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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
『有个人在马路边看见一大片酢浆草,便蹲下身仔细找,终于找到
一朵象征幸运的四瓣叶酢浆草。』
“然后呢?”
『然后他很兴奋站起身,大叫:我真幸运。但才走了两步,便被机车
撞个正着,因为他太靠近马路了。』
“所以呢?”
『这就叫讽刺。bye…bye。』我立刻下线关掉窗口。
只能枯守在计算机前等待6号美女是件愚蠢的事,应该要有所改变。
这个时期手机已非常普遍,赖德仁在大四下就有手机,
苍蝇则是大学刚毕业便办了手机。
现在我也想办只手机,只为了6号美女。
不过如果她没有手机的话,岂不是白搭。
虽然猜想6号美女应该也有手机,但猜想毕竟只是猜想。
有天晚上刚从外面包便当回研究室,赖德仁便告诉我:
“你女朋友刚刚打研究室的电话给你。”
『女朋友?』
“就是翁蕙婷啊。”
『她是我女朋友吗?』
“啊?”
『啊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了,你怎么会知道。』
“啊?”
『不要再啊了。』我问,『她说了什么?』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想知道?”
『喂。』
“她说她有了手机,还留了手机号码。她说你随时可以打给她。”
『她的手机号码呢?』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想知道?”
『喂。』
“我抄在这。”赖德仁拿出一张纸。
『给我。』我伸出手。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我干嘛给你?”
『喂!』我干脆抢下那张纸。
“我可以常常打电话给翁蕙婷,跟她聊天吗?”他问。
『不可以。』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干涉?”
『你有完没完。』
“直到你承认她是你女朋友,我就完。”
对于男女朋友这个概念,我觉得就像秋天的第一天一样,
很难有个确定的点。
『你什么时候确定自己是小倩的男朋友?』我问。
“有次小倩要我跟她一起回家,我问为什么,她说她跟妈妈说好了,
要带男朋友回家。“赖德仁说,”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自己已经
是某个女孩的男朋友了。“
如果依赖德仁的说法,我和6号美女连边都沾不上。
一个月前我也问过苍蝇这问题,那时他说他和蚊子已经是男女朋友。
“当我跟蚊子说话开始大量使用迭字时,我就知道了。”苍蝇回答。
『迭字?』
“比如说:你哪里痛痛?我帮你敷敷和吹吹,再帮你摸摸。或是说:
你被虫虫咬了?虫虫坏坏,我替你打打。这样还会痒痒吗?“
『这……』我鸡皮疙瘩掉满地,『这是在哄小孩子吧。』
“当你把某个女孩当小孩子哄时,她就是你的女朋友了。”
苍蝇的说法也不适合我,因为6号美女在我眼里和心里都不是小孩,
她很巨大。
“再告诉你有没有女朋友的差异吧。”赖德仁又说。
『什么差异?』
“没有女朋友时,觉得身边都没有美女,不晓得要追谁。”他说,
“但有了女朋友后,却发现路上到处是美女,甚至到7…11买瓶饮料,
店员也是美女。“
『这话太经典了,我一定要用笔抄下来。』
“好说好说。”
『然后拿给小倩看。』
“喂。”他很紧张,“别闹了。”
我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我和6号美女是否算是男女朋友,
是也好、不是也好,改变不了现在南北分隔的现实。
我真正在意的是,我是否能更大、更深,像大海一样。
知道6号美女的手机号码后,我立刻去办了手机。
6号美女说随时可以打给她,我便一键一键按着号码,有点紧张。
尤其是听到电话已接通的一连串嘟嘟声。
『请问6……,不,是翁……』我几乎没叫过她的名字,很不习惯,
『翁蕙婷在吗?』
“绣球?”
『是。6号美女。』
然后她在那头笑了起来,我在这头也跟着笑。
“这是我的手机,只有我在用。”她说,“以后就直接说6号美女。”
『我知道了。』
“最近好吗?”
『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我们都很好,真好。』
6号美女又笑了。
我们简短聊了几句后,6号美女便说手机费太贵,不要浪费钱。
这时期的手机和手机费确实都很贵,贵得很没有人性。
“绣球。”
『是。6号美女。』
“可以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嗯。我也有同感。』
然后我们互相说声bye…bye后,便挂了电话。
看着那只新买的手机,我突然有种时代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不需猜想对方在哪里,只要拨一组号码,即使对方在天涯海角,
只要收得到讯号,便可听到她的声音。
吊诡的是,除非她告诉你身在何处,不然你永远不知道她在哪里。
手机让恋人们的沟通更迅速便利,但恋情是否因而更幸福美满呢?
我的手机第一次拨号是因为6号美女,第一次响起也是因为6号美女。
“绣球。”
『是。6号美女。』
“今天不是13号星期五吧?”
『不是。』
“生日快乐。”
『谢谢。』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要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谢谢。你已经说了两次了,电话费很贵呢。』
“既然已经说了两次,那么说第三次生日快乐也无妨。”
『那我只能说第三次谢谢了。』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我……』
“你一定会的。”
『嗯。』
夏天结束了,秋天来了;秋天结束了,冬天到了。
我始终没见到6号美女。
再次见到6号美女时,已是2001年年初,冬天快结束时。
那天是二月中旬,大约下午一点,她突然出现在研究室门口。
我听到有人敲了已开启的门两声,便站起身看是谁。
“绣球。”6号美女说。
我在最里面靠窗的地方,她站在门口,我注视着她超过10秒,
还是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正砰砰跳着。
“八个月没见,你就忘了我吗?”6号美女的脸上挂着笑。
『抱歉。』我应该脸红了,『号美女。』
她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然后朝我走来。
『吃过午饭了吗?』我问。
“在火车上吃过了。你呢?”
『我刚吃过便当。』
“便当好吃吗?”
『填饱肚子而已,谈不上好不好吃。』
“嗯。”她点了点头,打量四周。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中午吃过了吗?”
『不。我们是……』我说,『我们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听你叫我一声6号美女而已。”
八个月不见,原以为自己对6号美女会变得有点陌生,
或是会发觉6号美女在某些地方有了细微的改变。
但她的眼神和笑容却依然如此清澈明亮,对我而言,
这样就代表6号美女完全没改变。
“只有你一个人在?”她问。
『嗯。现在还是寒假期间,其他人还没回学校。』
“那为什么你会在呢?”
『因为……』我想了一下,『因为我想认真一点。』
“你已经够认真了,你才研一呢。”
『还不够。我还要更努力,才能成为大海。』
“所以我还是鲸鱼?”
『嗯。你一直都是巨大的鲸鱼。』
“可是我变小了呢。”她笑了笑,“因为我瘦了。”
『对了,你怎么会选在今天来?』我说,『如果我不在怎么办?』
“我知道你一定会在研究室。”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吗?”她笑了笑,“我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呀。”
『这是推理吧。』
“请问我如何推理得出你在寒假期间会一个人待在研究室的结论?”
『好吧。』我笑了笑,『这是预感。』
“咦?”她指着靠墙书架的最上层,“那是绣球吗?”
顺着她的手指,我看到那颗红色的绣球。
这颗绣球原本一直放在大学时的寝室里,搬家时赖德仁要给我,
我却坚持那是他接到的绣球,他只好带来研究室放着。
『嗯。』我点点头,心里莫名其妙慌乱了起来。
“我可以看看吗?”
我拿了张椅子,站在椅子上伸长手臂,勉强把绣球构了下来。
我轻轻擦拭绣球,擦完后拿给6号美女,她用双手捧着。
“好怀念这种声音。”她双手摇晃绣球,绣球里的铃铛清脆响着。
『喔。』我简单应了一声,心更慌乱了。
“没想到会是你接到这颗绣球,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6号美女又摇晃着绣球,低头倾听清脆的铃铛声。
我不能再沉默了,如果我不告诉6号美女事实,我永远成不了大海。
我必须诚实、正直、有勇气,要想拥有像大海般开阔的心胸,
就不能在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这应该是谎言。
『号美女。』
“是。绣球。”
『虽然晚了两年多,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视线离开绣球,抬头看着我。
『这颗绣球不是我接到的。』我说,『接到的人是赖德仁。』
“呀?”她似乎很惊讶,睁大了眼睛。
『赖德仁接到后马上塞给我。所以……』我迟疑了一会,最后说:
『所以我很抱歉,请你原谅我。』
虽然终于说出事实,但我还是觉得羞愧,低下头不敢接触她的视线。
“然后呢?”她问。
『嗯?』我抬起头,『什么然后?』
“你已经告诉我,绣球是赖德仁接到的。然后呢?”
『我……』
“你该不会想接着说因为绣球不是你接到的,所以我们不该认识?”
她说,“或是想接着说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缘份?”
我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你认为我们之所以会持续,只是因为我以为是你接到绣球?”
『我……』我终于开口,『我有时确实会这么想。』
“那你就错得离谱。”她说,『我们会持续,是因为你这个人。』
『我?』
“如果当时是赖德仁抱着绣球上台,我后来还是会认识你。”她说,
“认识你的过程也许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我还是会认识你。”
『可是我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坦白,这是不对的。』
“关于这点,你是该好好向我道歉。”她说,“向我道歉吧。”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嗯?』
“你已经因为不够坦白而向我道歉,我也接受了。”她笑了笑,
“但关于我们之间,你却没什么好道歉的。”
『可是我……』
“还有问题吗?”
我楞楞地看着6号美女,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才缓缓摇了摇头。
“好。”她将绣球举到胸前,“要抛绣球了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