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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道:“好好的买卖,原来就是瞎折腾!”
这时,有个人走到太春跟前,递给他一个帖子。
太春看了一眼:“伊万?”
太春匆匆走进洋行总会。等候在那里的伊万忙起身迎接:“噢,许掌柜,你终于来了!”
太春:'伊万先生,找我什么事?“
伊万:“许,因为我们是朋友,请你来是通知你一件事情。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中俄两国发生边界冲突,你们的政府已经下令把恰克图口岸给关闭了!”
太春惊讶地:“真有这事?”
伊万:“千真万确。”
太春:“这可坏事了!不少商家的货物还在恰克图压着,日晒雨淋,等着出境呢。”
伊万:“口岸上的货物全都走不了了,我们那边也一样,成千上万的货物,堆积如山。”
太春:“伊万先生,恰克图口岸关闭,大家的损失可太大了,我们都是生意人,总得想个办法才好。”
伊万耸耸肩,表示没办法可想。
太春沉默片刻后对伊万说:“干坐着总不是个事,伊万先生,我到商会去一趟,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说着太春告辞离开了伊万。
4归化通司商会的小客厅里,太春进来时,商会会长古海正在地上来回踱步。寒暄之后太春把从伊万那里听来得消息告诉了古会长。
古海一脸愁容地:“我也是刚听说,唉!”
太春:“发生这样大的变故,道台衙门为什么事先不通知我们商户?我们三义泰在恰克图压着十几万斤的茶叶、大黄还有日用百货,这下麻烦大了。”
古海走来走去,并不说话。
太春:“您是商会会长,您得替商户想想办法呀。”
古海:“唉,连道台衙门都没辙,我这个会长顶屁用。你急,我比你更急,你三义泰在恰克图才有多少货啊,我们大盛魁在恰克图堆积的货有几十万斤呢,还有贵重的鹿茸麝香…道台跟我说了,这事是慈禧老佛爷钦定的,谁也没办法。”
太春苦笑:“咱们老百姓,其实就跟那些蚂蚁虫子差不多,你这里为了生计忙忙忙碌碌,谁知道啥时候一只大脚踏过来就把你碾得粉碎。”
古海:“这种事在咱归化也不是头一回了,三十年前我就曾遇到一回,恰克图口岸一关就是三年!你听明白了,不是三天而是三年!复关的日子遥遥无期,货物积压,日晒雨淋,在恰克图的商户走不能走,撤不能撤,那次归化城中的商家大部分倒闭,即使有些大商号熬下来了,可也是损失惨重。”
俩人正说话间,突然涌进来一帮商人。
大家七嘴八舌吵成了一团,纷纷朝古海讨要主意。
“王大掌柜,你可得给我们想想办法啊!”
“会长啊,这可该怎么办啊?我们进货的钱全都是从钱庄借的,一年就是八分的利呀。”
“要不咱们就联名上书光绪皇上,请求重开口岸!”
古海:“上书皇上?光绪皇上连自己都顾不了,他还能顾得上咱们?”
太春叹息道:“唉,这不是中国人坑中国人吗?”
太春从商会回到三义泰,天都快黑了。张友和与黄羊还在等着他回来商量生意上的事。
张友和:“恰克图一闭关,咱这里的货压着发不出去,外面的茶叶、瓷器等中国货很有在归化地区形成倒灌的可能。看起来,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太春:“总之得想个对策才是,三义泰如今撑着归化商界的半爿天,要是垮了,下面的大几百人咋活且不说,怕是买卖人的心就散了!”
黄羊对张友和说:“大哥,你是老买卖人了,经见得也多,你看该咋办?”
张友和沉吟着:“这事…依我看,与其坐守待毙,不如铤而走险。铤而走险或许还有几分活路,坐守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太春忙制止说:“不行!三义泰能到今天这个规模不容易,叫我说,倒不如守着这点家底儿熬一段日子,等待着伺机再起。”
黄羊发牢骚说:“哼,朝廷窝囊,老百姓自然要跟着倒霉,这叫什么事情!”
张友和说:“发脾气没用,咱也管不了归化商界得其他字号,关键是咱们自己得想个什么办法,尽量将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太春问道:“这么说…你心里已经有眉目了?”
张友和心事重重地:“我得好好想想…明天吧,明天咱们再议,我得回去了,莲子家里等着呢。哎,要不你俩也去!”
黄羊说:“好,有些日子没吃莲子做的饭了,解解馋去!他又拽着太春说:走走走,都过去!”
张友和兄弟三人回到家时,莲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莲子十三岁,像她娘当年似的,是把过日子的好手。爹晌午走的时候她就说了,晚上吃荞面饸饹,让爹早点回来。这不,羊肉臊子熬好了,面也和好了,还有红彤彤的辣子也炸好了,就等着爹回来吃饭。
听见外面有说话声,莲子就知道二爹和三叔也来了,忙跑过去开了门:“二爹!三叔!”
黄羊抽抽鼻子,赞叹道:“好香!莲子,给我们吃啥饭?”
莲子笑嘻嘻地:“荞面饸饹。”
黄羊:“好!莲子做得荞面饸饹那是一绝,三叔早就馋了!”
大家说笑着进了屋,张友和跟太春上了炕,他俩各点起一袋烟抽着,黄羊在地上给莲子打下手。太春一伸脚,发现自己得大脚趾从袜子里露了出来,他觉得难为情,忙缩回来把脚压在腿下。光棍汉的日子不好过啊,那几年跟玉莲过日子的时候,什么时候玉莲都把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玉莲说过:男人身上带着女人的一双手哩!男人穿着不齐整,人家笑话得是家里的女人!如今玉莲走了,好好赖赖的也没人管了…
张友和见太春愣神,知他心里又在想事,于是说:“太春,炕头上坐,那儿暖和。”
太春缓过神来,他摸着热乎乎的炕头,笑道:“莲子这丫头知冷知热的,哥哥,还是你有福啊!”
张友和:“可说到底也是个丫头,迟早是人家的人。”
太春:“那也比我强,虽说有个儿子,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儿。”
太春不知道,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绥生刚从洋行总会的舞厅里出来,他和漂亮的俄罗斯姑娘艾琳娜挎着胳膊缓步前行。他们在一条街口分手时,也不管路上有没有行人,俩人紧紧地拥抱着旁若无人地接吻,难舍难分得足有一袋烟功夫。
水开了,黄羊在灶前烧火,莲子在冒着热气的锅上支起饸饹床子,一手压着,一手用筷子轻轻地搅着锅里的荞面,不一会儿,饭熟了。莲子先从锅里捞起荞面饸饹,又浇上香喷喷的羊肉臊子,她愉快地说:“三叔,端饭!”
黄羊接过大海碗端上桌,称赞道:“莲子这闺女,干活真麻利,像了她娘了!”话说出口,黄羊又后悔了,他看看友和,又看看太春,改口道:“来来,吃饭!”
莲子端一碗荞面饸饹放在太春跟前:“二爹,快趁热吃吧!”
正这时,绥生回来了,看见太春和黄羊也在,叫道:“爹!三叔!”
张友和:“绥生,你回来得正好,我和你爹有话要对你说。”
绥生:“不行,我忙着呢,回来拿点东西就走。”
太春:“忙!忙!也不知道你一天价忙些啥?不回来便罢,回来脚不沾地地转一圈就又走,那凳子上长钉子了?”
绥生:“洋行里事多吗!”
太春生气地:“开口洋行,闭口洋行,那洋行里有你爹呀!”
张友和:“绥生,咱山西有句老话…好小子不吃十年闲饭,你都二十多的人了,也该为生意上的事操点心了。”
绥生:“我说过了,对生意上的事我不感兴趣。”
太春:“那你对啥感兴趣?口里出口外,我苦呵呵地干了二十多年,才积攒下这点家业!这点家业就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了这根本,你才有吃有喝,你才活得体面…”
绥生打断父亲的话:“得了吧,你们这日子,土财主似的还体面呢!再看看人家洋人活的,那才是真正的文明体面呢!”
太春强压着火:“绥生,做人要有尊严,成天跟在洋人后头屁颠屁颠的跑,我就不明白,他们给你什么好了?你到外面去听听,你听听人们都说你啥了?”
绥生:“说啥了?”
太春:“说你不像我许太春的儿子!”
绥生:“这话倒不错,你是我爹,可是从小到大,你管我什么了?你还不如大爹关心我呢!”
张友和喝道:“绥生!”
绥生:“我说的实话!”
太春:“你…滚!”
“哗啦”一声,太春把一个茶碗摔在地上。
绥生摔门走了。
黄羊见状,立刻跟了出去。
绥生刚走到院门口,黄羊追了出来,他喝道:“绥生!你给我站住!”
绥生站下了。
黄羊走上去,指着他得鼻子说:“绥生,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在洋行做事就连祖宗都不认了,扒下你这身皮来你跟我们没两样!你爹无论坐着站着都是条汉子,在归化城还没人敢小看他。今天我把话撂这儿,要是你结婚早他也该是当爷爷的人了,你要再敢对他不敬,慢说别人,我也饶不了你!”
黄羊这番话钉是钉、铆是铆,倒把绥生给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在也不是。
黄羊喝道:“去吧!”
屋子里,太春和张友和俩人都不说话。
莲子收拾着地上得碎碗片:“二爹,您别跟我哥生气,让他走,他走了不还有我吗!”
太春叹口气:“唉,还是莲子懂事啊。”
张友和:“唉,当初让绥生学外国话,想的是让他长大做三条舌头的生意人,没想到学成了,反倒胳臂肘往外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黄羊推门进来。
张友和问道:“黄羊,你做啥去了?”
黄羊:“跟绥生说了两句话。看看,没来由生了半天气,饭都快凉了。”
张友和:“莲子,把饭再热一下。”
太春:“算了,不吃了!”
这时,赫连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看大家都在,说:“我就猜着你们都在。”
太春:“赫连?有事?”
赫连:“浙江那边传来消息,说由于外国商人插手,把茶叶的收购价压到最低,我们订购的那批茶叶彻底赔了!还有,汉口那边也有消息说,大盛魁的茶叶加工厂也倒闭了。”
黄羊:“为什么?”
赫连:“让洋人的茶厂给挤塌了。”
太春懊恼地:“唉,国事家事,没一样顺心的…”
黄羊劝道:“事情再大也得吃饭不是?来来,快吃吧!”说着,黄羊端起一碗荞面饸饹,呼噜呼噜吃了两口:“真香!大家快吃吧,还不凉!”
本来好好的一餐饭,大家却吃得没滋没味。
晚上,太春回到家,一屁股坐在炕沿儿上,脱下袜子,想把那个丢人的窟窿补上。
找出针线,就着昏黄得灯光,太春拙手笨脚地补着袜子。好容易补完了,他伸脚一穿,竟蹬不进去…原来,袜子的两头被缝死了。
太春把袜子从脚上揪下来,赌气地扔到了一边,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跳下地,趿拉着鞋拉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月光如水。太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街道上有行夜路的驼队经过,传来“丁冬丁冬”的驼铃声。太春听着驼铃声,似有所悟…
张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