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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难说，那一枪上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斩风，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极度类似于他这一枪开出来的节奏的情感，缓慢，却极度浓烈。
是一种后悔，难以抓住，再也追不回的，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没有好好珍惜从前在一起的时光？
遗憾没有好好记得那些相拥时的温暖？
遗憾没有在星星升到天上的时候，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再也不见吗？
如果说，苏君炎的心，这个时候还有那么一丝破绽的话。
在他完全勇勐精进，一心只向南方的时候，他还有一丝顾虑的话。
那也就只有奥莉薇亚了。
风声有那么一刻的停歇。
唯一的停歇。
“撤退！！！”霍华德几乎用尽了全部生命喊出了那句话。
全军撤退。
人类军队仓皇地撤回了铁壁关之内。
摇摇欲坠的防护罩收缩到了铁壁关外。
大风唿啸而过。
吹散了一堆被冻成了冰雕的人类士兵。
只是，谁又还记得，斩风的遗憾？
苏君炎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为刚刚没有抓住机会而叹气。
现在的局面，铁壁关强弩之末，而他的气势如日中天，攻下铁壁关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叹气，是因为斩风。
这个人，他们相交甚浅，在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里，他的名字也是如同天上的流星一样，一闪即逝。
甚至，严格意义来说，他们还有仇。
海克里斯是他杀的。
但他又数次救他于危难。
他们曾经相约喝酒，现在看来，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只是，他怕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他的姑娘，去见那个叫阿雨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苏君炎就有些惆怅。
因为他还活着，他还能为了再次见到奥莉薇亚，千山万水，跋涉而去。
斩风呢？
他和他的雀斑女孩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千山万水了，是十亿光年。
再也回不去了。
“准备攻城。”苏君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北地的风霜再次在他的背后聚拢。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握刀的手依旧稳定如初。
“将军，那位死了。”铁壁关内，留守的将领将从城外撤回来的霍华德接到了核心指挥室里。
这个指挥室，是整个铁壁关的心脏，控制着最关键的城防系统。
刚刚，就是在这里，这个将领当机立断，将城防系统的防护罩收缩到了贴着城墙壁的程度。
“我知道了。”霍华德点点头，面色无喜无悲。
战争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
霍华德也做好了马上死去的准备，而且，他也的确感觉到了，死神在接近了。
苏君炎的气势太强了，强到他感觉到已经根本没有胜算了。
只有……玉石俱焚了。
假如，假如他能够活下来，那么，他一定会为那个开出了关键一枪的男人去弥补他的遗憾。
无论，多么艰难。
但如果不行，那么，大家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命令下去，每个人，死守自己的岗位，就算是死了，也给我堵住魔种进来的路。”霍华德坐到了核心控制台的面前。
从这个核心控制台，可以看到外面的所有情况。
苏君炎一个人，当先站在了铁壁关下。
北风在他的身后凝聚。
他再次，缓缓当头举起了他手中的刀。
多余的话，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都已经表面了自己的决心。
那就只能拼死相搏了。
否则，就是侮辱对手的信念。
苏君炎，一刀斩下。
磅礴的北风化作了他手里的那一刀，重重地压在了整个铁壁关之下。
防护罩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一条巨大的裂缝出现在了防护罩之上。
防护罩，破碎。
铁壁关最大的倚仗，近些年来不知道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的堪比中央王城的城防系统，崩塌。
最后时刻。
防护罩崩溃的刹那，就是这一场战役的最后时刻的来临。
杀！！！
这个字眼，堵在每一个战士的喉咙口，他们没有喊出来，因为已经憋得太久了，反而就没有了喊出来的**。
更多的，是将这种力量，全部加诸到了手上的刀剑，冲锋的步伐，还有胸口沸腾的心脏上。
最惨烈的时刻来临了。
身着黑甲的魔种战士像是海潮一样涌上铁壁关的城头。
苏君炎则是站在城下看着这座他一路上最大的阻碍。
他知道，这一刻，霍华德也在看着他。
两个男人就这么隔着空气，无声地对视着。
最后的决战在四周围血腥上演着。
“将军大人，可曾后悔？”苏君炎问他后悔，不是说，后不后悔打了今天这一仗。
而是问他，后不后悔二十年前来到了这边关苦寒之地，驻守二十年，容颜老去，最后还要落得兵败身死的下场。
世界喧嚣。
又安静。
霍华德坐在核心控制台后面，看着屏幕上的苏君炎，眼前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二十年前的光景。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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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我写的手感火热，自我感觉还是很棒的，值得大家打赏一下，嘿嘿嘿。（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节 【顶天立地，有死而已】
“霍华德，你是我手下，最杰出的人，也是我最不看好的那个。”老将军的脸孔在办公桌的阴影后面显得威武又严厉。
“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当年的青年年少得志，天资纵横，自然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你才华卓绝，人品无双，又武道一流，实在是人中之王。”老将军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词，但在最后，他顿了顿说，“可惜你，为人过于耿直，锋芒太露，就像是那最强横的长枪，在战场上，必然是最容易被敌人折断的，过刚，易折。”
“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青年人不惧天地，最不怕的，就是折断。
“我爱惜人才，不想看到你英年早逝，现在给你两条路走。”老将军像是在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样，轻轻叹息，指了指桌面上。
桌面上放着两份委任状。
“这两份委任状，一份，是中央军部总参谋部的副参谋之职，你接了以后，从此，跟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我们在这中央王城，一步一血，杀出一片天地。”
“但以你的性格，连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忽然死了，死的没有任何价值。”
“这第二份，是铁壁关器械营的副统领，你接了以后，去铁壁关，磨练二十年，修身养性，二十年后，我如果还活着，你回来，接我的位置。”
“如果我死了……”
“你替我守国门。”
“你选吧。”
你选吧。
当年的那些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老将军的容颜也清晰可闻。
可早就是物是人非了。
当年的热血青年，易折的长枪，现在也变成了藏锋的刀。
霍华德的额上有皱纹了。
他最终，选了第二张委任状。
匆匆二十年，少年白发老。
将军，您死了。
我来替您守国门。
所以说，什么后悔啊，遗憾啊，霍华德统统都没有。
就算是当年听闻老将军被人害死在东南，他也是不动不摇。
不是冷血，而是他已经明白了老将军的苦心。
老将军的确是爱惜人才，知道他不是政争内斗的材料，却是真正的帝国栋梁。
等到帝国精英散尽，再无人可用时，还有他顶在北方，顶天立地。
“如果你以后后悔了，就恨我吧。”
霍华德一点都不后悔，他也不恨海克里斯。
他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的是什么。
所以他回应苏君炎的，是最后的二十发魔导炮。
二十发魔导炮如雨一般朝着苏君炎轰击而来。
但在挟裹着整个北风冻原的苏君炎面前，那二十发魔导炮，完全就不够看。
曾经还能在苏君炎的身体表面轰出一些伤痕的魔导炮，入泥牛入海一样消失无踪。
而这个时候，魔种的攻势已经像是野火一样在铁壁关内蔓延。
每一处，都有人在战斗。
每一处，都是不死不休的厮杀。
血流遍地。
英雄不朽。
“将军大人，我们，恐怕守不住了。”第十五次报告，作为霍华德的左膀右臂，休斯将军声音近乎哑了一样，难以说出那句话。
“知道了。”霍华德倒是显得异常平静，他在用完了一切能够用的手段以后，就停止了，他就那么看着外面的苏君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休斯，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我刚来铁壁关的时候，有次喝酒，我问你，要是铁壁关有一天被攻破了，你会怎么办，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当然记得。”休斯起初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焦急到了极点，也绝望到了极点的表情忽然就松懈了下来。
二十年前。
霍华德初来乍到。
休斯也是年少气盛。
两个人喝酒攀谈，自然是豪气纵横，壮阔不已。
等到酒喝多了，霍华德忽然笑着问休斯：“你说，要是有一天，铁壁关真的被人攻破了该怎么办？”
“怎么可能，铁壁关号称不破之关，就算是所有的魔种都来了，也不可能打的破铁壁关的门的。”休斯不屑地摇了摇头，根本不重视魔种的战斗力。
“要是万一呢？”霍华德还是饶有兴致。
“要是万一……”休斯也是笑了起来，说，“那也没什么，有死而已。”
有死而已。
二十年前，那一场酒后的火焰，在二十年后再次燃起。
两个已近老年的男人相互对视着，眼中满满都是自己二十年前的样子。
他们忽然都仰天大笑了起来。
“那也没什么，有死而已。”
“对，有死而已。”
午夜时间一点钟。
天边的天空已近从猩红色转变成了橙红色，瑰丽灿烂的，完全是有史以来最美丽的风景。
雪簌簌地落下。
魔种已经全面占领了铁壁关，只剩下最后的一部分人类士兵，在守护着铁壁关最后的核心指挥室。
已经有最精锐的北国铁章朝着那边过去了，相信不用太久，就可以将敌军主将的脑袋送到北王的面前。
苏君炎站在铁壁关的面前，雪已经落满了他的玄色衣衫。
他看着庄严肃穆，又伤痕累累的铁壁关，听着手下人的战况汇报，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尽量抓活的，抓不到活的，也给他留具全尸，我要厚葬他。”
霍华德看着屏幕上苏君炎和手下将领的交谈，大概明白苏君炎在表达什么意思。
“本来还能捡个全尸。”他自嘲地笑笑，手指已经放在了一颗终极的红色按钮上了。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剧烈，也许下一刻，那些魔种士兵就要破门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