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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
这个大男孩一定是在外国长大的,才有这么洋鬼子的性格中国人哪会当街当巷当众向陌生人诉说恋情?
我的好奇心其实不大,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本身的故事已正如一部长篇电视剧,素材大多,冲击太大,并不需要任何不相干者的故事,去充实生活,寻求刺激。
然,我还是忍不住问:“她不迟到,那么就表示她不会来了,是吗?”
对方暮地抬起头来,像被人刺了一下,痛醒过来似的。
那双深遂的眸子,闪着泪光。
世上还有深情吗?
我歪着头,像欣赏一件稀世奇珍,企图看出一些紕漏来。
他样子还真是顶落寞伤心的,被我一语道破,立即无法自欺欺人。人一旦要面对现实和真相,怕是最残酷的。我把面前的酒杯拿起来,向站在酒“巴旁边的侍役示意,请他再给我添酒。并且不期然地招呼他说:,‘要喝一杯吗?”
他想了想,毅然决然地答:“好。”
我差点失笑。那么一个大男人,表情像个未成熟的孩童,喝杯酒消愁解闷,也得费劲地思考及作出决定。
在外国长大的孩子,喝酒跟喝蒸馏水一样多吧?他会是个例外?
侍者把两杯威士忌斟来,他一饮而尽。
“请再给我一杯。”他对侍者说。
那张脸,在一刹那间就转为血红……
“你并不能喝?”我问。
他摇摇头。
“喝醉了,你怎么回家去?你并不住在这酒店吧?”
他又摇摇头。
“醉了还是要醒过来的。醒后一样痛苦,何必?
他的双眼已布满红丝,奇怪地问:“你像是过来人?”
“一次失足,足以致命。”说着这话时,我仍微笑。
“你的故事,看来比我的要严重。我这已不是第一次失恋,依然屡败屡战,只需要一个时期养伤!”
我哈哈大笑。
“你笑我?”他骇异地间。不认为我能如此残忍地取笑一个自白的伤心人。
“不,不是单单笑你。也许……”我略略组织思想,再说:“也许是笑你的但白真诚与稚气。能够如此自处,只须过三、五、七个月,你又是彻头彻尾的一条好汉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的确如此。然,”他非常认真地补充:“我是真要难过一段日子的,其间实在食不甘味,寝不安宁。也很辛苦!”
“来,干这一杯!”我举举杯。“于完了你好好地回家去。”
二人都一饮而尽。
“我祝你早日度过难关,重见天日。”
“你也一样。”
“我的福分怕要比你差了。”
“是吗?”他凝神望住我,有一点点的骇异:,‘你并不像个失意人。“
我?
失意人的额头上并没有凿着字。至于说以颜容惟淬,双目失神,甚而披头散发,去表现自己的落难,后果通常只有一个,就是更自暴其丑,更惹人退避三舍。
谁个在大太阳底下干活的人没有忧伤、烦恼与创痛?都是自顾不暇,还哪来余情剩力去分担别人的苦楚。
这年头,人们连分享至亲以外者的欢娱,也觉无谓与乏力,更逞论照应长期心境贫穷寒磣外人!
我就更不需要任何怜悯式的支持。
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年纪或不在我之下,然而,听其言语,观其行状,思想上的成熟程度,跟我是相差太远了。
他的所谓失恋,大概只是年青人去舞会换舞伴的小玩意,跟杜青云与我之间的深仇大恨,一定是天渊之别。
给人摈弃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受,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物,更湍惴不安,惶惶终日,多么不幸,又一段愁难禁的日子放在我面前了。“
他说得不是不对。然,此君还未尝试过被人设下爱情圈套,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欺骗侮辱吧?那滋味仿如吞了烈性毒药,将五脏六腑都腐蚀糜烂,痛楚渗入每一根神经,生不如死,无药可救。非一般失恋情怀可比。
“振作一点,今日世界,没有谁都行!我竟然安慰对方。
“同是天涯沦落人,没想到由你来给我辅导。”
“既是曾经沧桑,言语易于引起共呜而已。”
“太对了。”他又连连地点头,这似乎是他的惯性动作,模样儿有点像刹那间醒悟过来的乖孩子,很有一点点的可爱“我可以请你吃顿晚饭吗?”他抬起头来,相当自然地提出这个要求,眼神的诚恳,使人浑忘我们只不过是刚认识了三十分钟。
“先生,你贵姓?”
总得在我考虑对方的邀约之前,让我知道他的名字吧!
他伸手抓抓头,一脸的尴尬。
“对不起,我姓单,中文名字叫逸桐,朋友都喊我庄尼!”
你呢?该怎么样称呼?“
“江福慧!”
“没有英文名?”
“没有”“你不是在外国长大?”
“在美国念书,通共住了八年。”
“为什么不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字,图个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你不喜欢称呼我江福慧,随便叫我个什么名字都成!”
“好,就叫你玛利亚!”
玛利亚这个名字不错,通俗得可以。
中学时代,十个校内的女同学受洗为天主教徒,有九个都给自己取名玛利亚。
小时候,少女的梦想是希望冰清玉洁一如圣母,长大后半以上的玛利亚宜得自己是诱人的魔鬼,实在难堪寂寞,难敌孤清!
这玛利亚的英文名字,意识上也像福慧。谁不渴望福星拱照,福慧双修?然,到头来个个都饱经风尘,历劫沧桑。
也许,我是悲观了一点。
我对单逸桐说:“好。庄尼,我今夜就叫玛利亚。”
刹那间,毅然决然地豁出去,我很爽快地答覆他:“我们到哪儿吃晚饭去?”
“我的车子就停在外头,且先带你观光一下市容,再行一定守好不好?
于是玛利亚上了庄尼的车子。
风驰电掣地奔跑在多伦多市的街道上。
那是一辆林宝坚尼。
我不是不骇异的。
原以为是跟个小流氓,或者极其量是海外华裔的年轻土包子消磨掉这一夜。谁知竟然大失预算,单看他座驾的派头,便要重新估计对方的身分。
当然,留居外国,逍遥度日的纨绔子弟,还是多的是。一辆九百万港元的名车,也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海外生活,就有一个好处,没有人轻易知道彼此的身世,都能以一个崭新的形象出现,既隐没了庐山真面目,就连过往曾有过的创伤,都可以收藏得密密实实,心头会因此而顿觉一阵舒畅。
这些日子来,我其实在香港撑得好苦。
自从利通银行挤提,虽然总经理何耀基以老行尊的身分,为我在众人面前挡驾,总还有些场合与时光,我非要面对群众不可。
每二次站到众人踉前去,我其实心惊胆跳,羞愧莫名。说到头来,时间还未真正飞逝过去,我的伤口固然淌血,人们的嘴巴也未作小休。毫无疑问,人们与自己都还不放过江福慧被蒙骗的故事。
单是江家一下子损失七亿以上,震撼力就足以使传媒穷迫不舍、使行内人津津乐道。
在还未有更新鲜吸引的市场资料转移众人视线之前,我还是谣言是非的对象目标,无法幸免。
只有脱离那班群众,才有呼吸一下自由自在空气的实在,今晚的机会也真是绝无仅有。
我不期然地对这些短暂的喘息与欢愉另眼相看。
“今晚想到吃些什么吗?”那庄尼间。
“什么都成,食物要最美味可口,地方要宁静舒适,好让我痛痛快快地吃一顿饱,明天才回到香港去。”
“要这两个条件都齐全,全多伦多只有一家。”
“那就去那家好了!”
庄尼皇我一眼,微微有点错愕。
我问:“有什么不对眼的地方?”
他慌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我有点惊骇。”
“为什么?”
他终于腼腆地答:“东方人的面部轮廓很少有如此澄明清朗的线条,从侧面看,你仍是个好看的人儿。”
跟着他情不自禁地又加了一个注脚。
“可惜,就算好看的人儿,也要闹夫恋。可想而知,人的福份并不因为天生有什么条件,或是后天作过何种努力,而定夺厚薄。”
我不能以为他的这番话只是冲着我而发。事实上,庄尼也是个漂亮的男人。
他的外在条件看上去,并不比我差。
我忽然地失笑了,谁个在今日碰上我俩,也许会认定是相当配衬的一对。
怎会想到都是被遗弃的可怜人?
“你笑什么?笑我胡乱讲人生哲学?”庄尼间。
“不,我只是一时间想起等下有顿好吃的,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这个借口未免牵强。然,不要紧,偶然拾得的一段相叙,彼此都没有在言行上斤斤计较的打算。
庄尼把车子直开到一条林荫道上,两旁的房子互相距离得相当远,中间是一大片的林地。
很明显地,这是个顶高尚的住宅区。
加拿大东岸的屋地普遍比西岸狭窄,年来价格突飞猛涨,使不少在多伦多定居的人,往西迁徙,也是为了西岸阳光充沛之外,房子还真价廉物美。
能像这一区,差不多每幢独立房子的屋地范围都占去半个街口位置的,实在绝无仅有。
庄尼把车驶进一条两旁种满了红白杜鹃花的小车路上,再停到一幢白色殖民地官邪式的房子门前。
“不骗你,全市最清静,最能供应色香味俱全食物的餐厅就在这里头。玛利亚,你现今可以作出一个决定,是否愿意到舍下作客,一尝我的厨艺,抑或,你信不过我,那就改道到一般的食肆去!”
信不信得过他呢?语带双关,这里头可能是另外一篇文童。
谁不是白白担了个圣洁的外表,而实际上做着满足私欲的种种劣行?
任何人目睹了当日社青云对我的那副脸孔,都会相信他纵非至情至圣,也必定忠诚正直。谁能料到他竟是好险狠毒,心如蛇蝎?
我已曾经沧海。
世上再恐怖不过的欺骗手段再加之于我身上,都不能跟我承受过的相提并论。
玛利亚今夜,何惧之有?真想不到庄尼竟有如此高雅壮丽的巨宅作居停。
坐到那宽敞的客厅去,享受着完全十九世纪英式的贵族家居布置,一种皇侯风范、泱泱气氛弥漫着空间,令人肃然起敬。
庄尼给我调校了一杯威士忌。然后说:“你随便浏览,我这几完全没有机关,也没有秘密,什么角落你都可以走,什么东西你都可以翻。”
“你呢,你不在我身边陪我?”
“我到厨房去弄晚餐,只一会儿就来!”
我悠闲地在屋内逛着,客厅的左侧是个中式饭厅,一张足可坐二十人的大圆饭桌放在正中,跟垂下来的金澄澄欧式大吊灯互相配衬辉映,已经很气势如虹。
客厅的右侧,是两个相连的房间,一个是较小的西式饭厅,椭圆形的餐桌,伴以八张餐椅,都罩上大红的椅罩,在椅背后扎着一个大红蝴蝶结,宛如一个到舞会去跳宫廷舞的少女,正微微屈膝,回礼舞伴似的。加上墙上名贵缤纷的挂画,整间餐厅都出落得热闹而温馨,别具韵味。
另外一向是书房,三面墙都是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柜,整齐地徘满了书籍。驻足细看,竟是中英巨著,琳琅满目。
这庄尼那么能学贯中西?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