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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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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沉默了好久,青年补充说:“张书记,我感到今天对您说的话,有些冒昧和不知道深浅……”
  “为什么?”
  “请张书记想一想,我才多大年纪?经过、见过多少世面?张书记不知道比我高明几十倍,几百倍,我竟然在张书记面前,说了这些话,实在太无自知之明了。”稍作停顿,又说“不过我讲的都是真话。”
  张敬怀说:“敢讲真话的人,水平就高。”
  停了一刻又说:“我之所以找你谈,是因为我想听听各方面的各种情况,各种意见,各种看法和各种议论,我需要听真话。”
  青年又说:“从大跃进以来,大话,假话,套话,空话盛行。我想:一个人说一百句,一千句,一万句那样的废话,只会坏事,一点用处也没有。如果一个人说了一百句话,有九十句错误,只有十句话有用处。那就会推动我们的各项工作向前发展。可是,现在人们都爱听那一百句大话,套话,假话,空话,而不爱听十句甚至一句有用处的话。”
  “你认为这种社会风气,是怎么形成的呢?”张敬怀看着青年,希望他讲下去。
  “这我可没有想好。”青年说“可能是……”青年人停住了。
  “是什么?”
  “什么,什么呢?是不是涉及到民主问题?……”
  “什么地方的民主?”
  “上上下下内内外外吧……”
  很显然,这个问题卜奎是想过的,不过这话他故意说得模糊些罢了,可见这个青年尽管坦率,但还是有保留的。
  张敬怀不说话了。卜奎觉得他该告辞了。可是他环顾房间周围的书架,说:“张书记,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张敬怀笑了一下:“有什么不能问的,你说吧。”
  “张书记一定是个大学问家,”卜奎问“在什么大学毕业呢?”
  张敬怀又笑了一下:“我是‘ 红小鬼’ ,放牛娃出身,哪里上过什么大学?只是爱看书。在打土豪,分田地时候,见了书,我都收起来背着。长征时不得不丢弃。解放以后才真正读了些书。……我听你的谈话,你也不像个中学生呀。”
  两人的谈话,已经超过上下级的态度了。
  ……
  张敬怀觉得,他和卜奎的谈话,是又进行了一次社会调查,了解了一些民心、民意,有些情况他是非常需要了解的,有些话也是他自己想说的。他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对这次谈话,他觉得十分惬意。
  张敬怀觉得谈话差不多了,打电话告诉刘秘书,把这个小青年领到省委大食堂,从身上掏出一斤粮票和一块钱,招待他吃午饭。然后要组织部派一位干部科长到三平地区,考核一下这个卜奎的出身,成分,一贯表现,并且暗示,他可能选这个青年当自己的秘书。
  最近三平地区地委祈书记,心情一直很烦躁。省里的“内参简报”发表了他们宣传部干事卜奎的文章《最常说的,最难做的》。尽管文中所举例子,没有指明是在三平地区发生的。可是谁都知道,这是指的他们的地区。如果在“反右派”那时候,揭露我们社会主义的阴暗面,打他十个右派也不冤枉。可是,省委的内部刊物居然给他发表了!编辑部还加了肯定的“按语”。当然,卜奎所反映的问题,所举的事例,不单指三平地区,都是具有全国性的,当那股“五风”大吹大扫的时候,谁也挡不住。即使在他们地区所发生的,现在也都纠正了,谁也不会为此觉得丢脸:当初谁不是想革命呀!可是自己地区的事,上了报刊,尽管是内部刊物,祈书记总觉得不那么光彩。前天,省委又调卜奎去谈话,是什么意图呢?是批评他的“右倾言论”?还是让他进一步揭发本地区所搞的极左路线那一套事实。
  想了很久,祈书记让宣传部整理了一份“关于卜奎同志《最常说的,最难做的》一文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首先给卜奎做了政治上的结论:说这个同志自高自大,自命不凡,无组织无纪律,他的文章中所举许多事例,很不准确,有许多夸大其词之处,观点也失之偏颇。同时,这篇文章没有经过地委领导审查,就拿去发表,是一种无组织无纪律行为。他的这种右倾观点,是有阶级根源的。
  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叔父,原来是国民党部队一个中尉。一九四九年,跟国民党逃到台湾去了……等等。
  这份材料刚刚写好,是不是上报省委,祈书记一直在犹豫。正在此时,省委组织部干部科长就到了地区。
  地委宣传部时部长,马上向祈书记汇报了省委来人要了解卜奎情况的消息。
  为了卜奎写的那篇文章,他们不知道省委此次派专人调查卜奎,是要查他什么问题?时部长请示祈书记:“是不是按照我们原来准备的材料,向那个干部科长汇报?”
  祈书记问:“省委调查卜奎的意图是什么?是肯定卜奎的文章中的观点呢?还是作为右倾的典型,组织批判?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我们先拿出材料,就显得主动,如果是前一种情况,我们原来准备的材料就很不好了。”
  “现在还不知道省里的意图。”宣传部长补充说“前天,省里把卜奎找去谈话。”
  “谈了些什么?这个情况我怎么不知道?”
  “卜奎是前天去的省委,昨天晚上才回来,他没有向我汇报,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所以没有向您汇报。不过……据《内参简报》编者加的‘ 按语’ ,是肯定卜奎的文章的观点的。但是,这是不是一定代表省委领导的观点,我们不得而知。看卜奎回来时的表情,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祈书记沉思良久,说:“这就得具体分析了。”
  “是,是。”
  “这样吧。你先和那位科长谈谈。摸摸省委意图的底。”
  中午,宣传部长,请干部科长吃一顿实际上是宴会的“便餐”,并做了热情洋溢的友好谈话,宣传部长有底了。下午,他向祈书记反馈来的消息是:看干部科长的意思,好像有意要调卜奎到省委工作,这次是专门考核他的社会关系和一贯表现而来的。
  祈书记又沉思良久,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好事!好事!这是好事呀!”
  宣传部长一时没有理解祈书记的意思。
  祈书记说:“你想一想,如果我们肯定了卜奎的文章,而且能把他输送到省委工作,这不是我们地区的光荣吗?我们地区有一个干部在省委,今后会有很多方便……”
  “那是,那是……”
  祈书记立即交待任务:“你马上再准备一份材料:这材料首先要肯定卜奎这篇文章,说是在大跃进中,我们地区在工作上,确实有违反了客观规律和违反实事求是原则的现像。全国都如此,这也没有什么不光彩的。我们完全同意卜奎同志文章中的观点,目前已经并且继续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继续纠正我们工作中的不良作风;第二,要说明卜奎同志,工作一贯积极肯干,能够完成任务,有敢于讲真话的优良品质。第三部分,要说明卜奎同志,家庭出身贫农,社会关系没疤没节,至于他叔父的国民党军队中当中尉的问题,他叔父逃往台湾的时候,他才八九岁,根本没有见过叔父。谈不上什么阶级影响。其他,你看情况,再作些补充。”
  有了这个底,宣传部长该如何和干部科长介绍卜奎的情况,就好办多了。
  晚饭又是宣传部长陪着干部科长吃“便餐”,又作了第二场热情洋溢的谈话。
  更进一步了解了这位科长的此次来地区的意图。饭后稍事休息,就拿出他匆忙准备的材料。干部科长看后,甚为满意。
  宣传部长立即争取主动,提前和卜奎谈话,说是:你的文章写得很好。说出了大家都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省委领导也很重视。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为了让你发挥更大的作用,我们打算把你推荐到省里工作。……“
  卜奎犹豫了半天,说:“我有一个母亲,如果我离开本地区。他老人家疾病缠身,没有人照顾不行。”
  部长说:“这一点,我们想到了,对你母亲的生活,省里也希望我们好好安排。你在乡下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
  “是,现在在公社机械修配厂当工人。”
  “我们想把你姐姐调到县机修厂,你母亲也把户口转到县里,吃商品粮。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卜奎没有说的了,他首先感激地区领导,感谢省委领导。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他必须接受分配了。
  在卜奎到省里报到之前,以祈书记为首的地委常委们,还特别设宴送行。这是卜奎没有想到的事。
  祈书记举杯说:“我们地区出了一位卜奎同志这样的秀才式的好干部,是我们地区的光荣。我们早就看出卜奎同志,前途会有大的发展。我们地区是个小盆,发不了大面团,是留不住这样的有能力、有水平的好干部的。我们极力向省里推荐。……”
  卜奎觉得这些话不真,因为前几天,宣传部长还批评他擅自向省里投稿,是无组织无纪律行为呢。此时,他只是有礼貌地“嗯嗯”应答着。
  祈书记又说:“卜奎同志到省委工作,我们还不知道具体做什么。但是在省委工作,眼界宽,信息灵。希望卜奎同志,在适当时候,上级有什么动向,政策有什么变化,给我们透露一点信息。以便我们主动地及时地把握工作的大方向。
  我们共产党人,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不讲什么官不官的,但我还要说句旧话,为了卜奎同志的荣升,大家干一杯!“祈书记举起酒杯,在座的领导,一齐站起来。
  卜奎不能失礼,也站起来,干了一杯。
  祈书记又说:“卜奎同志,对我们地区的工作,特别是对我本人有什么批评,可以不客气地提出来,给我们留下些宝贵的意见。”
  卜奎有点受宠若惊。好像因为这次调动,他的智慧细胞,他的水平,一刹那翻了几倍。他实在没有经过这种场面,不知如何应答才好。
  “我们以后到省里开会、办事什么的,要麻烦卜奎同志了。”
  尽管祈书记极力想活跃宴会气氛,可是宴会一直很沉闷。
  第三章 张敬怀的新秘书
  卜奎到省委报到了。这是由办公厅单主任通知他的,说是让他临时帮助张书记做一段工作,以后再正式分配。
  此前,组织部长曾经向张敬怀提出过建议:让卜奎先在办公厅作为一般的秘书,考验一段,看看他的能力,如果称职,再作他的私人秘书不迟。可是张敬怀坚持,马上把卜奎调到他的身边当秘书,以至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们给我配秘书,我相不中;我相中了的,你们又提出这样那样的建议,咱们到底谁听谁的呀!”大有“我意己决,勿庸再言”的气势。组织部长还是坚持:“给您当秘书,按任用干部原则,是要经过严格考核的。”
  张敬怀说:“他不在我身边,我怎么考核他?”但张敬怀也退了一步,目前不算正式秘书,要半年试用期。
  单主任找卜奎谈了工作,安排食住。总务科长在张敬怀办公室隔壁给他腾了一间小屋,安了一张床,既是办公室,又是住室。省委后院就是省委的大食堂,吃饭极其方便。张敬怀又在自己院子中的西厢房,腾出一间屋,也安了一张床。
  他也可以住在他家里。这样,有什么事,无论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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