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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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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要溺水的时候,总是乱抓乱挠乱扑腾,企图抓住一个救命物。“不行了,不行了。”他喊叫着。冯怡那柔软的手背立即托住了他的腰。这时,张敬怀要站起来,双手无意抱住了冯怡的腰。他觉得周身战栗了一下,当他刚站稳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十分羞愧,半天才说:“对不起,对不起了!”
  冯怡一时不明白,后来一想才知道是张敬怀在水中挣扎时,抱了她的腰。
  “不游了。”张敬怀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生气,说:“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冯怡问。
  “不为什么。我感到对不起你!是我不好……”
  冯怡大笑起来:“你,你这个人呀!真是,这有什么不好的。”
  又过了一些日子,办公厅单主任来电话告诉他:关于他的问题,中央下了一份文件。在电话中先把文件内容大体上讲了一下。文件中说:张敬怀同志是党的好干部,是久经考验的真正革命家。过去无论是一九五九年“反右倾”运动或者在“文化大革命”中对他的批判,完全是错误的,是冤假错案。所有加在他身上的罪名,和一切诬蔑不实的之词,一律推翻。恢复张敬怀同志的工作和职务。
  单主任还告诉他:原来从部队来“支左”,在建立革委会时,当了主任的石司令员,已经调回部队。原省委书记杨同理同志,也从下乡插队的农村调回来了,官复原职,仍然作为一把手,主持省委工作。杨书记希望他马上回来,参加最近要召开的省委会议。他明天就带一部车子来接他……
  张敬怀放下电话,并没有那么高兴。因为他预计会有这么一天,一切违反规律的东西都不会长久的。但使他庆幸的是,在他挨批斗最难熬的时候,在他要切断动脉血管要自杀那一刹那,居然回心转意,没有死成,这才有了今天的呀!十年,十年呀。我们八年抗战,打倒了日本帝国主义,三年解放战争,推翻了蒋家王朝,可是这十年中,我们搞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这是为什么呢?想到这里,他不觉流泪了。
  现在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小冯告别。
  应该说,张敬怀在翠谷山庄,度过了大半生最难忘的日子,也可以说是最让他快乐的日子。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就没有体会到友情的快乐了。他总是下指示,发号令,下级总是唯唯诺诺。而在翠谷山庄,他居然结交了一个算是忘年之交的朋友,也许是对他以前这种损失的补偿。所以,这里好像是他重生的地方。总之,怎么形容翠谷山庄对于他的意义,也不过分。
  这天,冯怡又来约他上山。刚刚走到他门前,张敬怀招呼说:“小冯,你进来。我有件事告诉你。”
  “什么事呀?”
  “你进屋再说。”
  冯怡进了他的房子,在一张藤椅上坐定:“说吧。”
  张敬怀又想了想才说:“刚才省委来了电话,说是中央下了文件,平反了我的冤案,恢复我的职务。明天就让我回去。”
  小冯并没有为他高兴,也是沉默了很久,才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得祝贺你了!”
  “这有什么值得祝贺的?”
  “受了那么多苦难,官复原职,还不值得祝贺?”
  “你给我说这些……就……没有意思了。”
  冯怡说:“是没有意思。回到你那个工作和生活圈子,整天忙,忙,忙!发指示,下命令,做决议,写报告……没有一时一刻是属于自己的。”
  “你的意见都对。可是一个人在社会上,无论处于什么地位,都是诸多社会因素和历史条件造成的。历史把我推到了这个岗位,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况且,社会也需要有人干这些事情呀!”
  冯怡伤感地说:“那么,咱们就此告别吧,──永别吧。”
  张敬怀一惊:“怎么是永别?这是什么话?”
  冯怡解释说:“你想一想,我们在这里是‘ 病友’。你恢复了工作,我们之间相距就是天上地下了。我一个小小的临时工,可能连你们的大门都进不去的。”
  “不对的!不对的!你绝对是错误的。我的地址,你知道。你在海天市的地址给我写下来吧。”
  小冯俯在桌上给张敬怀写了她的住址,交给张敬怀。张敬怀说:“如果可能的话,你需要帮助,我会尽力的。”
  冯怡不以为然地说:“我不希望有权力的人对我施舍。我可以自己奋斗。况且我们交朋友时,也没有想到以后让你帮助我。”
  张敬怀说:“你不能否认,人总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吧?无论是朋友的,团体的,个人的,组织的。”
  “我不否认。”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还要嘱咐你几句:你读了很多书,也可以说很有才能,很有前途。你不能老是当那个临时工,荒废岁月。”
  “我现在不是在猛学习嘛。现在已经恢复高考。我还得圆圆大学梦呢。”
  张敬怀又想了想:“这么谈话多没有意思。我们还是像‘ 病友’ 那么谈话好不好。我这一恢复工作,好像我们之间一下拉大距离了。……我这个人,你的总印像如何?”
  这时冯怡才有了笑容:“你嘛……你让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这还成问题吗?”
  冯怡笑了:“你地位一变,也许就不喜欢听真话了。”
  “胡扯!说真话。”
  “你这个人嘛……”冯怡一面想一面斟酌词句。
  “不用想,讲直感。”
  “你这个人嘛……首先,作为一个男人,满成熟,满可爱的。成熟的男人,比那些‘ 奶油小生’ 之类可爱。”
  “哈哈哈!”张敬怀大笑“我这个人,哎,还有人说我‘ 可爱’ !连我的老婆、孩子都没有说过。我不仅可爱,还‘ 满可爱’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假话,假话。”
  “你看看,人家给你讲真话,你又说是假话。不给你说了。”她耍起小孩子脾气。
  “好好好,真话,你说下去……”
  “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嘛,对我……对别人我不知道,对我还算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哎,哎!我告诉你,我衡量一个领导干部的第一标准,是看他是不是平易近人,是真的没有架子,不是装模做样的对下级拍肩膀那种……”
  “说得好,说得好!”
  “做一个朋友嘛,也还真诚。就这些。你从来还没有说过对我的印像呢。你也讲一讲。”
  张敬怀也想了想:“你作为一个女孩子……”
  冯怡马上纠正张敬怀:“不许你叫我‘ 女孩子’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好好好。不管你叫什么吧。你性格开朗,渴求知识,善于独立思考……”
  “我不要那些‘ 鉴定’ 语言,要讲直感。”
  “你也是满满可爱的咧。”
  “感谢你说我‘ 可爱’ ,可是在很多地方,让人讨厌……我不说了,你说吧,我有没有不可爱的地方?”
  “我已经猜到了:有人讨厌你。可能认为你独立思考,不随波逐流,有时太露锋芒,对领导不会唯唯诺诺,也就是‘ 不听话’。如果真的有人为此说你讨厌。
  这正是你的优点。“
  “我没有缺点了?”
  “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次日,单主任带着车来接他。疗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出来站在大门口给张敬怀送行,唯独不见了冯怡。她出了什么事呀?张敬怀叫护士去找,过了半天冯怡才从她住的房间出来。眼睛红红的,一面强装笑容,一面笑着说:“我害眼病了。”
  张敬怀不觉心中一阵颤抖:“这个女孩子呀!”
  第七章 官复原职
  张敬怀回到省城的第二天,就参加了省委常委会议。原来的省革委会,凡是解放军在“支左”中任职的领导人,现在一律调回了部队。参加会议的省委委员,基本是“文化大革命”前的成员。杨同理仍然担任省委书记,其他人为副书记和常委。张敬怀和他们从红卫兵冲散那次省委会议之后,十多年来没有见过面。杨同理可是老多了,满脸皱纹,像蛛网似的,面色油黑,但看来还算健康。其他委员们,十年浩劫中,也都没有见过面。这第一次省委会议,也算是个“见面会”,彼此握过手之后,从感情上讲,都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啊,你还活着呀!”但是谁也没有说话,劫难之后的沉痛,压倒了要说话的愿望。
  “现在开会!”杨同理宣布。他向长方形的大会议桌扫了一眼,好久没有说第二句话,好像要哭的样子。他压抑住自己的感情,说:“不是都回来了吗?什么也别说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了。……”
  杨同理又看了看会议桌周围的同志,发现只缺少一个人,那就是原纪律检查委员会方一宙书记。办公厅那个靠造反起家的“刘司令”,因为他的违纪行为,方一宙处分过他,方一宙在长期的批斗中,没有挺过酷刑这一关,去世了。杨同理说:“原来的常委,就缺方一宙同志了。为了他的不幸,我们默哀三分钟!请大家起立。”
  大家站起来,低头默哀。
  ……
  这次会议主要是研究常委的分工问题。关于谁抓政策的“拔乱反正”和平反冤假错案和清查“三种人”的问题,没有定下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喊得最多的口号是“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实际上造反就是一切,邓小平在一九五七年,整顿了一段,大见成效。可是却来了一场“反击右倾翻案风”,又乱了套。
  现在清理“三种人”的任务还很重,一部分造反派还在台上,“两个凡是”,还很流行。平反冤案的阻力也很大。
  最后,杨同理说:“我看由张敬怀同志抓这项工作吧。谁受过的磨难最多,感同身受,抓得会最紧。大家同意吧?”
  同志们都同意。杨同理问张敬怀:“敬怀同志,怎么样?”
  张敬怀说:“我接受任务。”
  张敬怀在翠谷山庄的那些日子里,两个造反派抢占的房子被退了出来,小院中间砌的那堵不三不四的墙壁,拆掉了。经过简单的修缮、整理、粉刷、打扫,楼院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被没收的几千册书籍,也搬回来了。这是张敬怀最高兴的一件事。办公厅单主任,又给拉来几件家具,已经像个家了。
  “家”是恢复了。可是张敬怀和夫人艾荣、女儿胜美的感情,还是难于“修复”。矛盾还是发生在艾荣工作的安排上。
  第一件事,还是艾荣的工作安排和级别待遇问题,夫妇还是没有解开疙瘩。
  第二件事,是关于女儿的入学问题。胜美已经上初中二年级了。在县里那个中学,教育水平很低,这次回城,艾荣想让女儿进“育才中学”。一般高干子弟,都进这个学校。艾荣让他打电话给教育局,把孩子送进去。张敬怀就是不肯。
  艾荣几乎是吼叫着向他说:“跟你这个首长,好事没有份儿,你被打倒,我们可都占光了!你对老婆孩子亏不亏呀!”
  张敬怀坚持说:“在我这个岗位,就得讲党性,就得按原则办!”
  艾荣说:“去你的原则党性吧。你为什么脱军装?你为什么坐十年监狱?不都是什么党性原则的结果吗?”
  此话捅到了张敬怀的痛处。张敬怀也吼起来:“不许你胡说!”
  ……
  张敬怀暗自伤怀:“家”是有了,可是它还是破碎的呀!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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