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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反在子夜-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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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到真刀对真枪的战事,我在老弟面前,就只能甘拜下风。”
  “此话怎讲?”
  “这还不清楚吗?”谭炳坤又显出一副十足的棋评家的派头说,“远的不讲,单说昨晚宴会上你为李经世解围,耍弄恶棍章旺的事,就令人拍案叫绝!还有,今日上午,我从报上看见你们通讯社发的那条消息,当时真为老弟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老弟这回可要大难临头,必死无疑了。我正在纳闷,你在处理章旺手拿一杯白水硬逼醉了的李经世再喝一杯烈酒那件事时,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在对待一篇新闻稿上,却为什么要拿性命当儿戏,出此臭招呢?后来,我猛然想起章旺醉酒,口出狂言后,才在心里连声称妙!就像我刚才摆的那盘棋一样,黑子往星位旁边一靠———你把责任往章旺身上一推,就起死回生了!哈哈哈哈……”
  “老兄,可不能这样类比。”
  “怎么不能?”谭炳坤谈兴更浓,“昨晚章旺醉醺醺地说那话时,我也在场嘛。他当时只是说要搞一次搜捕,可没说具体时间,对不对?分明是你已掌握了更加准确的情报,便利用通讯网向你的战友发出了转移的公开讯息,反过来又把账算在章旺的身上。你就是这样腾挪,并死里逃生的,对不对?”
  黎云波听到这里,手心都冒起汗来。他不得不从心底佩服这位业余棋手、老同学的敏锐的洞察能力。
  04
  16、接受任务
  谭炳坤是黎云波大学国文系的同班同学。二十多年前,他们在校外同租一间房,连伙食也是由房东为他们共同提供的。他们学习、生活在一起,而且,思想倾向和志气都相投合。谭比黎长,其在农村的父母,不等他大学毕业,就为其完了婚。因而,谭炳坤大学毕业后,便不得不为家庭生活忙碌奔波。而黎云波则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上了革命道路。抗日战争结束后,当他们在汉口再度相逢,经过再次接触,谭炳坤便明白,黎云波未改初衷,仍在为年轻时树立的理想,执著地奋斗着。黎云波也摸清楚了,谭炳坤因为家庭的拖累,没有能够把他的才华奉献给革命,但他也没有反过来为反动派干祸害人民和革命的事情。他那一颗富于正义感的心,虽然压抑,却还在跳动。
  所以,对于谭炳坤刚才的一番话,黎云波只是不置可否地笼统说:“老兄的思维和眼力都不减当年。就凭这一点,你真的对当前的时局毫无认识?”
  “那当然也不尽然。不过,那有什么用呢?”谭炳坤喟然叹道,“我只不过是个弹(谈)匠,坐在房里说说可以;你才是真正的干将!打天下,治国家,要的不是弹匠,而是干将!”
  “你说得很形象,却不全面,在国家和民族都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能头脑清醒地为人处事,就不简单!”黎云波由衷地道,“炳坤兄,让我们重新携起手来,为加速旧制度的灭亡,为建设一个崭新的人民共和国,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我?!”谭炳坤连声说,“不行,不行,我是一个二十多年前的落伍者,现在,为时已晚……”
  “不晚,不晚。革命不分先后,一切都可从头做起。炳坤,我们现在正需要……需要一个‘弹匠’!”黎云波进一步激将道。
  “要弹匠?!”谭炳坤一愣,心想,黎云波这个神通广大的人,今日到底遇到了什么阻隔?竟这样恳切地求到了自己的寒室。他于是说,“什么事情?作为一个老同学、老朋友,只要做得到,我会尽力而为的。”
  黎云波终于开口道:“我要的就是这句话!现在想请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李经世弃暗投明。就像你刚才摆的那盘死活棋———一颗黑子往关键的位置上靠去,力拔山兮!便能叫李经世起死回生,让他反转来为大武汉完整地回到人民怀抱作贡献。”
  “呵?!”谭炳坤用惊惧的目光定定地盯着黎云波,又渐渐地低下头来,望着桌上的棋枰出神,就像平常遇到一着十分棘手的棋似的。经过长久思考,他突然一掌击在桌子上,把棋枰上的黑、白子震得“乒乒乓乓”滚落于地,“让我试试看吧!”
  黎云波紧握着谭炳坤的手说:“炳坤兄,江城感谢你!江城的父老兄弟都将感谢你呵!”
  谭炳坤顿时感到眼眶儿潮润了。多少年来,他哪里听到过这么崇高的鼓励!哪里奢望过什么理想、事业和前途呵!他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地撑持着、生活着,无非就是为一家老小都有一碗饭吃罢了。
  接着,黎云波进一步向谭炳坤讲述了全国的政治形势和军事形势;讲述了《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关于时局的声明》的精神;讲述了争取李经世弃暗投明对解放汉口、保护汉口的意义……
  之后,他们共同分析了争取李经世的可能性。认为:李经世以黄埔出身,却投靠了桂系,当上了汉口市警察局长,在蒋的嫡系和军统、中统看来,他更加成了异己分子、叛逆因素。李在今后的某种情况下,即使再摇身一变,转而投靠蒋介石,也丧失了可能。但,他与桂系,也仅是一时的利用关系,并无深刻的历史渊源。眼下在武汉,对白崇禧来说,李还不失为可利用的对象。可是,汉口一旦不保,白崇禧回到广西老巢,李就会成为一条光棍,在苟延残喘的局面下,过寄人篱下的生活,那日子也不会好过!所有这些,相信李经世本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根据这些具体分析,他们不仅意识到争取李经世这着棋的重要性,而且也肯定了争取李经世是可能的。在这一基础上,他们制定了争取李经世的行动方案———先由谭炳坤投石问路,探明李的思想动态……17、初磕警察局长的大门
  大学毕业后,面对浑浑噩噩的世道,谭炳坤在口头上虽时有愤世嫉俗的言辞,但行动上却始终恪守明哲保身的信条。他不参加任何党派,除给个别较为接近的政要出点馊主意外,自己并不介入政界纷争,更不搞过激行动。连下棋,也是奉行着“先保角、后谋边、再伺机向中腹实地渗透”的保守的战略方针。可刚才自己为什么竟胆大包天地投出了那么一着险棋———答应帮助一个共产党的地下党员,深入龙潭虎穴之中,去说服一个国民党的警察头子倒戈,自己有这股勇气,并能做到逢凶化吉吗?
  他回到宿舍,心情仍不能平静。他想,是呵,自己的年轻时代不也有过向往、追求和憧憬吗?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的蹂躏下,自己不也嗟叹过七尺男儿不能挺身而出为捍卫神州浴血疆场的耻辱吗?抗战胜利后,自己不又在心底抨击过国民党的黑暗和血腥统治吗?而如今,曙光在前,一个和平、统一的新中国就要诞生,为了迎接祖国的新生,为了使历史名城武汉在这一大转折中少受损失,免遭浩劫,自己为什么还是犹犹豫豫、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呢?难道还能再袖手旁观吗?!是的,自己的力气是微弱的、不足道的,可为什么不能像棋枰上的黑子或白子,丁是丁,卯是卯地摆到所需的位置上去,向黎云波说的那样,为江城父老兄弟尽点绵薄之力呢?
  谭炳坤想到这里,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他换了一双鞋子,整了整衣着,锁上房门,走出市参事室,在一挑小摊担前,沐浴着苍茫的暮色,吃了碗馄饨,垫了垫底,然后,两脚生风,朝汉口市警察局局长李经世的官邸走去。
  汉口市警察局局长官邸的大门前,高悬着两盏白炽的煤汽灯,一辆军用十轮大卡车停在门口,一些搬东西的士兵和警察吆五喝六、出出进进,忙得不亦乐乎。
  谭炳坤走到门口,看到这情景,觉得十分奇怪。十余天前,前任警察局长任建鹏从这里搬走,李经世派人把房子清扫、粉刷后,几天前才祝贺过他的乔迁之喜,怎么又要搬家?往哪里搬?他绕过那辆庞然大物十轮卡车,走进门去。
  正在指挥搬东西的李经世的贴身副官连忙和谭炳坤打招呼:“呵,谭先生来了,请进,请进。”
  谭炳坤应酬了两句,便问:“么样,又搬家?”
  “就是沙。”副官叹息着说,“再好的家具,也经不住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我看,等到了桂林,件件都得散架!”
  谭炳坤大感意外:“噢?李局长又有高就吗?”
  “哪里哟。太太带着伢们去。是白总司令的意思。”
  谭炳坤这才知其究竟。接着问道:“李局长在家吗?”
  “在,在。一家人都在楼上呐。”
  谭炳坤走进大门,穿过天井,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忽听楼上“砰”地一声,一件很脆的什么东西摔在了桃花石的地面上。紧接着传来了李太太尖厉的哭泣声!那凄凄惨惨的音调,好似一把利剑,又如一股冷嗖嗖的疾风,侵肌砭骨,直透心扉!不一会,那令人胆寒的音调,又变成了呜咽,并夹杂着哭诉声:“我不去!不去!这辈子刚跟你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就要我和你分离,你……你好狠心哟!我一个人带着3个伢,一走上千里,人生地不熟,这日子么样过哟!呜,呜……”
  李太太越哭越伤心。
  谭炳坤“冻结”在楼梯的拐角处,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原先和黎云波共同设计的方案,由于楼上的一声脆响和李夫人的惨哭,也彻底破灭了!
  不过,谭炳坤到底不愧为一个围棋高手,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决定,以变求变,另辟蹊径!于是,他沿梯而上,走到二楼客厅里,只见李太太坐在一张打麻将的八仙桌子旁,一边揩眼泪,一边哭诉着:女拥陈妈蹲在地上,正在收拾摔碎的茶杯残片;李经世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一支烟夹在手上,快烧完了,烟头上留着一截很长的烟灰;3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却兴高采烈地各人清理着自己的书籍和玩具。18、谭高参指点迷津
  “谭先生来啦。”陈妈手里捧着碎瓷片,起身打着招呼,“请坐,请坐。”
  李经世抬起头来,把烟头往烟缸里一揿,勉强应酬着:“老谭,坐,坐沙。”
  谭炳坤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为了缓和室内的气氛,他打趣道:“李太太,有道是桂林山水甲天下,那可是神仙过日子的地方呀!”
  谁知,这句话倒凑了孩子们的兴,三个孩子一齐嚷嚷道:“妈妈,妈妈,快领我们到神仙那里去!”
  “遣开!谴开!”李太太停止了哭泣,揩着泪眼,朝楼下喊道,“陈妈———”
  “来了。”刚才送碎茶杯片下楼的陈妈,端着一杯茶走进来,搁在谭炳坤旁边的茶几上,说,“谭先生,请用茶。”
  “谢谢。”谭炳坤欠了欠身道。
  李太太吩咐陈妈,说:“陈妈,你把伢们带去洗脚,让他们早点睡觉。”
  陈妈把孩子们领走,李太太忧心忡忡地对谭炳坤说:“谭先生,你今日来得正好。你是我们老李的高参,往日,他见了你的话就当圣旨。你说说,我能不走吗?或是还有别的什么法子?”
  “我的话一文不值。白总司令的话才是真正的圣旨!”谭炳坤显出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说,“他如今开口要你去桂林,我敢瞎参谋?”
  “么样,你都晓得了?”李经世开口问道。
  “刚才进门的时候,听你的副官说的。”谭炳坤道,“不过,在昨晚的宴会上,我就看出点名堂来了。”
  “真的?”李太太面露惊疑的神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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