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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拉的故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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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拉开了几分钟,空气凉下来,我也可以看清楚些。
  这批女人身旁都放了一两个水桶,里面有冷的井水。房间内温度那样高,地被蒸得发烫,我的脚被烫得不停地动来动去,不知那些坐在地上的女人怎么受得了。
  “这边来坐,”一个墙角旁的裸女挪出了地方给我。
  “我站著好了,谢谢!”看看那一片如泥浆似的湿地,不是怕烫也实在坐不下去。
  我看见每一个女人都用一片小石头沾著水,在刮自己身体,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现一条黑黑的浆汁似的污垢,她们不用肥皂,也不太用水,要刮得全身的脏都松了,才用水冲。
  “四年了,我四年没有洗澡,住夏依麻,很远,很远的沙漠——。”一个女人笑嘻嘻地对我说,“夏依麻”意思是帐篷。
  她对我说话时我就不吸气。
  她将水桶举到头上冲下去,隔著雾气,我看见她冲下来的黑浆水慢慢淹过我清洁的光脚,我胃里一阵翻腾,咬住下唇站著不动。
  “你怎么不洗,石头借给你刮。”她好心的将石头给我。
  “我不脏,我在家里洗过了。”
  “不脏何必来呢!像我,三四年才来一次。”她洗过了还是看上去很脏。
  这个房间很小,没有窗,加上那一大水槽的水不停的冒热气,我觉得心跳加快,汗出如雨,加上屋内人多,混合著人的体臭,我好似要呕吐了似的。挪到湿湿的墙边去靠一下,才发觉这个墙上积了一层厚厚如鼻涕一样的滑滑的东西,我的背上被粘了一大片,我咬住牙,连忙用毛巾没命地擦背。
  在沙漠里的审美观念,胖的女人才是美,所以一般女人想尽方法给自己发胖。
  平日女人出门,除了长裙之外,还用大块的布将自己的身体、头脸缠得个密不透风。有时髦些的,再给自己加上一付太阳眼镜,那就完全看不清她们的真面目了。
  我习惯了看木乃伊似包裹著的女人,现在突然看见她们全裸的身体是那么胖大,实在令人触目心惊,真是浴场现形,比较之下,我好似一根长在大胖乳牛身边的细狗尾巴草,黯然失色。
  一个女人已经刮得全身的黑浆都起来了,还没有冲掉,外面一间矣的孩子哭了,她光身子跑出去,将那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抱进来,就坐在地上喂起奶来。她下巴、颈子、脸上、头发上流下来的污水流到胸部,孩子就混著这个污水吸著乳汁。
  我呆看著这可怖肮脏透顶的景象,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没法子再忍下去,转身跑出这个房间。
  一直奔到最外面一间,用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走回到铁丝上去拿衣服来穿。
  “她们说你不洗澡,只是站著看,有什么好看?”老板娘很有兴趣的问我。
  “看你们怎么洗澡。”我笑著回答她。
  “你花了四十块钱就是来看看?”她张大了眼睛。
  “不贵,很值得来。”
  “这儿是洗身体外面,里面也要洗。”她又说。
  “洗里面?”我不懂她说什么。
  她做了一个掏肠子的手势,我大吃一惊。
  “哪里洗,请告诉我。”既吓又兴奋,衣服扣子也扣错了。
  “在海边,你去看,在勃哈多海湾,搭了很多夏依麻,春天都要去那边住,洗七天。”
  当天晚上我一面做饭一面对荷西说∶“她说里面也要洗洗,在勃哈多海边。”
  “不要是你听错了?”荷西也吓了一跳。
  “没有错,她还做了手势,我想去看看。”我央求荷西。
  从小镇阿雍到大西洋海岸并不是太远,来回只有不到四百里路,一日可以来回了。勃哈多有个海湾我们是听说,其他近乎一千里的西属撒哈拉海岸几乎全是岩岸没有沙滩。
  车子沿著沙地上前人的车印开,一直到海都没有迷路,在岩岸上慢慢找勃哈多海湾又费了一小时。
  “看,那边下面。”荷西说。
  我们的车停在一个断岩边,几十公尺的下面,蓝色的海水平静的流进一个半圆的海湾里,湾内沙滩上搭了无数白色的帐篷,有男人、女人、小孩在走来走去,看上去十分自在安祥。
  “这个乱世居然还有这种生活。”我羡慕地叹息著,这简直是桃花源的境界。
  “不能下去,找遍了没有落脚的地方,下面的人一定有他们秘密的路径。”荷西在悬崖上走了一段回来说。
  荷西把车内新的大麻绳拉出来,绑在车子的保险杠上,再将一块大石头堆在车轮边卡住,等绑牢了,就将绳子丢到崖下去。
  “我来教你,你全身重量不要挂在绳子上,你要踏稳脚下的石头,绳子只是稳住你的东西,怕不怕?”
  我站在崖边听他解释,风吹得人发抖。
  “怕吗?”又问我。
  “很怕,相当怕。”我老实说。
  “好,怕就我先下去,你接著来。”
  荷西背著照相器材下去了。我脱掉了鞋子,也光脚吊下崖去,半途有双怪鸟绕著我打转,我怕它啄我眼睛,只好快快下地去,结果注意力一分散,倒也不怎么怕就落到地面了。
  “嘘!这边。”荷西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落了地,荷西叫我不要出声,一看原来有三五个全裸的沙哈拉威女人在提海水。
  这些女人将水桶内的海水提到沙滩上,倒入一个很大的罐子内,这个罐子的下面有一条皮带管可以通水。
  一个女人半躺在沙滩上,另外一个将皮带管塞进她体内,如同灌肠一样,同时将罐子提在手里,水经过管子流到她肠子里去。
  我推了一下荷西,指指远距离镜头,叫他装上去,他忘了拍照,看呆了。
  水流光了一个大罐子,旁边的女人又倒了一罐海水,继续去灌躺著的女人,三次灌下去,那个女人忍不住呻吟起来,接著又再灌一大桶水,她开始尖叫起来,好似在忍受著极大的痛苦。我们在石块后面看得心惊胆裂。
  这条皮带管终于拉出来了,又插进另外一个女人的肚内清洗,而这边这个已经被灌足了水的女人,又在被口内灌水。
  据“泉”那个老板娘说,这样一天要洗内部三次,一共洗七天才完毕,真是名副其实的春季大扫除,一个人的体内居然容得下那么多的水,也真是不可思议。
  过了不久,这个灌足水的女人蹒跚爬起来,慢慢往我们的方向走来。
  她蹲在沙地上开始排泄,肚内泻出了无数的脏东西,泻了一堆,她马上退后几步,再泻,同时用手抓著沙子将她面前泻的粪便盖起来,这样一面泻,一面埋,泻了十几堆还没有停。
  等这个女人蹲在那里突然唱起歌时,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特笑起来,她当时的情景非常滑稽,令人忍不住要笑。
  荷西跳上来捂我的嘴,可是已经太迟了。
  那个光身子女人一回头,看见石块后的我们,吓得脸都扭曲了,张著嘴,先逃了好几十步,才狂叫出来。
  我们被她一叫,只有站直了,再一看,那边帐篷里跑出许多人来,那个女人向我们一指,他们气势汹汹的往我们奔杀而来。
  “快跑,荷西。”我又想笑又紧张,大叫一声拔腿就跑,跑了一下回头叫∶“拿好照相机要紧啊!”
  我们逃到吊下来的绳子边,荷西用力推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一会儿就上悬崖了,荷西也很快爬上来。
  可怖的是,明明没有路的断崖,那些追的人没有用绳子,不知从哪条神秘的路上也冒出来了。
  我们推开卡住车轮的石块,绳子都来不及解,我才将自己丢进车内,车子就如炮弹似的弹了出去。
  过了一星期多,我仍然在痛悼我留在崖边的美丽凉鞋,又不敢再开车回去捡。
  突然听见荷西下班回来了,正在窗坍跟一个沙哈拉威朋友说话。
  “听说最近有个东方女人,到处看人洗澡,人家说你——”那个沙哈拉威人试探的问荷西。
  “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太太也从来没有去过勃哈多海湾。”
  荷西正在回答他。
  我一听,天啊!这个呆子正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连忙跑出去。
  “有啦!我知道有东方女人看人洗澡。”我笑容可掬的说。
  荷西一脸惊愕的表情。
  “上星期飞机不是送来一大批日本游客,日本人喜欢研究别人怎么洗澡,尤其是日本女人,到处乱问人洗澡的地方——”荷西用手指著我,张大了口,我将他手一把打下去。
  那个沙哈拉威朋友听我这么一说,恍然大悟,说∶“原来是日本人,我以为,我以为……”他往我一望,脸上出现一抹红了。
  “你以为是我,对不对?我其实除了煮饭洗衣服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你弄错了。”
  “对不起,我想错了,对不起。”他又一次著红了脸。
  等那个沙哈拉威人走远了,我还靠在门边,闭目微笑,不防头上中了荷西一拍。
  “不要发呆了,蝴蝶夫人,进去煮饭吧!”
  爱的寻求
  邻近我住的小屋附近,在七八个月前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里面卖的东西应有尽有,这么一来,对我们这些远离小镇的居民来说实在方便了很多,我也不用再提著大包小包在烈日下走长路了。
  这个商店我一天大约要去四五次,有时一面烧菜,一面飞奔去店里买糖买面粉,在时间上总是十万火急,偏偏有时许多邻居买东西,再不然钱找不开,每去一趟总不能如我的意十秒钟就跑个来回,对我这种急性子人很不合适。
  买了一星期后,我对这个管店的年轻沙哈拉威人建议,不如来记帐吧,我每天夜里记下白天所买的东西,到了满一千块币左右就付清。这个年轻人说兵要问他哥哥之后才能答复我,第二天他告诉我,他们欢迎我记帐,他们不会写字,所以送了我一本大簿子,由我单方面记下所欠积的东西。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跟沙仑认识了。
  沙仑平日总是一个人在店里,他的哥哥另外有事业,只有早晚来店内晃一下。
  每一次我去店内结帐付钱时,沙仑总坚持不必再核对我做的帐,如果我跟他客气起来,他马上面红耳赤呐呐不能成言,所以我后来也不坚持他核算帐了。
  因为他信任我,我算帐时也特别仔细,不希望出了差错让沙仑受到责怪。这个店并不是他的,但是他好似很负责,夜间关店了也不去镇上,总是一个人悄悄的坐在地上看著黑暗的天空。他很木讷老实,开了快一个月的店,他好似没有交上任何朋友。
  有一天下午,我又去他店里结帐,付清了钱,我预备离去,当时沙仑手里拿著我的帐簿低头把玩著,那个神情不像是忘了还我,倒像有什么话要说。
  我等了他两秒钟,他还是那个样子不响,于是我将他手里的帐簿抽出来,对他说∶“好了,谢谢你,明天见!”就转身走出去。
  他突然抬起头来,对我唤著∶“葛罗太太——”我停下来等他说话,他又不讲了,脸已经涨得一片通红。
  “有什么事吗?”我很和气的问他,免得加深他的紧张。
  “我想——我想请您写一封重要的信。”他说话时一直不敢抬眼望我。
  “可以啊!写给谁?”我问他,他真是太怕羞了。
  “给我的太太。”他低得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你结婚了?”我很意外,因为沙仑吃住都在这个小店里。
  无父无母,他哥哥一家对待他也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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