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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市长搅了市委的黄金专案会议
吴伟走完全市大小工厂后,决定召开一次关于黄金专案的会议,因为实事求是地说,全市的企业有百分之八十处于倒闭状态,这么多工人下岗失业,他作为市委书记不能不管,他必须要开辟新的就业门路。从西方市的现状来看,开采金矿是最省力也是最能发财的路子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司徒竞湖一改往日弥勒佛似的笑样,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
市长是这副表情,雪山和朱支峰也就开朗不起来。
吴伟拿起桌上的小字报,目光投在司徒竞湖的脸上,“这个小字报公开骂市委、市政府,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吴伟决定从这里挑开话题。
“我的看法是,不能听喇喇蛄叫,否则,还种什么田?现在干什么事没有人在背后说长道短的?但是说归说,做还得做。我们当领导的要是天天听小道消息,那什么也别干了!总之,我不同意再折腾黄金公司一案。理由也很简单,金玉良已经公审判决。现在再要折腾,人们怎么看这个问题?怎么看我们这一届班子?而且这是上一届班子定的事。老书记刚离任,我们就翻这事不合适。”司徒竞湖认为他不能不给吴伟提个醒,你这是在翻人家前任班子的老底,这样不好。这些吴伟又何尝不清楚呢?司徒竞湖扫了眼吴伟。“再说,如果再折腾,怎么看我们的法律的严肃性?而且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就否定前一阶段的成绩,怎么向群众交待呀!说我们都错了?”
雪山不赞成司徒竞湖的意见,他知道司徒竞湖是在堵吴伟书记的嘴,他不能不站出来帮新来的书记说几句话,把气氛缓和一下:“社会上的风言和大街上小字报的事,我认为与我有一定的关系。一是这个案子查得不彻底;二是从死亡谷金矿的开采来讲,市委也没有做出最后的处理决定。我认为,作为专案组长,就是不考虑小字报事件,我们也必须向群众有个明确的交待。”
司徒竞湖乜了眼雪山,慢慢从烟盒中掏出一支烟轻轻地在烟盒上墩着,他的目光同时扫了眼朱支峰,于是朱支峰就说:“我说说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吧。这个案子,其实雪山同志虽然是专案组长,但他一直在外出差,案子的后期调查主要是我在抓。从目前看,我认为案子到现在已经基本结束了,如果再查下去,无论对哪方面都不利。再说,谁又能保证那小字报上说的不是假话呢?”
雪山实在憋不住了,朱支峰怎么能这样说话?这个混蛋,他是怎么啦?当着市委书记的面他分明是要把他雪山排除场外。这种用心也太险恶了。雪山被朱支峰的话激得满脸通红,张着大嘴盯着朱支峰,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你……没有调查,你有什么理由说小字报上反映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就是调查,难道还能再查出个金玉良?”朱支峰没再反驳雪山。
司徒竞湖笑眯眯地扫一眼吴伟,将目光转向了雪山。
朱支峰的发言令吴伟感到吃惊,他事前了解过朱支峰,知道他和雪山是生死战友,他们和司徒文亭是部队有名的三剑客,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战友关系,他们都经历过战争生与死的考验。也就是说他们都为捍卫共和国的政权流过血。习惯思维上,他们在黄金专案上看法应该是一致的,但从金玉良的判决情况看,从雪山中途以考察为名退出黄金专案组来看,他们之间又有些矛盾。为什么朱支峰在黄金专案上会持与雪山完全相反的意见?事前他以看望下岗工人的名义专门去过朱支峰的家。那是在皮革厂厂长的陪同下去的,因为朱支峰的爱人娜珠是皮革厂的下岗女工。吴伟走近那十几排平房时才知道工人们的真实生活现状。“这些房子都是五六十年代建的,按理早该翻建了。可是工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哪还有钱建房哟!”厂长在他身后小声地介绍。是啊,如果在这儿盖两栋楼,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厂长轻轻推开了朱支峰家的门:“这是咱们厂最老的一个老工人,这房子住了四十多年了。据说还是西方市第一任书记黎明同志在时建的房子,皮革厂也是那时建起来的。四十年过来喽,企业落到了靠贷款过日子的地步……”他当时看着这些房子,酝酿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把这块地皮全部卖给开发商,用他们的钱再买两栋楼。小院很静,一位老太太正冷眼看着他们,从老太太的目光中,吴伟能感觉到她是一个有头脑而且饱经风霜的老人。那个叫娜珠的当时很高兴,以为厂长是来通知她上班的,忙得里外乱跑,又搬凳子又端茶的。“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干了些什么?”“干什么?给您汇报一下,天天求人找活干。在家里心都快等疯了。可是跑断了腿也没找到工作,谁也不要咱这半老女人,现在有活也全让漂亮的女孩抢去了。我呀,天天到街上捡烂菜叶子回来喂鸡。”朱支峰的家属是属于那种快嘴快舌的一类,而且人很开朗,很透明。“这位是咱们厂新来的书记对不对?”娜珠好奇地看着吴伟。“他啊!是咱们市委新来的吴书记。”“解决开工还是要拆这块平房?”娜珠说完伸了下舌头。吴伟笑着摇摇头,他感到很尴尬,怎么回答这位对领导充满希望的女工?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别给吴书记出难题了,他是来了解情况的。”作为一市之长,他从娜珠失望的表情上感到了责任。“现在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么多的人去挖国家的金矿没有人管,可是咱们厂子连几十万的技改资金都贷不到。”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这个直率的女工,此时那位一直默默盯着他的老太太说话了:“你就是新来的市委书记?”老太太用了个你字,话中轻蔑的意味非常明显。“这些房子都是四十年前西方市第一任书记黎明同志领着大伙儿盖的。老百姓图什么?一口饭,一张席。你给了他,他就念你的好。四十多年了,一提起老书记来,人们还都念他的好。”这话他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应该说批评是很严厉的。他当时不由多看了老太太几眼,这是个有文化有教养的女性,她的脸上本身就写着很多故事。厂长出门后告诉他,老太太叫方茹晰,是朱支峰的妈妈。老太太给他的印象很深刻,尤其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和那双能穿越历史隧道的眼睛。应该说老太太批评得对,批评得有力。我们共产党人不同于其他政党的主要点,就是一切为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离开了这个出发点和基本点,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个家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种环境下,他相信朱支峰不会差的。由此他才决定把朱支峰找来,和雪山、司徒竞湖一起商讨一下黄金专案的后续工作,或者说叫复查工作。如果结论从他们口中提出来,将是三比一。可是朱支峰的话却恰恰相反,形成了二比二。他不能不说话了。
“司徒,关于金玉良手中掌握的一些领导干部让金把头去金矿的批条,还有金玉良是替罪羊的说法等,这些反映对人们的影响可不是小事啊!我认为它不仅涣散民心,而且对我们一些干部损害也是不小的。就是对你司徒也不是没有议论哟!”
吴伟忘了李毕书说的小白鼠,他本来就不想当一只偷偷生活的小白鼠。他必须把要害点到,要让司徒竞湖张不开口说话。至于司徒竞湖在黄金大案里干了些什么,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那是以后再说的事,但他必须要打破目前沉闷的局面,把西方市民的心态引到健康的轨道上来。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是真是假复核一下没有什么坏处。同时,这也是一种对群众反映的交待,而且对党的事业、对人对己都有好处,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司徒竞湖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微笑,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抬起目光:
“小字报上反映的事证据在哪儿?把证据拿出来嘛!我这人就怕疑神疑鬼的。不过,我也把话说明白了,如果有我插手金矿的反映,你吴书记也可以一起查的。我们讲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凭什么说东道西的?从古到今,就是杀了人,没有证据也定不了案啊!”
吴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他没想到司徒竞湖会发这么大的火,其实他只是想侧击一下这个搭档,看来话是说重了。
“司徒,不要误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不管你什么意思,这个案子,你还没有来就开始查了,是我负责牵头。你现在也可以重新组织人复查我的问题。”司徒竞湖的话说得很重。
“司徒同志,请不要误解,我们是在谈工作。我们……”吴伟想解释一下。
“谈工作?你们听听有这样谈工作的吗?”司徒竞湖慢慢站起身,“这不是怀疑一切的年代了。你看着办吧,你是市委书记!”
谈话彻底崩了。雪山盯着站起身的司徒竞湖:“司徒市长,我认为不能这样看问题,这不是个人的事。复核黄金专案,也绝不是针对某个人。金玉良一案中的疑点很多,群众提出来也是很正常的,我本人就有很多疑问,这些应该向群众做个交待。我也看到了几份小字报,其中一份反映我的兄弟雪原开金矿的事。我们应该认真反思才对啊!”
司徒竞湖的表情有种无法言表的苦涩与无奈:“好吧,你们查,你们查吧!我总可以保留意见吧?”司徒竞湖最后将目光转向了吴伟,“还有其他事吗?我还要参加工商局的座谈会。你们研究吧,我服从。”
司徒竞湖走了。
当吴伟发现一切都无法挽回时,他才知道李毕书告诉他的话多么重要,也就是说,他已经把自己的防范神经拿掉了,并且走到了前台。怎么办?上了战场的人是没有退路的,他必须咬牙顶上去。
“我看就这样吧,先按雪山同志的意见,以做好善后工作为由全面对黄金专案进行复核,并尽快拿出死亡谷金矿的整顿意见报市委研究。”吴伟将目光投向雪山与朱支峰,“那么多企业停产,那么多工人下岗待业,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少数人挖国家的金矿中饱私囊!”
战斗已经打响,序幕也已经拉开,作为黄金专案组长,雪山要助这个新来的书记一臂之力,否则,这个同龄人很可能中途夭折,或者卷起他的铺盖卷回他的省城。要揭开黄金专案的谜底,眼前没有比把金玉良这个活口留下来更重要的了。从眼下看,吴伟和西方市都没有可能,因为这是由很多不可知因素甚至偶然因素构成的,也是智慧和力量的有机整合。既然是这样,那也就存在很多可变因素甚至投机成分。如果要留下金玉良,现在还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打关系这张牌。
雪山听司徒文亭说过他当营长时的团政委方竹青复转后分到了省高级法院,当了几年审判员,后来当了哪个庭的副庭长。他回西方市后,本来要去看看这位老首长的,但因为黄金专案的事一直没有抽出时间。从感情上说,方竹青对他雪山是有恩的,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他从内心里尊敬这位老首长。给他写封信吧,把金玉良的情况跟他说说,请他在复核这个案子时留心责任划分问题,这也是正常的司法行为。写什么?这个腹稿雪山想了很久,对于方竹青来说,只能有什么说什么,老首长是不希望拐弯抹角的。
“亲爱的老政委:收到这封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