话儿原是太太讲给我听的,我的身份不能与姑娘比,我只挑那有用的讲给姑娘听。”
原来如此。
珍眉感觉到压抑的气氛散开,便笑嘻嘻道:“翠眉姐姐说的这个我懂得,你凶我、揪我耳朵,也是为了我好,跟你说的是同个理儿,是不是?”
“就你会耍聪明!”翠眉笑骂一句,心情纾解。不多久黄老爹和山岚整理好后屋的茅房,里面也收拾了,换了衣裳让翠眉去洗。
翠眉察言观色,并不见黄老爹有不愉快,她稍微放心,端了大木盆子去河边。河边洗了衣裳的媳妇们还没走,缩着手脚和脖子七嘴八舌地闲侃,侃的正是昨晚的事。
她们看到翠眉,一改往日的讥讽冷漠,纷纷朝她打招呼,明里暗里地问黄家是否丢了东西。翠眉皱皱眉,不敢得罪她们,客气地答了。听说黄家没有丢任何东西,大家都露出有点失望的目光来。翠眉扭过头搥衣裳,无声地冷笑。
秦四郎的老婆方四娘也过了来洗衣裳,她家一大早热闹哄哄,直到现在才有时间,见大小媳妇们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便垮着脸道:“柱子媳妇,你双身子的人,你们家的老奶奶让你来洗衣裳?”
柱子媳妇脸一红,方四娘这是刺她多舌呢,讪讪地道:“四伯娘,我大早上出来散散,和嫂子们说了会儿话……”
“赶紧回去,”方四娘打断她,语气有些严厉,再过几年能赶得上她婆婆秦五奶奶了,后面的话却放软了,“回去后喝碗热水,莫再站在冷风里,你怀着的是我秦家的孩子。”
柱子媳妇本来畏缩和抗拒的眼神变得欢喜起来,高声应了声“是”,转眼间和她说话的年轻媳妇们还以为方四娘要发怒,都端了盆子作鸟兽散了。
翠眉崇拜地望着方四娘,秦五奶奶有三个儿子,秦大郎、秦四郎和秦十郎,秦四郎认字最多当了村长,据说从小受秦五奶奶影响和教导极深。这方四娘与秦五奶奶相差不远,婆媳常常斗法不相上下,多年下来,两人身上的气质竟越来越相近了。
在村里人事上,两人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还没走远的柱子媳妇惊讶地扬声喊:“涛兄弟,你们两口俩咋一大早从外面回来?昨儿的夜里不在家里呀?”
翠眉猛地抬起头来,刚好看到秦涛和涛媳妇两人相携着要绕过河渠回家去,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恶狠狠的,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手中握紧了棒槌。
昨儿夜里,那俩毛贼掉进粪坑时发出的惊呼声,还有一两声小声的抱怨通过墙壁传进屋里,那声音不是他俩夫妻的,又是谁?后来黄老爹和秦四郎三番四次阻挠秦栋追人就解释得通了,若不是他夫妻两个,就那两个小毛贼能从近二十个村里壮年男人手里逃走?只吓也吓死了。
他们竟还有胆子和脸面回村里来?
翠眉恨得牙痒痒,这些媳妇们早把昨夜追贼的情形描述得跟亲眼见过似的,秦涛和他媳妇逃到隔壁阳河村的田埂里才躲了不知哪里,没了身影。
秦栋和秦涛是亲兄弟,都是秦十郎的儿子。
秦涛和涛媳妇也看见了翠眉,两人互相搀扶的手颤抖得更厉害,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她对视,缩着脑袋脚步越发了,又看到了方四娘,放下些许紧张,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方四娘嫌弃地望着他们,眼底滑过一丝厌恶,又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翠眉,心思转了几圈,沉声说道:“涛子,昨儿的夜里村里遭了贼,你俩个不在家里去了哪儿?”
秦涛和他媳妇配合地露出惊讶的神情。涛媳妇的声音透着沙哑:“四伯娘,你老早上好。昨儿的快夜里时,我娘家村里来人带话说我娘头疼,我早早儿地安顿了娃儿和涛子去了。过了夜,娘好些了,我们才回来。”
这个借口他们早就想好了。
方四娘的问话提醒了翠眉,翠眉就想到了刚才黄老爹的敲打来,原来黄老爹早料到翠眉认出了毛贼,恐她在外克制不住脾气说了出来才会敲打她。既然黄老爹这个一家之主不予追究,就算她再气难平,也奈何不了秦涛。顿时感到无比憋屈,想怒不能怒的脸有些扭曲,只狠狠地用吃人的目光瞪着他们。
涛媳妇在黄秀才的葬礼上帮了黄家待客,翠眉还以为他们俩口子变得安分了,特意装了鸡蛋去答谢,没成想,他俩个从骨子里就不是安分的主,打起了席氏“宝贝”的主意。
以前席氏做些小买卖颇赚了些银钱,她又时常呆在房屋里鼓捣,过来拉家常的****们从未参观过她的卧房,因此外面才有了些猜测,就连翠眉自己都猜测席氏在那屋里藏了宝贝不让人知道。
还没说上几句话,秦十郎的婆娘李十娘从斜刺里踮着脚出来,着急忙慌地道:“涛子,涛子媳妇儿,你们可算是都回来了,娃儿在家里哭得要爹要娘,赶紧回家去吧!”
边拉拽秦涛两个边给他们使眼色,抱歉地看了眼方四娘,却连翠眉看都不敢看。
翠眉气闷地蹲下来,连方四娘都不理了,闷闷地槌打衣裳。
方四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十娘等人,目中了然,有几分不虞,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解决,便随口问了问金穗的情况。翠眉半遮半掩地说了,方四娘就道:“黄姑娘总归是黄秀才的闺女儿,俗话说,早死的人福寿加在爹娘儿女身上,我看黄姑娘只要挺过了这关,准是福寿绵长的人,黄老汉也是个有后福的!”
翠眉知她心思,无非是想安抚黄家,方四娘平常总板着脸,能说这么中听的话放在别人身上早受宠若惊了。她心里虽有气,但也知道不能迁怒到方四娘身上,只是心里仍恼村长一家包庇侄儿侄媳,隐瞒飞贼的事。
第038章 送符(一)
第038章 送符(一)
脸色缓和几分,翠眉声音也低了下来,道:“借四伯娘的吉言。我们老太爷和姑娘必定是多福长寿的。”
方四娘目露歉然,秦涛总是她的侄儿,而且这件事上黄老爹默然的态度暗示黄家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她男人偏颇自家侄儿对黄家不公。好在黄家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另外,死了狗的人家若是知晓了,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她有些心虚,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语气温和了很多:“黄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儿,好好的娘娃儿竟然落了一身病。我那儿还有去年在药王庙求的康寿符,等会儿我洗完了衣裳好拿给黄姑娘。”
庄稼户里人忙,农忙时面朝黄土背朝天,农闲时要到镇上城里做工,一年到头不过只能在赶庙会时去庙里许愿求福。双庙村之所以称作双庙村是因着有花神娘娘庙和土地庙,药王庙却是在隔得较远的一个村里,方四娘这份人情够足。
翠眉脸色又缓和几分,面现一丝笑来:“那我替我们姑娘先谢谢四伯娘了。”
她装好衣裳在木盆里先回了家,经过秦涛家时,她竖起耳朵,留神细听。压抑的喧闹中只听得到孩子的哭声,夹杂着涛媳妇的啜泣,李十娘的打骂和心疼的哭泣,还有秦十郎的阻拦低吼。
似乎秦涛受了风寒生病了……
她勾起嘴角,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金穗听翠眉和珍眉说话,就知道翠眉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她微微笑起来,也有些疑惑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翠眉不太可能主动告诉她,她轻轻摇头,捧了手里的书本来看。
书是金穗屋里本来就有的,墙角还有个小小的书架,她这几天精神好,便自己找了书来看,翻来覆去就只有几本儿童启蒙的书,《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孝经》等,还有几本《女诫》《女训》等教导女子三从四德的书。
据她这几天了解,本尊会写毛笔字,在黄秀才的教导下,她能把三从四德倒背如流,但金穗不行,她连字都认不全,只能艰难地辨认,把繁体字和简体字对照着记忆。反正她身体不好,有的是时间磨,先把字认全了再来背诵——黄秀才死了,黄老爹不像个饱读诗书的人,她就算背会了能背给谁听?
左右不过是有备无患,以后好堵了那些说闲话的人的嘴。
翠眉晾完衣裳,金穗瞧瞧窗外,今儿又是个好天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