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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的中央,一个漂亮的女郎在跳着极煽情的舞蹈,她上身只穿着勉强可以遮羞的胸衣,露着一截雪白的肚皮;下身则是一条宽大的裙子,女郎用手抻着裙裾不停扇来扇去,尤其是来到男人们跟前时更加狂烈地跳着。
绥生和女朋友坐在沙发上喝酒,已经七分醉了…这有多好啊,没人唠叨,没人拘管,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看那些洋人,有的比你许太春得年纪还大呢,看看人家,一手端美酒,一手抱美人,许太春呀许太春,你真是白活了。
看看酒杯空了,绥生一招手,用熟练的俄罗斯语喊道:“招待!再来两杯伏特嘎!”
酒来了,绥生和女朋友大口地喝着,喝完了,俩人搂抱着晃进舞池,勾肩搭背地跳了起来。
和绥生吵完架得第二天,太春就病了。也是这些日子得心弦绷得太紧,马不停蹄地去库伦,马不停蹄地四处求人,那颗心无时不在被煎熬着,天下最痛苦最无奈的莫过于你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性命就要在你眼前死去,而你却又一点办法没有。此刻,他斜倚在被子上,胡子拉碴,满嘴的燎泡,整个人的精神气儿被抽没了。
从太春病倒得那天起,黄羊就在他身边服侍着,黄羊还得抽空去照顾莲子,孩子这时候也是离不开人,可怜啊!所以黄羊就两头跑,几天下来人就显得瘦了一圈。
太春望着黄羊在地上煎汤熬药,说:“黄羊,还是咱弟兄们好啊,从年轻时到现在,有个灾灾病病,都是你在我跟前,自己的儿子倒指望不上了。”
黄羊:“哥,说这些做啥,又不是外人。”
太春:“自从友和哥去了,我觉着自己做买卖的那股心气也淡了,争名夺利一场空啊,没意思。”
黄羊劝说道:“哥,好生养你的病吧,还得往开了想。”
太春:“黄羊,我想把这里的生意交给你…”
黄羊:“那你…”
“我该告老还乡。”太春说:“咱哥俩在一起几十年,我信得过你。不过,好朋友勤算账,咱俩也还是要签一个合同。财东们开个会,正式通过一下。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大掌柜吧。”
黄羊摇摇手推辞道:“算了吧,我跑个腿啥的还行,做大掌柜那是让我活受罪呢!噢对了,哥,放着绥生现成的大掌柜你不用,倒…”
太春打断黄羊的话:“你不要提他,他就不是干事的人!”
但是父子到底还是见面了,这天黄昏十分绥生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绥生手里提着一个纸包:“爹!…这是我请教会医生给您开的西药。”
“坐吧。”太春抬手拍拍炕沿儿,竭力使自己平和下来。
见绥生犹豫着不肯坐,太春大声道:“回到家就像走亲戚似的,坐一坐能脏了你的衣裳?”
绥生坐下了。
“我准备回山西老家去,”太春说:“既然你对做生意没啥兴趣,不如跟我一块回老家去吧。”
“回山西老家?”绥生对父亲的话很感意外,问:“我回去干什么,难道让我种地?”
太春:“叶落归根,迟早是要回去的。”
绥生:“您趁早歇了吧!我回去艾林娜怎么办?”
太春:“你奶奶还说了,要是你娶个洋媳妇,她就永远不要你踏进许家的大门!”
绥生:“奶奶不允许我踏进许家的大门,那我不进就是了,本来我还不想回去呢!”
太春被儿子的话噎得一下泛不上话了。说完也不等老子再说话绥生找个借口就溜了。父子俩简短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太春一个人躺在炕上正在生气,只听得大门吱呀一声响,抬头一看,是莲子挎个篮子进来了。
“二爹,你看我给你带回啥来了?”
莲子把篮子搁在炕上,笑吟吟地说着掀开篮子上的手巾,从里面一样样往外拿着,有雪白的馍馍,有新鲜的鸡蛋,还有挂面和小咸菜。
太春高兴地说:“好香!”
简单吃了点东西,太出在莲子的搀扶下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真好,太阳光豁朗朗地泼洒下来,明亮而温暖。莲子搬了一把椅子让二爹做下来,又回屋里拿了一把桃木梳子出来,笑吟吟地说:“二爹,我给你梳梳头吧。”
太春这才想起,大概又半个多月了没有正经梳过头,就任由莲子去梳了。莲子站在二爹得身后,将辫子解开,轻轻地、一丝一丝地梳着。
太春突然说:“莲子,你像了你妈了。”
莲子:“像我妈什么了?”
太春:“长得好看像你妈,心眼活套、善良也像你妈。我这里眼睛一转,她那里就知道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那时候在外边跑买卖,有时三天五天,有时十天半月不得回家,寻思着回家就想吃口什么,我一进门,恰好那顺口的好吃食就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莲子乖巧地:“二爹,我长大了也像我妈那么伺候你。哥哥不跟你回老家,我跟你回去,我给你养老。”
太春:“唉,有这么个好闺女,我就知足了。”
莲子:“二爹,其实我哥也疼你,你看家里那些京点心啥的,都是我哥给你买的?”
太春不语。
莲子又劝道:“二爹,我哥找媳妇的事你也随他去吧,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了,找个洋妞咱家还省聘礼了呢!”
太春终于被莲子逗笑了。
12大观园的一个雅间内,太春、黄羊、绥生,还有俩洋人在场,他们正在谈判细茶生意的相关事宜。张友和死后,朝廷渐渐放开了通商口岸,归化城的各个商号开始有了生意,渐渐地从濒临死亡的绝境中挣扎出来了。
太春说:“我们三义泰在归化城三起三落,无论买卖赔赚,可我们最注重的是商号的信誉,所以贵公司尽可放心,如果我们接了这单生意,质量和时间上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绥生十分流利地将父亲的话翻译给了洋人。
太春看一眼绥生,心里话:这小子,俄语说得挺地道吗!看起来“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只要他不走歪道儿,他想干什么就由他去吧!
洋商:“贵商号的商业信誉我们早有耳闻,是可信赖的,希望我们合作成功。”
太春笑着说:“好,希望我们能够建立长期合作的关系。”
在整个谈判过程中,绥生承担着翻译的角色,所以进行得相当顺利,很快,双方签字画押,一单八万担细茶的生意成交了!
回到三义泰后,太春兴奋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太春对路先生说:“八万担云雾细茶呀,路先生,这是三义泰这一年间最好的一笔买卖了。”
路先生说:“看起来绥生这孩子还是块材料,这么大的买卖,不是啥人都能揽下的。”
“我也说不清了。”太春说:“等这笔买卖做成之后,我也该到老家了!”
路先生:“许掌柜,你拿定主意了?”
太春正要说话,见赫连走进来,垂头丧气的样子。
太春:“赫连,驼队联系好了?”
赫连摇摇头。
太春问:“到底咋回事?”
赫连说:“求爷爷告奶奶地跑了一后晌,还是没结果。”
太春:“万驼社也不行?”
赫连:“万驼社的宇文社长子说了,这一阵驼队业务太忙,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说顾不上咱们的买卖。”
太春:“咱们可是万驼社的老主顾,平日没少照顾他生意,生意再忙,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撤火呀!”
赫连书:“掌柜的,货期紧迫,得赶紧想办法呀!”
太春也心急如焚,对路先生说:“路先生,你手里的活儿先放一放,把三义泰能办事的都叫来,撒出人马去联系驼队!”
撒出去的人马在天傍黑的时候都回来了,看见大家无精打采的样子,太春就知道事情没办成。
太春背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一言不发。太春的面前是三义泰的伙计们,大家看着他,也不吭声。
忽然太春把手一挥:“傍着大路盖不起房,咱谁都不求了,横下心组建自己的驼队!”
路先生:“掌柜的,这么大得事情,就怕是来不及呀!”
正发愁呢黄羊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一看见客人太春立刻高兴地叫起来:“黄羊,你把马五爷请来了?”
黄羊说:“哥,我也想了,与其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不如干脆组建咱自己的驼队!”
路先生也高兴地说说:“要说组建驼队,当然还是马五爷有办法。”
马五爷说:“我马五爷别的本事没有,摆弄了一辈子牲口,贩马买骆驼这些事还难不住我。”
太春:“马五爷,这个季节也能买到骆驼?”
马五爷:“别人不行,我行!”
太春一听高兴了:“好!黄羊,组建驼队的事就交给你了!”
黄羊:“哥哥请放宽心,有马五爷帮衬着,绝误不了八万担云雾细茶的货期!”
马五爷果然是个人物儿,不到半个月工夫,马五爷买回来的骆驼全都是经过训练的熟骆驼,一支驼队很快就组建起来了!驼队建起来了,太春这边的八万担细茶也预备齐了。算了一下货期,刚刚好。
驼队即将出发,这是一队矫健的骆驼。领房人依旧是马五爷!
太春望着眼前的驼队,心里很是不平静,组建自己的驼队,这一直是他的夙愿。太春说:“盼了多少年了,黄羊,今天咱三义泰终于有了自己的驼队!黄羊,我该谢谢你。”
黄羊:“哥哥这话说得就见外了,你谢我我该谢谁去?反正是咱自己的事,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也是应该的。”
太春感慨道:“市面上,人们都把在归化做通司生意的商号叫做是驼商。驼商得有骆驼才行。过去三义泰因为没有自己的驼队,每到商务紧迫的时候总是受制于人。”
黄羊:“是啊,如今咱三义泰有了自己的驼队,这才像一家真正的通司商号了。”
三义泰的驼队上路了!太春和黄羊一直看着驼队走远了,还站立在那里,远远地看上去,俩人已是不年轻了。
绥生今天还不错,陪着爹回到了三义泰,太春安顿柜上的伙计说:“这几日大家辛苦了,今天早点关门上板,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
伙计们欢天喜地地去了。
绥生陪爹回到家后,看见莲子正在张罗着做饭。太春疲惫地坐在炕上,往烟袋里装满烟丝,绥生见状忙上前替父亲点着烟。
父子三人包饺子,绥生擀皮儿,太春包,莲子添水烧火,有了家的气氛。
太春缓缓地说:“大事办完了,我也该回老家了。”
13秋风萧瑟,天高云淡。
漏泽园里香烟缭绕,数十名喇嘛坐在张友和的厝房前念经,在为张友和超度亡魂。太春、黄羊、绥生和莲子在张友和的厝房前香烧纸。他们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大小小的坟堆和厝房。漏泽园是那些殒殁在归化的外乡人临时存放灵柩的地方,几年后家人再择一个适当的日子把灵柩起运回故乡。
太春一边烧着纸一边说:“友和哥,醒醒儿吧,咱们该回老家了,水流大海,叶落归根,山西老家才是咱们的根呢…”
喇嘛们念经的嗡嗡声在漏泽园的上空混响着,那声音一会高远飘渺,一会儿凝重低回,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国,又好像弥漫在脚下,让人感觉到一种超凡脱俗的宁静和拨云见日的豁朗。
……
漏泽园外面,两辆马车停在一旁。地上放着两只红色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