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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莲:“啊,大盛魁的话就这么厉害呀?”
太春:“你以为呢。”
玉莲:“做买卖也真是不容易呢,那祥和瑞后来呢?”
太春:“还能咋的,买卖关门,人回家。我跟你说,在归化没有大盛魁的认可你就算不上个真正的买卖人。我终于熬到这一天了,玉莲在归化城我许太春是一个真正的买卖人了!”
玉莲也高兴了,她说:“你等着,我出去打点酒,买一斤猪头肉,把黄羊和路先生请来你们好好喝一顿!”
太春:“好!你快去快回!”
7已经是半夜了,玉莲还在灯下缝制衣服,这是一件灰色的缎子大褂。
太春爬在被窝里一边抽烟一边欣赏玉莲做针线活儿。
玉莲一扭脸,见太春正笑嘻嘻地望着她,说:“你快睡吧,都半夜了。”
太春:“我睡不着,陪你说说话还不好吗!玉莲,你别说,这块衣料还真好看。”
玉莲:“那还用说,这是我跑了三家绸缎店才相中的一块衣料。价钱便宜不说,这颜色、纹路都好,穿出去显得既讲究还不扎眼。”
太春:“不错,还是我媳妇有眼光!”
玉莲:“那是自然。男人有本事,家里的女人也不能太差了,你说是不是?”
太春:“谁说你差来。”
玉莲缝完了最后一针,用牙咬断线头,对丈夫说:“起来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太春从被窝里跳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忙又缩回了被窝。
玉莲被丈夫的举动逗得笑弯了腰:“瞧你,老夫老妻的了你还怕我看啊。”
太春:“光着身子多难看。”
玉莲点着太春的脑门:“你呀,脸皮好像还挺薄的…夜里吹了灯,就像是换了个人!”
太春蹬上裤子,跳下炕。玉莲帮着把还没做完的大褂套在太春身上。上上下下地仔细地观察着:“哎呀,袖子长了一点儿,显得不够精神…下摆多少有点肥…”
太春说:“差不多就行了。”
“瞧你说的,你知道你这是要到哪儿去赴宴?”玉莲不乐意了,她说:“是到去大盛魁赴宴!这可是归化城最大的场面。俗话说得好,男人身上带着女人的一双手哩!大褂穿出去长短肥瘦不合适,人家笑话的是我!…行了,脱下来吧。”
夜已经很深了。玉莲还在灯下给太春修改着大褂。熟睡的太春打起着呼噜,绥生睡在父亲身边,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玉莲停下手里的针线,端详着熟睡的丈夫和儿子,她给太春掖了掖被子,又在儿子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她满足地笑了。一个女人这辈子图啥呢?啥都不图,只图能守着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平平安安过日子,别管有钱没钱,也别管吃稠喝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知足了!
山西的女人勤快是出了名的。头天夜里玉莲睡下时已经是三更天了,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又起来烧火做饭。等太春起来的时候,薄灵灵的面片都做好了。太春匆匆忙忙洗了把脸,端起碗稀里呼噜地喝着面汤。
玉莲说:“慢点儿,你不嫌烫啊!”
太春:“我得早点去店里。”
玉莲:“再怎么忙也不在乎这点工夫啊。”
太春将最后一口倒进嘴里,抹了一把嘴:“早点去好,店里的事也好有个安顿。”
玉莲:“黄羊不是在店里吗。”
“正因为黄羊在我才更得早一点去,”太春说:“凡事都得替别人想着点儿,人家一年四季守着个店,白天黑夜寸步不离。我心里有愧哩!”
玉莲叹道:“说起来黄羊媳妇也真是的,咋就不愿到城里来住呢。”
太春:“你说得轻巧,人家家里种着庄稼养着牛羊,他媳妇来了谁照顾家啊。”
“那年我生绥生的时候,人家黄羊媳妇陪了我一个多月,”玉莲说:“也真难为她了。唉,这两口子,好人呐!话说到这儿,那你快走吧。”
太春穿上棉袍就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口,玉莲就追了出来:“他爹!”
太春站住脚:“又有啥事?”
玉莲:“我有句话忘了跟你说了。到了柜上你让黄羊和友和哥哥他俩到家来一趟。”
太春不明白玉莲的意思,于是说:“你又想做啥呢,年根儿上大伙都忙忙儿的,你可是别给兄弟们找麻烦。”
玉莲:“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的兄弟们找麻烦的,我是给他们做点好事。”
太春:“什么好事?”
玉莲嗔道:“什么好事?你看一连两个晚上我给你赶着做了一件大褂,我就忘了同是弟兄,你风风光光地穿出去了,黄羊和友和看了怎么想?”
太春:“这倒是。”
玉莲:“所以呢,我想干脆给他俩也一人做一件。一会儿我就去街上买料子。你告诉黄羊和友和哥哥,你叫他们后晌到家里来,我给他们量一下尺寸。”
太春笑道:“好,好,还是我媳妇想的周全!”太春趁玉莲不注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转身跑了。
玉莲望着远去的太春,笑骂道:“这个冤家!”
太春柜上忙中午没回家就跟大伙儿在柜上吃了。吃罢晌午饭玉莲刚打发绥生睡着觉,张友和就来了。
张友和进屋后环视着说:“哎,黄羊还没来呀?”
玉莲说:“还没呢。友和哥你坐。”
虽说太春这两年的光景好过了,可玉莲还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身上的碎花棉袄还是当年和太春成亲时做的,虽然旧了,可拆洗得干干净净;那棉袄穿在身上多少显得有些紧,却更添了几分少妇的风韵;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梳一个溜光的髻,偏偏露出一截大红的辫根儿来,好看!张友和端详着玉莲,心里话,口里出口外这么多年,这样标致的女人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唉,许太春好命相啊!
张友和笑道:“呵,我寻思黄羊离这儿近准走在我前头,想不到我倒是跑到黄羊的前头来了。”
玉莲:“既然来了,那我就先给大哥量一下尺寸。”
玉莲爬到炕上去拿尺子,身子比先前做姑娘的时候显得丰腴了些,却是更好看了。张友和呆呆地看着玉莲,竟然忘了到这里来的事情。
玉莲取来了尺子:“友和哥,别发呆呀,过来我给你量量尺寸。”
张友和蓦地回过神来:“哦,好,好。”
玉莲拿尺子专心在张友和的身上量着,张友和闻着玉莲头上杏子油的芳香,竟然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他不由地抬起手来想摸一摸玉莲那溜光的发髻…
就在这时,黄羊一步迈进来:“嫂子,究竟有啥好事太春哥也不告诉我…哦,友和哥哥也来了!”
听到黄羊的声音,张友和赶忙把手放了下来。
玉莲笑道:“可不是好事,叫你们来量量尺寸,给你们每人做一件衣裳!这不,刚给友和哥哥量完。”
黄羊憨厚地笑道:“那敢情好,早就想穿一件嫂子缝的衣裳了,没敢说。”
张友和见状,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柜上还忙着呢。”
黄羊一把拉住张友和:“哥,你稍坐片刻,等等我!太春哥说大家辛苦了一年了,今天晚上要请大家去吃涮锅子,特意吩咐了,让叫上友和哥哥。”
张友和只好在炕沿上坐下来。
8年三十的晚上,大盛魁商号的门口,张灯结彩,大门两侧贴着大红的巨幅春联,几名衣着整洁的伙计在恭恭敬敬地迎候着客人,看得出,应邀前来的都是归化商界有名头有脸儿的人物。
太春的轿车远远停住,他今天一早特意剃了头刮了脸,临来之前玉莲亲自给他梳了辫子,太春的头发本来就好,光溜溜的大辫子人衬着,人一下子显得精神了不少,再穿上玉莲给他缝制的大褂,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太春下了车,大大方方地向大盛魁城柜大门走去。
恭候在门口的伙计们忙迎上来,恭敬地:“啊,请问掌柜是…?”
太春亮出请帖:“鄙人姓许…”
另一个伙计抢过来来说道:“不必看了,如今在归化城还有谁不认识三义泰的许大掌柜呢。许大掌柜里边请!”
小伙计引领着,太春走进大盛魁院子。
太春还是第一次走进大盛魁商号,刚进来就感觉到了一种大商号的那种不同凡响的气势:高大的院墙,宽畅的院落,整体布局规矩而严谨;大小掌柜子们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精明干练的伙计们,让你不由得不肃然起敬…
一溜七间平房里传来噼噼啪啪打算盘的声音,太春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里看着。
小伙计介绍说:“那是大账房。”
太春:“哦…”
在内院的月亮门口,大掌柜古海率领着大盛魁有头脸的掌柜子在迎接客人。看到许太春后,古海拱手道:“啊,是许大掌柜到了,欢迎光临!”
太春受宠若惊赶忙抱拳施礼:“给古大掌柜请安!”
古海:“里边请。”
太春谦和地:“古大掌柜的先请!”
大盛魁的大客厅里,现在临时摆满了餐桌,客人已经到了许多,大家都围坐在桌子周围喝茶、闲聊。
许太春头一回参加这么大规模的聚会,他用目光略略一扫,见来的客人全都是归化名流,能够认出的就有文全葆、铁掌柜…还有伊万等一些俄商、德商、英商、日商和瑞典商人…
文全葆看见许太春,招呼道:“许大掌柜!这边坐。”
太春走过去在文全葆身边坐下,同时与客人一一招呼。
太春看着热闹的宴会大厅,低声与文全葆说:“文副会长,归化的洋商们也都到了啊。”
文全葆:“那是,今天这个日子是大盛魁的年会。受邀请各方人士全都是归化各界的名流,洋行当然是不能少的了。你还没看见呢,小客厅里还摆了几桌呢,将军、道台、各个寺庙的主事喇嘛也全都到了。可以说今天是归化商界、政界、军界、宗教界的名人荟萃了。”
太春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亮:“哦,今天我算是开了眼。”
旁边一老者问文全葆说:“文大掌柜,这位是…”
文全葆:“您老不认识他吗?这就是三义泰大掌柜许太春!”
老者:“哦!听说过,许大掌柜的大名如雷贯耳,只可惜无缘谋面。”
太春谦虚地:“老先生,鄙号财资浅薄,往后还望先生多多关照。”
老者哈哈笑道:“好,好,果然是才貌双全,后生可畏呀!”
礼节性的见过面,大盛魁打掌柜古海带领大盛魁全班人马和所有邀请的客人一起前往大观园赴宴。这一日许太春好不风光!
大盛魁年底搞庆祝,三义泰也要搞庆祝。地点就在太春家的院子里。
再说太春家院子西南的一个角落里垒着一个大灶,上面安放着一口大锅。归化城里的居民们有这么个习惯,到了天热的时候除了天阴下雨屋子里就不生火做饭了,人们都在院子的灶上做。此刻,太春院里的大灶上燃着火,锅里的水已经滋啦滋啦地响上了。
院子里的大柳树下拴着一只绵羊,玉莲手里攥着一把菜刀,猫着腰,两眼直瞪瞪地看着那羊,手却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绥生躲在门后偷偷地往外看着。
玉莲回头喊道:“绥生,你回屋里去!”
玉莲还在围着那只羊转,急得一头一脸的汗。正在这时,黄羊推开院门走进来了。看见玉莲这样子,问道:“嫂子,你这是做甚?”
玉莲一看是黄羊,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直起腰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