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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姐在为自己没说清楚,老陈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再次强调,“人方面要告我们的。”
老陈仍无反应,终于我到了那支圆珠笔,窃自安慰,看眼牛大眼:“谁要告我们?”
“何必,他们编辑部的社任。”“他说了不算吧?”老陈慢悠悠地说。
怎么不算?他是负责,话说得很难听对我们凶得很。“
“让他凶去。”老陈不以为意。
牛大姐为老陈的态度因迷惑:“您认识他?”
“见过。”老陈回答,“不熟。”
“那您可千万留神,这个人很不好说话。”
“我跟他说什么?”老陈道。“他有没有上级呵?这个事儿你不要管了为下午我给胡老打个电话讲一下就是了。他对你们凶对胡老也凶么?”陈主编挥挥手让牛大姐去了。平时若是陈主编如此,牛大姐出来还要发发骚,背地里和陈主编出比资历。此次出来,禁不住一脸喜色,一身轻松。
大家围上去向她打听陈主编的态度。牛大姐一脸严肃地对大家说:“都回去工作,这件事就不要再议论了,领导会妥善解决的。”再问,翻来去还是这些话,搞得大家既不满又好奇。
还是两个小时之后,牛大姐忍不住主动跟大家说了,还加入了许多添油加醋的渲染。
个胡老和我们老陈有师生之谊,在‘华北革大’时老陈是老最得意的弟子。文化革命时他一起挨过斗,老陈对胡老一点没揭发,至今亲密无间。我们出版社的二编钉的那个小胡你们知道吧?就是胡老的儿媳,老陈一手把她调进来的。《大众生活》胡老讲话那是一言九鼎,何必算什么东西!还不是看胡老眼色行事的小力笨儿。“
也不知胡老陈主编的关系是不是真如牛某人所说,不过这事从此确实没了下文,《大众生活》再未打过电话质询,法院无传票送达。有干开某寿星作家的祝诞大会,编辑部的还和何必等人狭路相逢,何必只是反脸不理人,但只字未提官司的事。
三个月后,《大众生活》的那位姓被女同志打来电话,李东宝接的。女同志在电话里一本正经地对李东宝说:“经我们研究,考虑到你们的态度,并考虑同行的关系,我们决定不起诉你们了。但希望你们《人民日报》上登一个启事。以示道歉。”
牛大姐道:“不要理她,她们决定不起诉了?起诉得了么?于《人民日报》上道歉?想得美!”
隔几,女同志又打电话来,还是希望《人民日报》道歉。
牛大姐接了电话,不客气地拒绝了她:“我们没有这个义务!在这件事上,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遭了牛大姐抢白,女同志不敢再打电话找出牛大姐,只是三番五次地打电话找李东宝反恳恳求他做做工作,自他们道个歉。后来都在电话里哭了,说她现在十分为难,何必认定日夜斗为经办的而且没办好,每天一见她便奚她,说她没工作能力,逼她催促《人间指南》道歉。
“你们就给我们道个歉吧。”女同志乞求李东宝,“哪怕在你刊物上写个了一百字启事呢。否则我真没法交代,简直都不敢上班了。”李东宝闻之不忍,对大家说:“要不咱们就给他们道个歉。”
戈玲、于德利都说:“道吧道吧,有什么大不了的?给《大众生活》这样的刊物道歉也不丢人。”
牛大姐、刘书友坚决不同意:“这是原则问题!”
于是几个年轻人就去磨老陈,老陈先也不同意,后招架不住几个人总磨,便答应了。
老陈对他们说:“这个声明这么写:今年,《人间指南》编辑部在弘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民族优秀文化面作出了突出成绩,发了一批在社会上有影响的稿子,起到了很好社会效果,在广大读者和群众中引起很大反响。但是,本刊也注意到了,近来社会上有些人打着本刊和《大众间指》的名义进行了一些非法活动,给严重刊都造成了恶劣影响。本刊特此严正声明,今后凡用本刊名义进行采访、联系工作者,必须持有本刊介绍信和记者证。若无以上证件和介绍信,发生的一切纠纷和问题,本刊概不负责!”
这个声明在年底登在《人间指南》,杂志的最后一页补白处。李东宝把声明剪了下来,装入信封号寄给了《大众生活》的那位女同志。
修改后发表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了,在西单‘百花市场’,和一个男的。”李东宝对戈玲说。“昨天晚上我就没出门。”戈玲回答。
“绝对是你,我儿子细张望了一下。”
“是不是我,我还不知道?你肯定认错了。”
“你们从‘百花市场’转完出来,又进了‘豆花庄’,一人吃了碗‘龙抄手’,又合吃了一碟‘叶儿粑’。”
坐在另一张桌后吸烟出神的于德利,看了一眼李东宝,弹弹烟灰说:“你跟踪了?”“邂逅。”李东宝说。“当时我正好骑车逆行被警察喝住在路边接受批评,一边东张西望。”
“那就是有这事儿了。”于德利说。
戈玲一笑。“其实你是承认了也没什么。”于德利劝戈玲。“东宝的意思也不是要跟你算账。”“是没什么,间题是我根本没跟人去逛过、吃过西单。”
“这就是你不诚实了。”于德利咳嗽着摇头叹息。“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那也只好让你不喜欢了。”
陈主编拿着份稿子从他的套间里出来,对李东宝说:
“这稿子我看完了,还不错。”
“您要觉得不错,那就是真不错了,那就用吧。”李东宝接着对戈玲说。“就是我也没想把你怎么样。真不喜欢你这么不坦率。”“篇幅我觉得过长,是不是请作者压缩一下?”陈主编说。“另外有些小地方最好再做些修改。”
“是是,我也觉得有些地方换种写法更好。”
“那就把作者请来谈谈。”陈主编说完离开,去上厕所。
“什么稿子?”于德利问。
“言情。”李东宝有口形无声地说。
“写得好吗?”于德利随便一问,操起稿子翻阅。
“就那么回事,比‘穷聊’的略强那么一点。”李东宝转而继续对戈玲调侃。“似乎很亲密嘛,一路手挽手。”
“当然啦,既然是轧马路,当然得找那感觉。”
“我能拿回家翻翻吗?”于德利翻了两页稿子,问李东宝。“这几天跟老婆没话,正想找点言情小说看。”
“拿去吧,想着还回来。”李东宝问戈玲:“今儿还见吗?”
“见。”戈玲回答。“每天都得见,不见想得慌。”
“那爷们儿帅吗?”于德利认真问东宝。
“我不觉得。你见过那种遭了雹子的茄子吗?看上去也是紫色儿,一摸上去净是疤瘌。”
“哈!”远处正在埋头看稿的老编辑刘书友冷丁大笑一声,忙低头加倍严肃地看稿,无声无息了。
另一位老编辑牛大姐怅惘抬头,缓缓逡巡,睥睨群小。
“我就喜欢那粗糙的感觉。”戈玲盯着李东宝。“——刚劲!”于是李东宝便给《风车》的作者林一洲打电话,冒充公安人员。林一洲捧起电话聆听时牙齿的嗑碰声清晰可闻。
林一洲放下电话,再三叮咛自己:沉着,一定要沉着。这仅仅是个好兆头,没见到铅字前,什么意外都可发生,过早宣布,将来被动,但眉宇之间还是像蕃茄汽溶于水渐渐漾出一层喜色,与板着的脸蛋、紧绷的双唇恰成对照,似喜似悲,令环室四布的同事们好奇心倍增。
老婆劳动了一日回到家中,见林一洲兀自发征,嚼话梅似地品尝吮咂一脸回味无穷的快慰,平日分工他管的家务一样未动。老婆也是疲惫,无力吵骂,唯有赌气倨坐,满脸挂霜,心中自叹命苦。林一洲“沉着”半日,已然按捺不住,终于丢了矜持,歪头朝太太嬉笑,引太太发问。
老婆一脸鄙夷将张口未张口,林一洲已自动报了喜帖子,初还有所保留,继滔滔不绝、后日俨然既成事实。
这老婆本是那一等势利妇人,平日最恨丈夫无能,好争些闲气的,如一听,焉能不化怒为喜?“
“早该这样的!叫他们压了你这么些年,应该去质问质问,把稿子摔到他们脸上,亏你还想着感激。”
倒是丈夫比较谦虚。“都要受这折磨的,哪有不坎不坎就顺顺当当成大事的?好在已经挺过来了,从此再不该有谁难为得住我了。”
“明天去,把你那些被全国退过的旧稿子都带去,让他们一气儿发了。”“不好不好,要谁退的谁发才有趣儿,当然我还是要给他们台阶的,不能弄得人家太难堪,将来还要做朋友。”
“就你心眼好,人家爨你稿可是眼都不带眨的。”
“越是得意越该有气席,板子挨得香饽饽也吃得。奇怪,我现在竟一点不记恨他们了。
两夫妻说说笑笑,吃了晚饭。老婆本来想炒盘硌窝蛋以表祝贺,被林一洲婉拒了,他恳切地说:“以后只怕吃不上这样的饭了。”待收拾完睡下,林一洲身上撂着老婆的大腿,回忆起一生的酸甜苦辣,从此都要告别,竟呜呜地哭了。
老婆也辛酸,陪着掉了若干的泪,饶着说上些不咸不淡的话。惹得林一洲哭完倒恼了,体味出了些越王匀践报了仇之后的心境,在黑暗中任老婆抚摸冷笑不已。
次日,林一洲梳洗完毕便直奔《人间指南》编辑部。
路上,他为自己举子看榜似的激动心情十分羞愧,连连责骂自己的不成熟:美什么美?可不是应该的?和那些福童比起来,你已经晚了。这么骂着、怨着,一路起着,到底才算从容了一些,端庄了一些。在水泄不通的公共汽车上遭了一肘,也并不暴跳,瞥了一眼那戴眼镜的鲁莽汉子,悠悠地想:日后才叫你知道我呢。
“你好你好。”李东宝与林一洲热烈握手,握完让座,笑吟吟地望着他,并不言语。“还好吧?”林一渊问,掏出烟敬李东宝。
“好,老样子,就那么回事。”李东宝摩挲着烟,语焉不详。“你怎么样?”“准备写一新东西,正在打腹稿——有火儿吗?”林一洲东张西望。“火儿?”李东宝也茫然四顾,再三觑视这厮。
林一洲看出蹊晓:“您不记得我了?”
“噢……”“我姓林。”“噢,”李东宝终于笑得实在了,“《风车》的作用,抱歉抱歉,每天见的人太多。等一下,你那个稿子我们主编有意见,我叫他来。”李东主起身去主编室。
戈玲对于德利笑:“我发现好几回了,两人聊了半天,还不知道谁是谁呢。”李东宝回来,对林一洲说:“主编在接一个电话,完了就过来。”他坐下后继续和戈玲胡扯:“他是干嘛的——你那位?”
“这得问你,我哪知道?你希望他是干什么的?”
“肯定不是编辑吧?”于德利说。“肯定不该是。”戈玲说。“我不能一错再错。”
“戈玲,作为同事我有责任向你进一忠言。”李东宝十分严肃地说。“生活作风是大问题。”
戈玲正儿八经地点头“知道了。”
“要为其他女同志作个榜样,自尊自爱。”
“一定。”“切莫将身轻许人。”于德利插话。
“你吃醋吃得没什么道理吧?”
“我不过是殷切期望。”于德利说。“我是没有自己的私利的——你把我看低了,戈玲。”
陈主编搓着双手从里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