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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度的饥饿能使我们变得多么残酷!父母子女亲生骨肉这时也顾不得了,伸出赤裸裸的牙齿,撕食自己的亲骨肉,举行着可怕的宴会。而在这样的残暴的场合下,弱者又永远是强者的牺牲品。
怀孕症,这个和妇女萎黄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是自己招惹来的病,它不只像普通最常见的那样,只是引起这两种疾病通常具有的那种饮食胃口上的败坏和癖好而已;有时候它还唆使心灵谋犯最可怕的罪恶;这是一种突发的精神病变的影响,这种病变直到窒息住我们的良知。这样,我们便看到我们的头脑,这个精神的子宫,和身体的子宫一起也能败坏到什么程度了。
而另一方面,在为贞操同时又为健康驱迫的男女中间,又是怎样另一种猛烈可怕的情形啊!这个胆怯的、腼腆的少女,一下子便失去了全部羞耻和贞节;她把乱伦看得就像一个风骚妇人看通奸一样普通。如果她的需要得不到即时的满足,后果决不限于一些简单的性生理上的病变或是精神失常而已;这个可怜的女人会因为一种病而死去的,但是会医治这个病的却有这么多的医生。
只要用眼睛看一看,便知道年龄对于心灵有必然的影响。心灵随着肉体的进展而进展,就像随着教育程度而进展一样。在女性,心灵还受体质柔弱的影响:因之就产生这种柔顺,这种温情,和这种凭感情甚于凭理智的多愁善感,以及那些偏见和那些迷信,偏见和迷信在她们生活上的强有力的影响几乎是不可磨灭的。相反地,在男性,他们的脑髓和神经生得比较坚固,具有一切固体的坚实性,因此他们的心灵,和他们的面容一样,也比较强壮;而为女性所受不到的教育,又使他们的心灵更增加了新的力量。男人有了这样的天赋的和人为的帮助,怎样会不更爽快,更慷慨,在友谊上更可靠,在困难面前更坚定呢?但是,要是按照“论面相学的书简”这本书的作者①的那一种想法,那就是:女性既有精神上的优美和肉体上的优美,又几乎具有一切最温柔,最细腻的内心感情,实在大可不必妬忌我们男人所有的一种双重力量,这种力量之所以赋予男人,似乎只是一方面为了使他能更深地沉潜于美色,一方面为了使他能更好地为女性的快乐服务而已。
①指雅各·裴尔内梯(JacquesPernetti)。——译者
我们不必要像这位作家一样是一个大面相学家,也可以从容貌和面型看出一个人的精神品质,只要容貌和面型的特色表现得清楚到一定的程度就行了;这就像诊断一种一切症象都已经十分明显的病,并不必一定要是一个大医生一样。请审视一下洛克、斯蒂尔、波耳哈维②、莫贝都依③等人的画像,你决不会因为看到他们的相貌都是这样坚实、目光炯炯都是像老鹰一样而感到惊异的。再看一看无数别人的画像,你也永远分辨得出哪一个是天才,哪一个是人才,有时甚至分辨得出骗子和好人。有人就曾说过,例如,某某著名的诗人(在他的画像上)便结合着普罗米修斯的热情和一个偷儿的神情。
②HermannBoerhaave(1668—1788),著名的荷兰医生,拉·梅特里的老师。——译者
③PierreLouisMoreaudeMaupertuis(1698—1759),著名的法国数学家兼天文学家。——译者
历史上有一个很好的例子,说明天气对人的影响。有名的德·琪司公爵曾经好多次落在亨利第三手里,他认定亨利是决不敢杀他的,便径自跑到布洛窪去了。枢密大臣希凡尼听到这个消息,失声叫道:这个人完了!等到事情证实了他这不幸的预言,人家问他是凭什么知道的。他说,我认识亨利二十年了,他天生是个好人,甚至是懦弱的,但是我曾经观察到,如果天气一冷,一件极小的事也可以使他变得非常暴躁。
某一个民族的精神笨重而愚钝,另一个民族的精神却活泼、轻快而敏锐。这种不同,如果不是由于他所用的食物,由于他的父系祖先的精子①,以及由于浮游在空中的无数元素所构成的浑沌大气而来,又是从哪里来的?精神和身体一样,也是有它的瘟疫病和流行症的。
①动物与人类的历史证明父祖的精子对儿女的精神和身体有很大的影响。
气候对人有极大的影响,如果变换了气候环境一个人便会不由自己地感到水土不服。人是一株能游行的植物,他自己把自己便移植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如果气候不是原来的气候,那就难怪他要退化或者进化了。
人还感染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的习惯、姿势、语调等等,这就像看到一棒要打下,眼皮自然会闭下来,也就像我们看到一个出色的哑剧演员,整个的身体便会不由己地、机械地跟着他动作起来。
我刚才所说的这些,证明一个聪明人如果找不到和他一样的人,那么最好的朋友还是他自己。智慧遇不着智慧是要发锈的,因为缺乏练习。在打网球的时候,打过来的球不好,打出去的也不好。我宁可喜欢一个聪明的、即使没有受过一点教育的人,只要他还很年轻,而不喜欢一个受过很坏的教育的人。教坏了的精神,就像是一个在外省惯坏了的戏子一样。
因此,各式各样的心灵状态,是和各种身体状态永远密切地关联着的。但是,为了更好地证明整个这种依存关系及其原因,让我们再从比较解剖学来看看,把人和动物的内脏打开来看看吧!要不是因为我们从人和动物的生理构造上看到这样完全相似的情形,还谈得上什么认识人性的方法!
一般说来,四足动物脑组织的形状和组成差不多和人一样。随处我们都可以看到同样的形式,同样的构造,只有一个主要的不同,就是:比照着人体的体积来看,在一切动物里面,人的脑子最大,表面的皱纹也最曲折。其次是猿猴、水獭、象、狗、狐狸、猫等等,这些都是和人最相近的动物;因为就这些动物的胼胝体来说,我们可以看到一系列相同的结构正在逐步发展着,而胼胝体,朗其西①在已故的德·拉·贝洛尼②先生之前,就已经把它确定为心灵的位置了,贝洛尼先生则更用无数的实际经验证明了这个说法。
①Lancisi(1678—1720),著名的意大利医生。——译者
②DelaPeyronie(1678—1747),著名的法国外科医生,曾经作过路易十五的御医。——译者
四足动物之外,脑组织最发达的是鸟类。鱼类有很大的头部,但是空空的,没有什么知觉,就像颇多的一些人的脑袋一样。鱼类的头脑完全没有胼胝体,也很少脑髓,昆虫则根本没有脑髓。
我不预备再详细多讲这些自然的无穷变化了,也不预备多讲在这个问题上人们所作的各种推测和假想了,因为大家只要去读一下威理斯①的“论脑”和“论兽类的心灵”这两篇著作,就可以知道这些原来是说不完的。
①Willis(1622—1675),英国医生,第一个发现脑子的不同部分有不同的职能。——译者
从上面这些无可争辩的事实里,我只是把我们能够清楚地得出的结论提出来:第一,动物愈凶猛,它的脑子就愈小;第二,动物愈驯良,它的这一器官似乎也就以某种方式按比例地愈增大;第三,自然在这里有一条特殊的永恒规律,就是:我们在精神方面获得的愈多,在本能方面失去的也就愈多。是哪一方面重要呢:是得的方面,还是失的方面?
也不要以为我因此便主张单凭脑的大小体积就足以判定动物驯化的程度;必须质量也能和数量相反,固体和液体配合得适当,两者恰好达到一种健康的平衡状态。
如果像我们平常所知道的那样,白痴并不是没有脑子,那么,这个脑子的毛病就很可能是由于它的稠硬度不对:例如说,太稀软了。疯子也是如此,我们并不是永远找不出疯子的脑子毛病在哪里。但是,如果白痴、疯子等病态的原因还不是显而易见的,那么,我们到哪里去把人的各种各样的精神状态的原因都一一找出来呢?这些原因连山猫和野雉的眼睛也很难看到。一点点极细微极细微的东西,一根纤维,一屑屑即使是最精细的解剖也发觉不到的东西,说不定便使爱拉斯谟和封特纳尔①成了两个傻子;封特纳尔在他一篇最好的“对话”里自己便谈到了这一点。
①Fontenelle(1657—1757),法国文学家,法国科学院秘书,著有“关于世界多元性的对话”一书,甚为流行。——译者
威理斯还指出,婴孩、小狗和鸟类的脑髓,除了特别稀软以外,所有这些动物的脑沟纹也都很平坦模糊,色泽不鲜明,它们的脑纹就像麻痹症患者一样,也很不完整。他还指出——这一点很确实——人有很大的环状突起,猿和以上所说的其他动物便依次一直小下来,小牛、公牛、狼、母羊、猪等等的这一部分都很小,但是它们的上丘和下丘②却很大。
②即脑中的四叠体。——译者
从以上这些差别的情形,以及从内脏、神经等方面无数其他差别的情形所能得出的那些结论,人们虽然以审慎、保留的态度来对待它,也是徒劳无益的:这么许多差别不可能是自然的无目的的游戏。这些差别至少证明了一个健全强壮的身体的必要性,因为在整个自然界里,随着机体的发展而发展巩固起来的心灵,正是随着机体健全强壮的程度而日益获得更多的聪明能力的。
人是机器二
现在让我们停一下看看动物的各种不同程度的驯化情形。毫无疑问,动物和人在生理构造上的这样完全相似的情形,一定会使人以为,我们在上面所谈到的那些差别便是造成动物和我们之间的一切区别的全部原因了:虽然事实上我们还得承认,我们这种薄弱的、限于最粗浅的表面观察的理解,还是看不到那些在原因和结果之间起着制约作用的联系的。这就是哲学家们永远认识不到的一种和谐。
在动物里面,有一些能学会说话和唱歌;它们懂得节拍和曲调,唱得和音乐家一样准确。而另外一些,例如猴子,其实还更聪明些,可是在这一点上却没有办法。怎么会有这种情形呢——如果不是因为语言器官有一种缺点的话?
但是这个缺点是不是在构造上严重到这样的程度,因此完全没有办法补救呢?总之,是不是绝对不可能使猴子学会一种语言呢?我不相信。
我要在动物里挑选大猩猩来教育,除非我们将来还可以发现一种和我们更相近的其他品种,因为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在某些目前还不为我们所知的地区里一定没有这样的品种存在。这种大猩猩和我们这样相像,因之博物学家把它称为野蛮人或森林人。我要按照阿芒①挑选他的学生的同样标准来挑选我的大猩猩,也就是说,我要求它既不太年轻,也不太年老,因为带到欧洲来的大猩猩一般都太老了。我要挑选一个面貌最聪明的,并且要尽可能在千万种细微动作上挑选一个表情最好的。最后,我觉得我自己不足以做它的老师,我要把它送到刚才在上面说到的那位最卓越的老师的学校里去,或者另一个同样卓越的老师也可以,如果有的话。
①JohannConadAmman(1669—1730),瑞士盲哑教育家。——译者
从阿芒自己的著作,以及从所有介绍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