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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占英冷笑道∶“哼,我看这件事你的嫌疑最大,你不承认也没用,公安局不是吃干饭的, 马上就会把你抓起来,我看你还是争取点儿主动,先把这事交待了。”
袁军可不怕唬:“王主任,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我有病是怎么的?溜门撬锁撬到自己家去了?这太不合逻辑了,人家小偷儿都是往自己家搂,哪有胳膊肘向外拐的?再说了,我们家有 什么值钱玩艺我还不知道?值当一撬吗?我向毛主席保证……”
“袁军啊,你是人小鬼大呀,我可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还不了解你?五八年我刚调到机关时你多大?嗯,那时你才六岁,那时候你就不简单啦,爬烟囱钻垃圾箱,往机关的猪圈里撒图钉,这种事你没少干吧?你家邻居,那个张奶奶最了解你,你知道老太太怎么说你吗?有一次你规规矩矩守着炉子烧开水,老太太还纳闷呢,心说这孩子今天怎么学好啦?居然学会干活儿了,结果怎么样?水一开你拎起壶就浇花儿去了,你说你,从小到大,你干过一件好 事吗?”
第一篇 《血色浪漫》第二章(10)
(更新时间:2004…10…2 11:20:00 本章字数:909)
“王主任,您不能总翻历史旧账,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象毛主席的好战士雷锋那样净做好事,我要是六岁就能象雷锋同志那样给灾区人民寄钱,那这钱的来路肯定就成问题 了,不是偷我爸的就是偷我妈的。”
“你少跟我胡搅蛮缠,这事肯定是你干的,这件事的严重性你不是不知道,你父母都是走资派,党和人民对他们实行专政,查封了你家,这是机关革委会的决定,更何况党和人民
对你 这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还是给出路的,不是也给了一间房子让你住吗?你就这样对待党和人 民对你的挽救?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干的?“
“王主任,我算看出来了,您今天是打算屈打成招,非弄出一个盗窃犯来不行,您不能因为 我小时候往猪圈里撒过图钉,用开水浇花儿就断定我长大会溜门撬锁,这太冤枉我了,我恨不 得把心掏出来给您看看,我也有一颗红心那。”
“我们怀疑你并不是空穴来风,我们是有根据的,根据你的一贯表现,我们有理由认定是你 干的。”
“就因为我往猪圈里撒过图钉?您要这么说,我就不能再瞒您了,其实那年的事是我和你们家老三一块儿干的,多年来我忍辱负重把恶名一个人担了,从没揭发过他,是他对我说猪肚子里有蛔虫,吃图钉能治蛔虫,并且做示范给我看,我当时太天真,为了使猪能健康地成长,我就把图钉当做打蛔虫的药喂了猪,当饲养员抓住我时,你们家老三早没影儿了,我出于哥们儿义气没揭发他,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是老三偷了驴,让我拔了橛子……”
谁都知道王主任家的老三是个傻子,绝不可能跟袁军他们混在一起,更不可能指挥袁军干什么坏事,从来只有傻乎乎被指挥的份儿。袁军这么说,分明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拿王主任开涮。王主任气得直哆嗦,他猛地一拍桌子:“袁军,你少和我胡扯,避重就轻,这件事不算 完,你回去好好给我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谈。”
袁军偏偏不罢休:“还有那次爬大烟囱的事,也是我和你们家老三……”
“滚!……”
第一篇 《血色浪漫》第三章(1)
(更新时间:2004…10…2 11:21:00 本章字数:2287)
藏龙卧虎的什刹海冰场,国际主义战士、日本玩主杜卫东。特殊年代 的时髦小说《基度山恩仇记》。著名的音乐评论家钟跃民先生论《船歌》。谁说鲜血和浪漫无法统一?这就叫血色浪漫。钟跃民,一个背着菜刀的诗人……
什刹海冰场是当年最时髦的去处,到了这里你就别太张扬了,因为这里可是藏龙卧虎之地,“份儿”大的主儿有的是,你要是在冰场上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家伙向你叫板,可千万不要
轻 敌,闹不好这家伙在他家门口那一带就是个赫赫有名的玩主。
钟跃就见过一位,这位老兄每晚必到,他穿得衣衫褴褛,头戴绍兴式的破毡帽,腰上还扎了个破蓝布围裙。他的冰鞋也很奇特,居然是一双东北地区常见的毡靴,一副“黑龙”牌球刀用麻绳横七竖八地绑在毡靴上。此人的滑冰技术极好,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出各种高难动作,引来一群群的围观者。有一次他和钟跃民一伙打冰球,他单手持冰球杆带球象泥鳅一样满场乱窜,在钟跃民等七八个人的围追堵截下如入无人之境,在此之前钟跃民从来认为自己是高手,这回可把他打傻了,打了半天连球也没摸着。后来他得知,此人绰号“三元子”,西单一带的玩主,他是个垃圾清扫工,每次冰场散场后他还要去上夜班,他的工作是用铁锹将垃圾铲到卡车上,然后跟车到郊外的垃圾场卸车。此人很有些“垮了的一代”风范,以破烂的工作装为时髦,在一片将校呢军装之间显得标新立异。别看这三元子是个垃圾工,“老兵”和流氓们都买他的帐,有一次冰场上来了一伙初来乍到的玩主,他们见三元子穿得象 个乞丐,便想拿他寻开心,结果犯了众怒,被百十号玩主打得抱头鼠窜。
1968年的北京玩主要是不去冰场的话,那他就没有资格自称玩主。冰场除了具备玩耍和拔份儿的功能外,还有一种很重要的功能,那就是社交。玩主们既是江湖道中人,总要结交四方好汉,你认识的人越多,“份儿”就越大。想做玩主中的成名人物,除了讲义气,结交人广,自己也要心毒手狠,不然谁服你?象《水浒》里的宋江,光知道练嘴假仗义,自己没半点 儿拳脚功夫,这种人到1968年可吃不开了。
钟跃民每次来冰场,头半个小时不能去滑冰,他得先应酬,他的熟人太多,礼数得尽到了,和这位握握手,和那位抽根烟,要是有他同时认识的两伙玩主喳起架来,他得去做和事佬,给双方说说和。他的自尊心比较强,要是有一方不给他面子,执意要打,钟跃民就会觉得对方不太懂事,连钟跃民的面子都不给?这不是找揍么?他往往是劝着劝着就参加了战斗,帮 助一方和另一方干起来。
袁军是个纯粹的好战分子,一见别人喳架他就激动得难以自抑,至于跟谁打并不重要,若干 年后的那句口号∶重在参与。袁军早就身体力行了。
钟跃民在冰场的入口处碰见几个住在红霞公寓的哥们儿,正在寒暄。郑桐兴冲冲滑过来∶“ 跃民,那两个妞儿又来了。”
钟跃民连忙向那几个哥们儿告辞∶“哎哟,对不起了,我那儿有点儿正事儿,一会儿见吧。 ”
红霞公寓的李延军开玩笑道∶“你丫能有什么正事儿呀?不就是拍婆子么?留神点儿,别拍 炸啦。”
周晓白和罗芸互相搀扶着,正在小心翼翼地练习滑冰。钟跃民一伙人从远处以冲刺的速度飞驰而来,在姑娘们面前猛地横过冰刀骤停,冰刀在冰面上刮起一道道白色的冰雾。周晓白抬头看见钟跃民,微微一愣,继而又露出了顽皮的笑容。上次耍了钟跃民一把,她有些不好意 思。
钟跃民看着周晓白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够意思,真不够意思。”
周晓白假装不明所以,笑着问:“怎么啦?”
“那天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好歹我也算是你们的教练吧?我的学生受人欺负,我这当教练的能不管吗?结果教练挺身而出,差点儿挨了一顿揍,可学生呢,却连影儿都没有了。太 让人寒心了,以后谁还敢做好事?”
罗芸笑道:“你们不是说要给人家办学习班吗?又不是去打架,怎么会挨揍呢?”
袁军解释说:“我们和那几个坏小子苦口婆心地讲道理,帮助他们改邪归正,可这几个小子 根本就油盐不进,还要揍我们,没办法,我们只好奋起自卫了。”
周晓白十分不解:“说了解半天还是打架嘛,我真闹不懂,你们这些男孩子究竟是怎么啦?
简直把打架当成一种乐趣,还特别残忍,动手还不算,还要动刀,我想问问,你们究竟是怎 么想的?“
钟跃民搔搔头皮想了想:“这个问题没想过,因为大家都是这样,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别人就会来欺负你,你要不想打架就只能选择挨揍,比方说,你走在大街上,对面过来一群人, 你看了他们一眼,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怎么说?”
“犯他妈什么照?找抽呢是不是?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周晓白叹了口气:“真野蛮,现在的男孩子怎么都象好斗的公鸡?我记得以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在学校里大家都比谁功课最好,谁品学兼优,谈得最多的是将来的理想。”
钟跃民心中暗笑,这傻妞儿,这都哪年的黄历了,这年头谁还谈理想?他冷笑道:“那不是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统治学校的时候吗?现在谁要是说我是乖孩子,我听着就跟骂人差不多。 ”
第一篇 《血色浪漫》第三章(2)
(更新时间:2004…10…2 11:22:00 本章字数:2408)
袁军也摆出一副历经世事的样子:“现在讲的是谁能打架,谁敢玩命,谁手黑,谁就有份儿 。”
钟跃民接着说:“当然了,打架是我们的专业,我们还是挺敬业的,业余时间我们可以听听音乐,看看书,你看过《基度山恩仇记》吗?那本书写得绝了,不看一辈子后悔。”
周晓白点头表示赞同:“我看过,我们家有这本书,是挺好看的。”
钟跃民一听,眼睛一亮:“你们家有?太好了,能借我看看么?”
“你不是刚说你看过吗?你到底看过没有?”
“有个哥们儿借这本书给我,只能看一夜,第二天早晨就得还,我看了整整一夜,只看了一 大半,后面的故事就不知道了,急得我直拿脑袋撞墙。”
“噢,是这样,那我可以考虑,要是你表现好,我就借给你。”
钟跃民是真喜欢这本书,不过,这可不是他的目的,借书是个最好的借口,有借就有还,这一来二去的,什么事都能办了。他做出兴奋状∶“真的?那我一定好好表现,请党和人民在斗争中考验我,对了,《红色娘子军》的芭蕾舞剧要公演了,你看不看?”他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按他的推算,只要把如此紧俏的芭蕾舞票亮出来,这妞儿就算摆平了。
果然,周晓白兴奋得脸都红了:“你有票?太好了,我从小就喜欢芭蕾舞,还去少年班学过 呢。”
钟跃民得意地说:“你看,我这个教练没白认吧?又教你滑冰,又带你看芭蕾舞,好事都让 你赶上啦,那本书……”
“别臭美了,不就是两张破票吗?不带我去我还不稀罕呢,哼,我最烦别人和我讲价钱。”
郑桐不爱听了:“什么?破票?这票来得容易么?我们排了整整一宿队,冻得哥几个跟孙子似的,后半夜我和袁军困得实在扛不住了,在一个商店门洞里刚眯一会儿,钟跃民这孙子拎 着块砖头就过来了,一砖头就把人家商店的玻璃……”
钟跃民连忙打岔:“我说时间不多了,还一个小时就散场了,你们得抓紧时间练练,现在我正式授课,你们要好好学,说句不好听的,就你们俩这水平可真够给我丢份儿的,到时候人家一问谁是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