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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就跟我妈商量。”知道水青不是随口说说的人,芸芸很重视。
水青又跟芸芸说,要和羽毛去学车,芸芸立刻举手加入。
两人说着话走出商学院的大楼,刚才还艳阳天,居然多了层厚重的乌云,天际更是滚滚黑边,墨浓墨浓得压过来。
要下雷雨了。
第50章 桃花面 冰花雨
水青上了巴士,挑最后排高出的位置来坐。都说后面颠簸,但她喜欢一目了然的感觉。午饭时间刚过,出大学城的人不多,位置一半没坐满。
雨势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减小,就像撒了豆子成了兵,刚攻打到窗子,就弹飞出去,噼噼啪啪热闹得不得了。这根本不是雷雨,倒似入秋的第一场雨。两季交替,有夏天的爽朗,有秋天的萧瑟,所以这雨痛快淋漓间又带了三分冷意。
到了发车点,司机关上车门,发动引擎,才缓缓动了半米,突然一个急刹车。
水青以为出交通事故,赶紧看过去。
车门又开,原来只是有人要上车,真踩了点赶。水青正要把视线抛回大雨中去,上来的那道身影出类拔萃,不由多看一眼。
世界真小,看过那一眼后,水青再去赏雨时,这样想着。雨这么大,她没带伞,又懒得随芸芸去她宿舍里拿,只寄托希望于一小时后,市区那片天空不会有雨吧。
因为自顾自出神,没留意那道身影面朝她的方向,站了好一会儿才消失在前排。
这是第一次独自坐巴士,她却不想看书,一直望着窗外。这时候两市的高速公路尚在建设中,所以目前路线经过的地方多是乡村小镇。家乡是鱼米丰产之地,触目所及大大小小的池塘数不尽,开始抽穗的稻子绿中泛出金油。
离市区还有半小时的路上,镇区多了起来。很多城市用地荒了草,大面积的空地上只零星有几栋屋子,四周没有商店,学校和医院这些基础设施。可在水青眼里,这些全都是宝地。十年后,市区将会扩建到这里,高级公寓,新型商务楼和繁华的街道,成为人们争相购买的黄金地段。
水青没有野心当地产大王,她的心很安稳平静。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对于重生后的她来说,到处充满了财富和宝藏。然而,她只想生活的舒服。就像一个生活在森林里的人,打猎只为获取果腹的食物而已。
进入市区,经过万伊,水青的情绪高了起来。今天星期一,要去练拳,再过三站,就到永春馆。
雨势小了很多,不仔细看,就会错过满天的细绒飞舞。水青看到原本人少的车,只剩下两三位乘客,他还在。她无意识抿抿嘴巴,再度看窗外风景。
天空很黑,才下午两点多,却仿佛要入夜。路边霓虹闪烁,路灯早早泛黄,车灯东摇西晃。行人不多,因为毛毛雨,撑伞走的只有一对。高大男子拿伞护得小心,娇小女子披着西装偎依男人身侧,明显一双情侣。
水青会心笑着。只要是女的,都会羡慕佳偶。她也不例外。
那男人突然把伞交给女人,自己弯腰去帮女子挽起裤脚。多么甜蜜的浪漫,水青却脸色一凛,眼眸子寒洌起冰。她没想过会遇见这种事,只觉得掉进了无底洞,心直往下沉,头晕昏昏,不知怎么办才好。
正好车到了一站,她没站稳就赶着下车,脚步乱而无序,竟打了脚跟两次,靠眼明手快抓住扶手才没摔倒。
一下车,她就盯住了那对男女,看他们不慢不快的往前走,自己在后面不远跟着。心下落到最低谷,忐忑不安地跳着。眼中那张桃花面,却不知什么事娇羞了起来,还笑嗔着打了那男人一下,被他趁机握住了,抓着不肯放。
她认识的人中,长得面若桃花的,只有一个——宝宝贝贝的妈妈,肖船长的妻子,爸爸们的同事盛夏桃。眼前的景象能不能解释为什么最近宝贝们老是对妈妈的行踪一问三不知,也能解释为什么最近宝贝们天天吃邻家饭,甚至前两晚都睡在她家。
水青胸闷,头疼得快裂开了。
雨越下越大,牛毛落成了刺人的银针,打湿她的头发和单薄的体恤。她半点不觉冷,一心要跟着盛夏桃,证实自己的误会。前头两人拐进了一家高雅的女装店,她就站在外面等。
她不是执著的人。经历重生后,自己的交际很淡很浅。因为受过太多苦,她选择和人保持距离,泰然处之。这个原则却不是针对多年的老邻居和好朋友。她一直以来努力想要保留的,就是她家邻居间的那份可贵和谐。她也认为自己可以,所以帮这个帮那个,却忘了有些事插不上手,比如感情事,比如婚姻出轨。
前生她随爸妈搬家后,和老邻居们渐行渐远,尤其是肖家。只听说他们也搬了家,再没有联络。
难道这是他们搬走的原因?
水青别的可以不管,只是想到那双精灵宝贝,心揪起来的痛感。
一把黑伞挡住了冷冷的雨,有人站到她身边。他的手臂擦到她,感觉细微暖意。
水青侧过脸去看,原来他跟着下车了。
“迷路的话,我现在没空帮你,找别人吧。”她的语气再淡,也难掩那份不安。
撑伞的他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水青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她瞄到盛夏桃和那男人走了出来,男的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立刻有一个中年男人急步走到两人面前,接过那些包,直直走到马路边,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而两人继续往前走。
水青静静地,跟着,直到两人消失在东皇那间五星级酒店的豪华灯光里。
犹豫着,该不该跟进去?她站在马路对面,眼神拉出好远,轻轻得说:“她是个好妈妈。肖船长一年大多数时间在海上,都是她一个人照顾了宝贝。记得那时我五岁,和妈妈去医院里看她,因为是双胞胎,宝贝好小,我一个就能抱两个。当时肖船长没能赶回来,大家帮她责怪,她却说出海危险大,只要平安回来看这一家三口,她就满足了。我很羡慕的,她长得那么漂亮,当了两个孩子的妈,还更漂亮。性格又温柔又善良,厨艺不好,还很热心给我们做邻家饭。我总希望咱们这些老邻居能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很奢求?”语调突然哽咽。
没人能理解她吧?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邻居。
“宝贝怎么办呢?他们才上初二,爸爸又长年在外,爷爷奶奶早没了。”眼泪蓄满了,眨也眨不回去,“怎么办?”
风有些猛,雨斜了,头上的黑伞侧了侧。
“也许两人是亲戚,或者是兄妹。她虽然是本地人,哥哥弟弟出去闯,出息了开奔驰也不稀奇。既然是衣锦还乡,住大酒店也正常。”自圆其说?自欺欺人?她是不是太敏感了?事实哪有她想得那么复杂?
可是,想到那春风得意的桃花面,泪未干,心又发苦。
“东皇的点心做得不错,而我不介意请你。”身边那人,声音仿佛冰珠子化雨,落在水洼里,映着明暖的灯影。
第51章 伞中墨 苦中酒
水青茫然望进他黑海晶亮的眼底,里面有她一方小小脸孔。
“我要回家了。”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吃东西。”一点不想等待那个伤神的答案。
往后退一步,双手捏紧肩上的背带,姿势早已僵硬,“谢谢你的伞,再见。”
黑伞仍在她头顶上方,就像从来不曾移动一般。
“你可以从这里逃开,那么宝贝呢?”他的音调里带着笑意,冷冷嘲弄她的懦弱。
是的,她可以装做无关邻居,掉头走人。可是,若事情真同她想得那样不堪,至少为了宝贝,也应该做些什么。被动等待,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就只能眼睁睁任人伤心。
她思路一旦畅通,行动则利落高效率。大步踏过马路,踩着雨花,往东皇大门走去。
那把朴素的黑伞,同满天的乌云一样,始终撑在她的视线里。
进了酒店大堂,水青先找人。以为该没了踪影,却看见那两人刚踏进电梯。她奔过去,看翻跳的数字,随着不断上升,脸色又难看起来。最后停下来的数字是18。她的记性好,东皇是年前开张的最豪华五星级酒店,共二十八层。也就是说,怎么编借口,十八楼也不可能是餐厅和会议室。
她沮丧得回头,看见和她一起进来的人,已经在开放式咖啡厅的圆桌前坐定,正看点单。
他今天穿得比那天随意,紧身宝蓝色短袖T恤,淡蓝笔挺长裤,腰间一条白色线织带。人高腿长,就像时尚杂志里走下来的男模。扎在普通人堆里,分外显眼。
她注意到有几个年轻女服务生在前台接待那儿,一边往他那儿看,一边窃窃私语。没办法,小地方,这样的人物难得见。她乱糟糟胡想,心里的忧虑减轻不少。
水青走到那桌前,坐在他对面。
“想点什么?”他递过单子。
“黑森林蛋糕。”甜食能刺激大脑的活跃度,很适合她现在昏头昏脑的状况。
他一招手,来了一位戴金丝边眼镜,像经理不像服务生的人物,恭敬站在他身边,脸上满是笑容。
水青扬起了眉。
“一杯黑咖啡,一杯热巧克力,一碟黑森林蛋糕。”他却不在意。
那中年‘服务生’笑盈盈得收了点单,下去了。
“他认识你?”水青问着这话,眼睛又瞄了瞄电梯出口。
“不会这么快下来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点破她的动作。
“你常来吗?”水青不想跟他讨论其他事。
“拿本杂志看看吧。”又不回答她,还给她找事做。
完全讲不通的情况真新鲜。水青从来不笨,知道这人也不愿多讲,既然如此,不用装热情。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本飘,靠进沙发背里,读两句,视线就飘一飘。
“你看得虽然是飘,并不需要真的飘来飘去。”咖啡点心上齐,他端起自己那杯浓黑咖啡一饮而尽。
浓咖,英文BlackCoffeeShot,很小的杯子,容量和国内白酒的小杯子差不多,咖啡因多,而且不放糖,苦香苦涩,能迅速刺激感官神经。一般睡眠不足,却又要提振精神的人,喝这个可能有效。
“累了就回去休息,不用陪着我。”水青不想添麻烦,尤其还是不认识的人。可他脸上看不出累,神情从第一次见到现在,总是淡淡的。
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几秒钟,又移开去,投向不远处的服务生,手抬起一挥。
那眼神清晰得告诉水青,她多管了闲事。
“您要什么?”来服务的,却又是那位中年叔叔。
水青看他对十八九岁的人用敬语,即使可能是服务业的精神,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怪异。似乎太有礼貌了点。
“一杯浓咖。”他再点了同样的。
“卡布奇诺,可以吗?”笑眯眯的亲善脸。
才觉得太恭敬,又擅改客人的意思。水青心思被两人之间的微妙拉过去,不再瞄电梯方向不停。
性格疙瘩的他竟然什么也没说,默许了。
以为能看到好戏,没上演就落幕。水青决定还是专注在自己的事上。捧起热巧克力,烫着手心,喝一口,身体就暖了。巧克力味道很醇香,甜中有些需要细品的微苦,口感如丝般滑,是前世今生喝过的最佳。
再用叉子划小口黑森林,她稍稍皱眉,也不过一闪而逝。她放下叉子,继续捧了热巧克力,慢慢喝着。
他的眉头拢了起来。
“你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