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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要想真正的了解他,摸透他,还需要时间啊。
“小段啊,来,抽一支这个。”蒋厂长抽出一支软中华,抛向了段钢林。
段钢林伸出手来,接住,同时拿出打火机,打亮,凑向了蒋厂长。
蒋厂长也不客套,把含在嘴里的香烟凑向了段钢林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段钢林这才给自己点上。
“小段啊,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蒋厂长吐出一口香烟,看着段钢林说:“公司的林总决定奖励你两万元,钱呢,已经发下来了。”
说着,蒋厂长将尚文喜给他的那个信封拿了出来,递到了段钢林的手里。
然而,段钢林又把这个信封推回到了蒋厂长的手边,道:“厂长,我,我觉得……”
“哈哈哈……”蒋厂长又是一阵爽朗的笑:“怎么,你不敢要?”
“嘿嘿,也不是,主要是我觉得这奖励,也太……”
“小段啊,这个事呢,你一定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林总的意思,就不要公开宣布了。”蒋厂长一字一句地道,他的语气里,显得很郑重。
“厂长,我明白。”段钢林同样郑重地道。
“呵呵,真聪明。”蒋厂长笑道,脸皮的郑重之色一扫而光。
“厂长,我觉得这个奖励,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段钢林笑道。
“你知道林总为什么给你这么高的奖励么?”蒋厂长看着段钢林,问。
段钢林也把目光转向了蒋厂长,只见蒋厂长正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蒋厂长的眼睛里,浮动着一抹很难捉摸的怪异之光。
瞬间,段钢林的心提了起来,这位蒋厂长也许是在试探俺老段罢?天啊,这个问题,俺老段可不能稀里马虎……
“厂长,我没有想得太多。”段钢林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夹烟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弹了一下烟灰,道:“我只是觉得,刘勇卫处长对我还算不错,他的眼睛不明不白地失明,哎……”
说这话时,段钢林不时的抬动眼皮,察看着蒋厂长的神色变化。
然而,蒋厂长依然是一副温和的微笑。段钢林从蒋厂长的脸上,看不出他心里的任何的变化。
“小段啊,我看得出来,你很讲情义。”蒋厂长道:“你知道林总为什么给你这么高的奖励么?”
段钢林双手托着下巴,面上平静,心里却在急速跳动,他的脑子急速地旋转着:短短的时间里,这位蒋厂长将同一个问题连续问了两遍,真是奇之怪也,他为什么对这样一个问题那么感兴趣呢?
在段钢林看来,蒋厂长提问的焦点,不是那两万块钱的奖金,也不是奖金的高低,作为一名处级干部,他在乎的是“林总为什么会奖励两万元”?一个小小的“为什么”,含意深刻啊!
“厂长,我觉得林总很高兴。”段钢林故作轻松地笑道。
“呵呵,也许是吧。”蒋厂长弹了弹烟灰,居然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呃——”段钢林暗暗地心惊,到现在为止,他居然一点都摸不透蒋厂长的心思。不过,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蒋厂长对刘勇卫双目失明的事,很是关心,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关心。但是,蒋厂长初次和段钢林见面,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谈得过多。
段钢林脑子转得很快,他知道,这位蒋厂长接下来也许要和他探讨关于冶金专业技术领域的知识了,这是他所不愿意面对的。
“厂长,我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受。”段钢林抢在蒋厂长之前说话了。
“呵呵,年纪轻轻地,有什么头疼事儿呢?说说,也许我能帮助你呢。”这一次,蒋厂长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哎,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着韩总……”段钢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着,他的目光从蒋厂长的脸上一扫而过。
“哦?”蒋厂长一听,眼睛突然间亮了一下,重新把目光凝聚在了段钢林的脸上。
段钢林心中猛地一怔,暗思,看来蒋厂长对这个话题相当的感兴趣。
之所以谈到了韩总,是因为段钢林想起了刚才在劳资科里和大屁股关于蒋厂长的谈论。段钢林知道,蒋厂长是一个实干家,深得韩总的赏识,是韩总一手提拔起来的。既然如此,段钢林相信蒋厂长一定对韩总怀有一份深深的知遇之恩。
从蒋厂长此时的表情来看,段钢林猜对了。
“说真的,我进入红光以后,韩总对我非常好,在很多方面,对我都很照顾,而且,我和韩总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说到此处,段钢林的语气突然间有些哽咽,同时,他明显地感觉到,蒋厂长脸上的表情同样显得十分的凝重。
从蒋厂长凝重的面部表情里,段钢林很快意识到,蒋厂长对韩总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且,这份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如果没有韩总,他当不了厂长,如果没有韩总,他也许现在只是一个生产一线的技术工人。所以,提起韩总,蒋厂长一定会有一份深深的共鸣。
段钢林暗暗叫好,这一回终于抓住了蒋厂长心弦深处的那根情感之弦,同时也巧妙地避免了蒋厂长即将和他探讨的关于冶金知识方面的谈论。
哈哈,攻心啊,攻心!只有攻心,才能攻人!段钢林热切地在心中深沉的欢呼。他直到此刻才隐隐地感觉到,从刚才一进入厂长办公室直到现在,他的后背,居然被汗水打湿了。
同时,段钢林也明白了,明白了蒋厂长为什么会连续两次问他同一个问题:你知道林总为什么会给你这么高的奖励么?
原来,蒋厂长是在试探俺老段啊!幸亏俺老段没有说太多的话。段钢林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原来,蒋厂长是想通过这件事了解一下俺老段内心深处对刘勇卫双目失明的看法,了解一下俺老段对刘勇卫的看法,同时也想了解一下俺老段对红光集团一把手林家彬的看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蒋明哲这位烧结厂的厂长,一定对韩总的非正常死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而且,他很有可能在暗中调查韩总死亡这件事,他很有可能把调查的触角伸向了身处公司最高层的林家彬!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俺老段现在又多了一个战友!段钢林的心里,越来越是紧张,也越来越是兴奋:蒋明哲,身为烧结厂的厂长,他显然从内心深处是与林家彬、刘勇卫、刘达明之流站到了对立面上!
怀不自禁地,段钢林主动从蒋厂长的手边抓过了那包软中华,取出两支烟,一支递给蒋厂长,另一支塞到了他的嘴里。
蒋厂长见段钢林居然反客为主,拿起他的香烟主动抽起来,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笑得很和蔼,很宽容。
段钢林大口大口地抽着烟,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真的没有想到,韩总会突然不在了,哎……”
“小段啊,我没有想到你对韩总的感情这么深,说起来,我比你更加想念韩总啊!他是我的老师,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知音……”
终于,蒋明哲厂长情不自禁的说出了他内心深处对韩总的最真切的感情……
如果是在往常,段钢林听到蒋厂长的这一番话,一定会觉得虚伪之极,你小子一定是没有了韩总这个后台而痛苦罢?可现在呢,段钢林不这么想,他觉得蒋厂长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没有充分的理由,但段钢林有这种感觉,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厂长,原来你对韩总的感情这么深。”段钢林动情地道。
“哎,我刚上班的时候,韩总是我的师傅,他没有私心,把所有的技术都教给了我,也教会了我做人。”韩总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往事:“跟着韩总这么多年,我锻炼了不少啊……”
听着蒋厂长深情的回忆,段钢林暗暗地琢磨着大屁股对这位厂长履历的介绍,大屁股居然说得一字不差,居然和蒋厂长所说的一一吻合了。嗯,看起来,大屁股没有说假话,而蒋厂长也没有说假话。
“小段,按说今天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不应该和你谈很多关于韩总的事。”蒋厂长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他的软中华香烟来,准备再抽一支烟。
然而,蒋厂长到目前为止已经和段钢林谈了四十多分钟,一盒香烟,已经剩下最后一支烟了。
“呵呵,我的烟抽完了,咱们抽你的白沙吧。”蒋厂长不无尴尬地道。
“哈哈,好!”段钢林从口袋里取出了他的那盒风干的硬盒白沙烟来,这种白沙香烟,五块钱一盒,是韩总去世那天,段钢林从职工医院门口的小店里买的。当时他的口袋里有红色烟盒的软中华,但为了表示对韩总的尊重,他还是买了一包硬盒白沙,以寄托对韩总的哀思。当然,此时段钢林的另一个内衣口袋里,同样装的是软盒中华,但他绝对不会拿出来。
将一根干干的硬硬的白沙烟递到了蒋厂长的手里,段钢林实话实说:“厂长,这盒香烟,是韩总去世那天,我从医院太平间门口的小店里买的,一直装在身上,哎,忘不掉他啊……”
说着,段钢林的眼睛便湿润了,他手里的那支已经点燃的香烟,随着他的手指而不住地颤抖着。
故技重施,绝对是故技重施!段钢林的眼泪,哪能来得这么快啊!像他这种主儿,完全是一个冷血的家伙,之所以能这么快流出眼泪,完全是手中的那支发干的白沙香烟点燃后刺激了眼睛。段钢林来到红光集团那天,韩叫请他吃饭,段钢林同样流出了眼泪,当时的眼泪,是被他面前的那盆辛辣的煲菜给熏的!
而韩总居然也跟着段钢林落了泪。他是发自内心的落泪,他手里的烟,距离他的眼睛,还有五十公分的距离。
不由得,段钢林有一种惊心的感觉。蒋明哲这个处级干部,居然如此性情!少见!真的少见!当官当到他这个份上,居然还有眼泪!放眼红光集团,难道还有他这样的领导干部么?他和韩总的性情果然很像!
“咳咳咳……”也许是段钢林这盒白沙香烟的味道实在呛嗓子,刺激得蒋厂长一阵猛烈的咳嗽。貌似这位蒋厂长已经好久都没有抽到这么差的香烟了罢?
“小段,其实韩总临终前,专门找我谈过一次话,其中就说到了你。”蒋厂长也不管段钢林的白沙烟有多么的难抽,总之,他不停止地抽着,不停地吐着烟圈。
“什么?”段钢林直愣愣地看着蒋厂长,眼睛里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韩总在临终之前谈到俺老段了?专门和这位蒋厂长谈过俺老段?天啊,这可能么?俺老段在韩总的心里,居然那么重要?
“韩总专门交待我,让我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蒋厂长道:“这也是韩总给我下达的最后的一个指示。”
“呃——”段钢林再度一惊。
不由得,段钢林对这位蒋厂长的话有了一种奇怪的怀疑,他从蒋厂长的话里琢磨出这样一层意思:难道韩总当时已经预料自己快要死了?难道韩总已经提前知道林家彬和刘达明、刘勇卫之流要将他置于死地?
“小段啊,韩总已经不在了,我们不能停顿,需要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见段钢林的眼珠子不住地转动着,蒋厂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鼓励道:“从现在起呢,你就要好好调整心态,明白么?”
顿了顿,蒋厂长又道:“当然,我也一样。”
说这话时,蒋厂长感觉很无奈,他似乎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汇来和段钢林继续谈论这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