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她又觉得,即使如此,他也不至于这样喝酒。
她又想了一下,就走过去,在程玉成医生的对面坐下来。
程玉成医生抬起头发现华雨,并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看看她。
华雨感觉到,程玉成医生的眼神似乎有些陌生。
他盯着华雨,忽然问,你,一直姓华吗?
华雨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点点头,说是。
你对我说过,那个叫华晴的律师……是你的妹妹?
华雨又点点头。她不知道程玉成医生究竟想问什么。
华雨这一夜都没有睡好,心里一直在想,程玉成医生的情绪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第二天开庭又是在上午。华雨坐在旁听席上时,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预感。她这几年一直觉得,自己的预感是很准的,每当感觉有什么事,不久之后果然就会发生。现在,她觉得,也许有一件她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这种预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华雨想,程玉成医生说得对,无论什么事,总要有一个结果的。
这一次开庭,莲心医院方面有了充分的准备。医院的代理律师一开始就先发制人,向法庭指出,原告方提交的那份病历复印件存在诸多可疑之处,首先,这份门诊记录被复印得残缺不全,尤其一些关健性的地方模糊不清,因此也就无法认定这份复印件上所记录的患者和本案的死者是同一个人,而根据在这份记录上签名的刘佳龙医生回忆,当时来检查的这个患者是一位本地孕妇;其次,如果死者确实曾来莲心医院做过检查,那么她的手里就应该持有一本莲心医院的病历册,而且当时接诊的医生也同样会在这本病历册上做相关的详细记录,那么她在那个急诊的夜晚被送来莲心医院时,她或者其家属也就有义务向医生出示这本病历,做为对其救治的参考。但在当时,他们却并没有拿出这本病历册。
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在指出这两点之后,就又向法庭提交了一份刚刚由权威的医疗鉴定机构做出的医疗鉴定报告,在这份报告上明确写着,经组织相关专家认定,莲心医院妇产科的急诊医生在为死者施行救治时并无不当之处,因此不存在过错。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说,如果一定要说被告方有过失,那么也就只是用药,但药品存在问题也并不是被告方医生的责任。此外,作为被告方的程玉成医生在当时还有一些极特殊的原因,也使他绝不会对被救治的孕妇掉以轻心,当年,在他年轻时,他的爱人就是因分娩时出现意外才去世的,也正因如此,他从医科大学毕业后才决定做妇产科医生,而且这些年在这个领域的研究已很有建树。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说,请问,就是这样一位有经验又有着很强责任心的妇产科专家,怎么会在救治那个孕妇的过程中出现失误呢?
代理律师最后又向法庭提出,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也要代表他的当事人向原告方提出抗议,原告方在法庭审理的过程中一直以各种方式威胁被告,尤其在第一次开庭之后,更是数次在医院门口向路人扬言,声称只要这次败诉就要与被告同归于尽云云,致使被告方莲心医院不仅名誉受到影响,而且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医疗工作。
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刚刚说到这里,旁听席上突然就跳起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秃头胖子大声嚷道,如果法庭判得不公平他们就是要跟莲心医院的医生同归于尽,他们宁愿拼上性命也不能让这种医生再害人。这两个男人一边嚷着,甚至还试图冲上前面的被告席。法庭的审判员当即敲着法锤提出警告,并让法警上前阻拦,后来见这两个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索性就将他们逐出法庭了。
这时,华晴从原告席上站起来。她说,刚才这两个人都是死者的弟弟,他们的情绪如此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试问,谁又会坐视自己的亲人被不负责任的医生害死而无动于衷呢?
接着,她又说,她现在想向被告方的程玉成医生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立刻站起来说,原告方如有问题,他可以代为回答。
华晴却摇摇头,冷笑一声说,这个问题,恐怕你是无法替他回答的。
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当即反驳,说他作为代理人,可以全权替当事人回答一切问题。
华晴突然问,你能替他回答,他不要说做为一个医生,就是一个普通人,具备起码的责任心吗?
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答了。
华晴又把脸转向程玉成医生说,程医生,这个问题还是由您自己来回答吧。
这时,程玉成医生的脸色已经开始苍白起来。
华晴又说,您觉得,您有起码的责任心吗?如果有,那就应该承担起一切应该承担的责任,如果连对自己所做的事都不愿承担后果,请问,这算是有责任心吗?
程玉程医生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华晴。
华晴说,您好像曾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一个做医生的,有责任心是起码应该具备的条件,可是您觉得自己是这样做的吗,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您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呢?
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立刻向法庭提出抗议,说如果原告方律师这样指责他的当事人,要拿出证据。华晴又冷笑一声,说,你们想要证据是吗?好吧,请问程医生,这件东西可不可以算是证据?她说着,就将一件东西放到面前的桌上。
华雨坐在旁听席上立刻看清楚了,这竟然是她当年交给华晴的那只彩绘漆盒。华雨立刻又看看程玉成医生。她发现,程玉成医生这时的脸色已白得像纸一样。
莲心医院的代理律师又向法庭抗议说,原告方拿出的这件证物莫名其妙,显然与本案无关。
审判员也当即对华晴说,请原告方律师对这件新出示的证物做具体说明。
华晴沉了一下,盯着程玉成医生问,请问,您看清楚了吗?
程玉成医生点点头,用力地说,看……清楚了。
华晴将这只彩绘漆盒小心地重新包好,然后说,请法庭原谅,这件证物确实与本案无关。
庭审的辩论阶段很快结束。尽管莲心医院方面的举证充分有力,而且又出示了医疗鉴定机构的鉴定报告,但有一个问题还是无法否认,那就是用药问题。但是,在对患者救治过程中所用药品存在问题,又并非是医生的直接责任,于是法庭建议双方进行调解。经双方商议,最后调解的结果是,莲心医院拿出一笔钱作为对死者家属的抚恤。
华雨听到宣布休庭,就从旁听席上慢慢地站起来。她没有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感到有些茫然。在华晴拿出那只彩绘漆盒时,华雨并没有觉得意外,但这时,她面对着这样一个局面,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华晴和程玉成医生仍然站在各自的原告席和被告席上,就那样相视着站在那里,华雨不知应该先向谁走过去。她此时觉得,这场官司最后的结果已经无关紧要,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在二十几年后,她和华晴,还有程玉成医生,他们三个人竟然会这样站在这里。
华雨想,这时应该还缺少一个人,那就是父亲。
如果父亲也在这里,他又会说什么呢?
华雨想到这里,似乎看到了父亲脸上的泪光。
但是,就在华雨走下旁听席时,突然发生了一件谁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当时旁听席上的人们都已纷纷离开座位。华雨刚刚走下台阶,突然感觉身后呼地一响。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两个人已经朝前面的被告席猛扑过去。这时法庭上虽然已有些乱,但仍有几个法警站在一旁,这几个法警看到眼前的情形,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立刻朝被告席这边扑过来。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这时那两个男人已经来到程玉成医生的面前。程玉成医生显然知道他们朝自己扑过来的目的,却并没有躲闪,就那样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们。站在旁边的刘佳龙也已经看清楚,这两个男人正是死者的两个弟弟,于是连忙伸出手想将程玉成医生拉到自己的身后,但就在这时,其中那个秃头胖子手里的木棒已经挂着呼呼的风响朝这边抡过来。这根木棒很可能是拖布或扫帚的木柄,看上去非常粗实,秃头胖子的这一下原本是直冲程玉成医生的头顶砸来的,但由于刘佳龙拉了他一下,所以就有些偏,只听咔嚓一声,木棒砸到程玉成医生旁边的桌子上,立刻断成两截飞了出去。
几个身材高大的法警随之扑过来,立刻将这两个男人按住了。
程玉成医生的神色仍很平静,他对法警说,没关系,放开他们吧。
接着,他又对站在对面的华晴说,你刚才说的对,他们的心情可以理解。
华晴盯着程玉成医生,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
2007年的元旦很快就要到了。
这个南方沿海城市的元旦与北方城市不同,天空似乎更蓝,阳光也更亮,潮湿的微风使人感到暖洋洋的。华雨在这样一个暖洋洋的下午搬来莲心医院的护工宿舍。护工宿舍是在医生宿舍的旁边,楼前种植着一排高大的大王椰树。伞状的树叶伸展开来,几乎遮掩了半个窗子。华雨在收拾东西时,又看到了当初金花送给自己的那把柳叶刀。她还清楚记得,那是金花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当时她说,你没能实现当医生的梦想,就把这片柳叶刀当作纪念吧。但是,华雨想,不要说金花,就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现在自己再看到这片柳叶刀时,却已是在莲心医院的护工宿舍了。
华雨想,她在今年的元旦夜晚要许一个愿。
将来有一天,她一定要用上这把柳叶刀。
她对来帮她收拾东西的刘佳龙说,她这些年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每到元旦的夜晚都要听新年的钟声。父亲当年曾告诉过她,在听到新年的钟声时可以默默地在心里许愿,这时许下的心愿应该是最容易实现的。华雨说,她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只有一台很旧的小半导体收音机,每到新年的夜晚,她就和华晴就趴在父亲的身边静静地等着钟声。在她的记忆中,几乎每次许下的愿望都可以实现。所以,她在这个2007年的元旦之前才特意买了一台崭新的电视机。她要让刘佳龙在元旦之夜陪她一起好好地许下几个愿望。她对刘佳龙说,她想许下的愿望真的是太多了,比如,她想拥有一套大些的房子,以便将来程玉成医生和华晴再来这个城市时,可以让他们住在这里。再比如,她还想再多买一些医学方面的书籍。
还有……她说。
2007年2月3日初稿写于天津木华榭
2007年2月11日改于北京陶然亭
2007年3月定稿
美国好莱坞导演科·波拉在完成他的著名影片《现代启示录》之后曾说过这样的话:我拍这部片,就是想让观众与我做一次热带雨林中的冒险旅行。忘记哪一位文学批评家则说过:传统意义的小说是对冒险的叙事,而现代小说则是对叙事的冒险。
由此可见,我写这部小说实际是做了一次双重意义的冒险。
我确实希望我的读者在读这部长篇小说时,是与我一起做一次精神与情感的旅行。尽管我在写作之前做了大量细致的准备工作,甚至仅小说提纲就修改过三次,但我的心里仍然没有把握,我不知道这一次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