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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原崴真没想到,田封义居然这么道貌岸然!嘴上却说:“让长期在国外工作的同志们学一学国内文件也没啥不好嘛!不过,像贝娄贝这种外籍职员就不要搞了!明丽,这事我会记着,哪天有空就和他谈谈,让他注意内外有别吧!”
陈明丽建议说:“他不是马上来碰头吗?你今天就和他谈吧,别过后忘了!”
白原崴觉得不妥,可又不得不照顾陈明丽的情绪,便在田封义过来后,把海外学习文件的事说了说。嫖妓的事就不好明说了,只含蓄地要田书记注意劳逸结合,不要把自己搞得太苦太累。田封义却正经得很,说是都是应该的!还笑着开玩笑说,苦不苦想想同志们在家多辛苦,累不累想想你们这些创业的老前辈!
陈明丽被逗笑了,说:“田书记,你别把我喊老了,我创业不错可却不老!”
田封义马上奉承,“陈总,你当然不老,你不但是总裁,还是我们集团的团花嘛!”说罢,又严肃起来,对白原崴说,“白总,你提醒得好,是要注意内外有别!不过我的意见,这种学习得坚持下去!我们欧洲办事处的几个同志长期在海外工作,资本主义的香风臭气肯定会动摇他们的世界观,必须经常给他们敲警钟啊!这次比较深入地考察了一下欧洲,耳闻目睹之后,我的感想真是不少哩!”
白原崴本想开个玩笑:你老兄考察得只怕也太深入了,为人家欧洲的色情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吧?!却没好说出口,田封义书记的神态和口气太严肃了。
田封义仍很严肃,“通过这次考察,我是深深懂得资本主义的厉害喽!”
陈明丽忍不住插了上来,“田书记,这话我不信!它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咱中国特色吗?喝不喝先倒上,洗不洗先泡上,跳不跳先搂上,干不干先套上……”
白原崴忙阻止,“哎,哎,陈总,这种不文明的顺口溜你也能说出口!”
陈明丽笑道:“白总,看你这话说的,人家干得出来,我咋说不出口啊!”
田封义并不惭愧,连连点头,“就是,就是,现在国内风气也不是太好!倒上就得喝,泡上就得洗,套上还能不干?这顺口溜一针见血!”又说起了自己的工作,“白总,陈总,组织海外员工学习的事,我准备给省委打个报告,总结一下经验,如果省委哪个领导批上几句,对我们集团就比较有利了!”
白原崴说:“好,田书记,你职责范围的事就全权处理吧!另外,还有几件事也得马上办起来!我们集团准备捐资两百万给文山市慈善基金会,在基金会下面搞个扶贫济困项目,我和陈总的意思,你得出面牵个头。明天伟业控股的股东大会,我的意见是你最好也抽空参加一下,熟悉一下股份公司的运作程序嘛!”
田封义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白总,陈总,参加股东大会对我来说是个学习机会嘛,你们不说我也要到会的!给文山捐款的事就更不用说了,钱既是给文山的,我这个文山老市长出面最合适,公私两利啊!不瞒你们说,在省作家协会当书记时,我还向文山要过一些赞助呢,这么一来也算还上他们的情了!”
白原崴又安排说:“田书记,你是集团党委书记,政治思想工作的专家,还有个事,我得和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帮我做一做到会股东的思想工作呢?”
田封义态度极好,“这还用问?完全可以啊,这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嘛!”
陈明丽不同意,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白总,汤老爷子和到会的那些股东是什么主?哪个不是银山钱海里滚过来的,谁会信田书记的这种片儿汤!”
田封义见自己的工作变成了片儿汤,很是不悦,“陈总,咋这么说呢?照你的意思,我老田这个党委书记是多余的?省委根本不必把我派过来?是不是?”
陈明丽自觉失言,赔着笑脸解释,“不是,不是,田书记,你别误会!”
田封义在气头上,口气格外的大,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我误会啥?我没误会!陈总,我知道你们不太欢迎我过来,甚至认为集团用八十八万年薪养了一个废物!但是很遗憾,我老田公推公选上来了,省委就是把我派过来了……”
白原崴见势头不对,忙出面阻止,勉强笑着,“好了,好了,田书记,别为陈总一句话较真嘛,她也是无心的!你看你,连我和整个集团全都扯上了!”
田封义仍在说:“今天我得把话说清楚:我拿的这份年薪是国家的,国家股在集团占有相当比例!到了集团,我没日没夜地工作,也是做出了大贡献的!”
陈明丽气坏了,“田书记,你还没完了?那你说说看,你都贡献了些啥?!”
白原崴担心陈明丽冲动之下提起阿姆斯特丹的嫖妓,拉下脸道:“你们都不要说了!新年上班头一天,就争吵不休,啥影响啊?今天这事主要怪陈总,说话不注意嘛,从思想上就不重视田书记的工作,不重视企业文化建设!我实事求是说,田书记来不来情况就是不一样!不过,老田,你想得是不是也太复杂了?”
田封义不再理睬陈明丽了,“白总,你说吧,要做什么工作?我还就不信做不了!别管是片儿汤,还是面条汤,只要汤汤水水灌下去,就不可能没效果!”
白原崴重又把笑容挂到脸上,缓和口气说:“好,好,田书记,你这话说得好,我一直强调,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是这么个情况:海天基金和汤老爷子对我们这次发行可转债不太理解,可能要带人在会上搞些动作!”
田封义说:“我以为多大的事呢!汤老爷子和海天基金不理解,我们就多做工作,让他们看到发行转债后伟业控股的光明前途嘛!”又说,“这位老爷子还是不错的嘛,论文答辩时,给我打的分挺高,我还准备读他的经济学博士哩!”
白原崴乐了,“好啊,田书记,你真要做了老爷子的研究生,咱们可就是同门弟子了!哦,对了,我们省委于华北前几年也跟着老爷子读了个经济学博士!”
田封义却又说,已恢复了常态,“白总,你不提同门弟子啥的,我还不好说呢,老爷子毕竟是你大学老师,你们把关系搞得这么僵,也实在有点那个了!”
白原崴心想,你懂个屁,商场如战场,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狐狸和狼的关系永远不可能搞好!嘴上却说:“是啊,田书记,希望你帮助做些工作嘛!”
田封义道:“我尽力而为吧,就算不能缓和你们的关系,起码别让他和他手下的人在股东大会上闹起来!哦,回头我就和老爷子联系,和他深入谈谈吧!”
白原崴说:“好,好,那你就抓紧,能把老狐狸谈下来,就是一大贡献!”
田封义先做起了他的工作,笑着劝道:“白总,你别开口就是老狐狸,对自己的老师一定要尊重嘛!你不尊重他,他也不可能尊重你,就难免意气用事!”
白原崴应付说:“这倒也是啊,田书记,你的善意提醒我一定会注意!”
又啰嗦了一通,田封义走了,走之前,高姿态地和陈明丽打了个招呼,“陈总,还生气啊?再气这集团团花就当不成喽!工作上的事,都不要计较了!”
田封义走后,白原崴往沙发上一倒,对陈明丽感叹说:“简直是个活宝!林小雅一脑子济世情怀,要知道咱党委书记的真实面孔,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陈明丽带着怨愤说:“能有啥感想?进一步认识中国特色呗!这种人只可能出在咱们中国,放到哪里都是灾难,在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灾难!原崴,我把话撂在这里:他要能做通汤老爷子和海天基金的工作,你把我的眼珠抠下来!”
白原崴笑道:“未必,老田有一句话我很欣赏:别管是片儿汤,还是面条汤,只要汤汤水水灌下去,就不可能没点效果!明丽,你对老田一定要多尊重啊!”
陈明丽心里明白着哩,嘴上却骂:“可我就是看不惯这种无耻动物!”
白原崴呵呵笑道:“监察厅的那位马达同志不无耻,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他也想过来的,可咱伺候得了吗?明丽,你听说了没有?就在今年春节期间,这位马副厅长还带着个省委调查组在文山办案呢,把古龙县四套班子都折腾垮了!”
陈明丽没好气地说:“这我听说了,古龙干部现在背后都称他马王爷!”
白原崴说:“是啊,幸亏这位马王爷没被公推公选选上来!他真上来了,我们只怕啥也干不了!田封义贪也好,嫖也好,说白了都不是啥坏事,他既有小辫子抓在我们手上,我们就不怕他不配合!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可能制造的灾难控制在最低限度,同时变废为宝,充分利用他的社会关系和肚子里的汤汤水水!”
二十二
田封义从文山市长的位置上下来后,曾在省作家协会做了大半年有级无权的党组书记,深刻体验过职务含权量丧失后的难受滋味。因此省委一搞公推公选,田封义便报了名,接受组织的选拔。开始是想竞争文山市长职位的,这个职位的含权量高。转而一想,自己是从文山市长位置上下来的,利用这次机会杀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公开答辩时对文山欠发达的事实就没法自圆其说。他在文山干了八年副市长、市长,对文山的现状不能说没一点责任吧?强调客观?指责一起搭班子的市委书记无能?这不合适嘛!再说省委委员投票时也没太大的把握。
这么一来,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报了伟业国际集团的党委书记。虽然这个职务的含权量并不比作家协会党组书记高多少,考虑到名人效应的辐射系数,甚至比作家协会党组书记的含权量还略低一些,但伟业国际毕竟是一个资产规模高达四百多亿的跨国企业,发财致富的希望要比作家协会大多了。说出来只怕没人相信,在作家协会这种所谓的正厅级单位主持工作大半年,提拔了那么多的正处副处,被提的同志别说给他送钱,连送烟送酒都没几个,他想不廉政都不行。他既争不到含权量较高的职位,就得争取含钱量较高的职位了。其实说穿了,追求含权量不也是为了方便给自己多弄点钱嘛,老话说得好啊,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只要能发财,就算不是含权量较高的职位也无所谓了,总是有得有失嘛。
真是很发财哩,田封义做梦都没想到,集团董事会竟给他定了八十八万的年薪。白原崴真不错,既有肚量,又有眼色哩,不像那个小肚鸡肠的执行总裁陈明丽。八十八万是啥概念?是一个死缓或者无期徒刑啊。文山财政局一个副局长贪污受贿八十万就判了死缓,当然这是九十年代的事,判得重了些。去年省城一位副秘书长受贿八十九万,只判了个无期。他呢?一年赚八十八万没任何风险!
更有意思的是,摇身一变成了企业家,可以天马行空,独自周游世界了,再不用受什么组织纪律约束。在文山做市长率团考察时,他去过阿姆斯特丹,可却兴趣索然,明知阿姆斯特丹是欧洲的色情之都,橱窗女郎世界著名,却不敢多做留连,就率着同志们在红灯区走了一圈,还做了许多言不由衷的口头批判。这次到欧洲考察就不同了,一个人没带,到巴黎的伟业集团驻欧洲办事处,才把商务代表贝娄贝叫上带路。玩得那可真叫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