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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文领着二人与全家人见了面。朱开山和镇三江坐在炕头上,镇三江边往烟袋锅里装烟,边问道:“我听你家大少爷说,有人熊你们?”朱开山说:“唉,人软货囊,认熊了。这条街实在是不好混呐,惹不起,咱躲得起。”镇三江说:“我看你也不是躲事儿的人哪。”朱开山:“生意做不下去,咱就不做了,大不了回去种地。”镇三江说:“老掌柜的,我给你的那几两银子,你没取呀?”朱开山说:“取了。”镇三江说:“那还做不下去?够你过三年五年的。”朱开山说:“我一分都没留。我全给俄国人和衙门口了,想救你出来。”镇三江惊讶万分道:“我的亲爹呀!原来是你救了我呀!”他从炕上下地,纳头便拜,头磕得“咚咚”响。
朱开山扶起镇三江说:“那本来就是你的钱嘛!”镇三江热泪盈眶说:“大叔,我一心里直画魂儿,他们咋就放了我呢?我就没想到这层。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朱开山说:“啥恩人哪,这话可过了。”镇三江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往后你有啥难处就找我。我不是别人,我就是二龙山的胡子头儿镇三江!”朱开山和传文都是一震。
镇三江说:“我知道,正经人家都嫌乎我们胡子。大叔,不管你咋想,你的大恩大德我变骡子变马也报答不了。有事儿你尽管找我,要我的命都行!”朱开山说:“你的大号我早有耳闻。胡子和胡子也不一样,听说你从来都不欺负弱小。”镇三江说:“大叔,你信我这点就行。告诉我,谁熊你家了?”
朱开山说:“既然你管我叫大叔,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不过我不想再招惹是非了。”镇三江朝传文说:“大少爷,和我镇三江说句实话。”传文说:“是他们老潘家……”朱开山打断朱传文的话说:“是马帮被歇马岭的胡子打劫了。”镇三江说:“是天外天干的?”他从腰间抽出一根马鞭子,交给朱开山,“这根鞭子上面有我的报号,这一带的胡子都认得。往后拿这根鞭子走马帮,保险没事儿,胡子肯定都会给你们面子。”
镇三江和老四从山东菜馆出来,走在大街上。高家大少爷和一个管家从一家商店出来,一下看见了镇三江,二人忙闪到路边的一个胡同。高家大少爷说:“镇三江!”管家说:“对,是他!”高家大少爷说:“你悄悄跟上他,我去叫警察!”管家说:“哎。”镇三江和老四浑然不觉。镇三江说:“老四,咱去看那个朱传武,也不能空手哇。”老四说:“你还想给他送礼呀?”镇三江说:“那小子挺能喝,咱买两坛子好酒送他!”
二人进了刘掌柜的杂货铺,镇三江喊道:“掌柜的!拿两坛子酒。”
刘掌柜的从后屋出来说:“来啦!来啦!”
镇三江刚端起酒坛,想要看看,一眼扫到了墙上的镜子里,晃动着几个警察的影子。镇三江低声对老四说:“有条子!”老四把手伸进腰间。镇三江问刘掌柜说:“掌柜的,有后门吗?”刘掌柜说:“后门儿?有哇!”这时,宝他娘从里面出来说:“宝他爹,咱家后院有动静,好像有人。”
镇三江对老四说:“你先待在这儿!”老四说:“大掌柜,你……”镇三江抱着一坛酒,已经迈出门槛。
他从杂货铺里抱着酒坛子出来,故意回头喊了声说:“谢谢掌柜的!”一个警察冲上来,镇三江把酒坛子向他脑袋砸去,随手掏出驳壳枪,枪响处,一个冲上来的警察倒下。街头顿时大乱,一群警察边追边射击。
一个讨饭女人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跑。女人被警察射来的流弹击中,孩子不知所措,守着母亲大哭。镇三江跑过来,护住孩子,回头冲追来的警察骂道:“你们这帮混蛋!别开枪!”他扔下自己的枪。警察们端枪围上来。老四见状,从后门溜走,连夜奔回二龙山。
第二十六章
传文说:“爹,都来了,有啥话你就说吧。”朱开山“吧嗒、吧嗒”地抽烟。文他娘说:“你爹他想一出是一出,这又不走啦!”传文问:“爹,真的?”传杰乐了说:“本来就不该走嘛!”
朱开山说:“我寻思了好几天,他姓潘的不光是骑咱们头上拉巴巴,他拉完了,还要咱说他的巴巴是香的!妈的!世上哪有这般道理,也就太过分了!我就是那煮不烂的死牛筋!从今天起,谁也不准再说个走字儿,只要我还有口气,你们就跟着我,和那个姓潘的较上劲儿斗!斗他个飞沙走石,翻江倒海!”夏玉书忙往外跑。传杰一把拽住她问:“你干啥去?”玉书说:“我向校长提交了辞呈,我得要回来!”朱开山说:“都该干啥干啥去吧。咱朱家永远在这条大街上安营扎寨啦!就是铁板上钉的钉子,谁也别想拔去!”
一家人忙忙活活一天把饭店又收拾利落,个个累得不轻。吃了夜饭没多大会儿,朱开山和文他娘正准备睡觉,传武拎着两瓶酒进来了,喊说:“爹,娘。”文他娘说:“哎哟!老二回来了!”朱开山说:“跟一阵风似的,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了。”朱传武说:“爹,就给您带回来两瓶好酒,您留着喝。”朱开山说:“我还缺酒啊?”
文他娘说:“没给你媳妇儿带点儿啥呀?”朱传武说:“我是抽空回来的,哪有工夫去买东西。”朱开山说:“这回能待两天不?”朱传武说:“嗯,待两天。”文他娘说:“你们爷俩聊着,我出去一趟。”
秀儿房间,秀儿还在绣那个肚兜,文他娘进来说:“你可真有个紧慢,还没做完呢?”秀儿说:“娘,快了,还有两个盘扣打上就完了。”文他娘说:“赶紧卸撑子吧,你想的那个活兽回来了!”秀儿一喜问:“传武回来了?在哪儿呢?”文他娘说:“正和你爹说话呢!麻溜把被褥铺上,把肚兜戴上!娘这就撵他过来!”
朱开山和传武已经打开了一瓶酒,爷俩对酌。文他娘进来说:“干什么,空口儿就喝上了?”朱开山说:“你回来正好,去弄俩菜,俺爷俩好好喝。”文他说娘:“一边儿去!见酒就没命!都什么时候儿了,让老二回他屋睡觉去!老二,你快走吧!”见朱开山还要掰扯,文他娘使个眼色又说:“你说你,老来老来的,啥也不明白了。陪你喝酒,那秀儿谁陪?”朱开山说:“好好,你对!你对!”
秀儿熄了灯,进了被窝。外头传来敲门声。秀儿说:“是传武吧,进来吧,门没插。”传武进来说:“秀儿,睡下了?”秀儿说:“我有点不舒坦。”传武点亮灯,坐过来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秀儿掀开被子,指着胸口说:“这儿。”传武说:“心口疼,是什么东西没吃好吧?”
秀儿望着传武,脸上泛起红晕,悄声问道:“好看吗?”传武这才注意,秀儿穿了性感的红肚兜,说:“你这穿了件什么?”秀儿害羞地说:“肚兜,给你们爷们们瞅的肚兜。”传武皱眉说:“你吃药了没?”秀儿摇摇头,羞红了脸说:“把灯闭了,睡吧。”传武明白了秀儿的心事,迟疑地熄了灯,脱衣上床。秀儿探过身,凑近道:“你喝酒了。”传武背过身说:“嗯。”秀儿望着传武的后背说:“传武,咱该有个孩子了。”传武还是背着身“嗯”了一声。
秀儿轻轻地抚摸传武的后背,央告他说:“你就疼俺一把呗。”传武说:“你不是身子不舒坦吗?”秀儿说:“俺那是装的,就是想叫你疼疼俺。”传武眼中透出几分忧伤说:“秀儿,说句话,你别生气。自从那年和鲜儿姐在水场子走散了,我对女人的那份心就已经死了。”秀儿憋屈得要哭了说:“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哪儿不好,你说,我哪儿不好!”传武眼中也含着泪水说:“我没说你哪儿不好,只是,只是……”秀儿说:“你说啊,只是什么?”传武说:“只是我没有那种心情了。”秀儿终于嘤嘤哭了。
传武劝着说:“别哭了,我说的是真话。”秀儿哭着说:“俺不信,你是在装,你是在骗!你心里头到现在也没忘了那个鲜儿姐!那个上了山当了土匪的你的鲜儿姐!”传武沉着脸说:“你还想不想睡觉了?”秀儿已经什么也不顾了说:“想怎么样?不想又怎么样?反正你是不想和我睡一铺炕了!”
传武不再说话,咕噜爬起来就往身上套衣服。秀儿有点着慌,想拉他又不敢。迟疑间,传武已经下了炕。秀儿抽噎着说:“传武,俺错了,俺错了还不行吗?”传武说:“不怨你,你没错。”撂下这句话,他人大跨步出了门。
眼看快到营房,听见身后有马蹄声,传武回过头,只见一匹马慢慢过来,马上伏着一个人。他上前一看,马上的人竟是鲜儿!传武惊道:“姐姐!这是怎么了?”鲜儿说:“来找你,下山走得急了,摔下了马。”
传武把鲜儿带到自己屋,给她擦洗了伤口,又打来热水让她洗漱了,把她扶到床上坐好,传武问:“啥事啊?这么着急,还从马上摔下来了?”鲜儿说:“大掌柜被官府抓起来了,想请你找人把他救出来。他可是为了找你才被抓的。”传武说:“找我?找我干什么?”鲜儿说:“你别多问了,就说能不能救吧?”传武说:“好,我想想办法。”
军营里多个女眷,任传武再痴情万种,也不好太张扬显摆。第二天,他把刘根儿叫了来侍候鲜儿。
刘根儿给鲜儿打了饭吃完,又扶她上床。鲜儿靠着床说:“刘根儿,你也歇会儿吧。”刘根儿说:“俺不累。”鲜儿说:“陪我唠会儿嗑。”刘根儿拽过凳子,坐到鲜儿跟前。鲜儿说:“你们朱连长把我托付给你,看来,他对你挺好啊。”刘根儿说:“俺当兵时间不长,跟连长连体己嗑都没唠过。不过,俺得谢谢他,没他,俺还当不了兵呢。”鲜儿说:“你们连长好吗?”刘根儿说:“好倒是挺好,就是有点儿怪。”鲜儿说:“怪?咋个怪法?”刘根儿说:“我听老兵说的,别看连长家里有媳妇,其实他过得比光棍儿还苦呢。”鲜儿说:“为啥这么说呀?”刘根儿说:“老兵都说,连长很少回家,回去了,和媳妇儿也没那事儿。”鲜儿笑道:“小孩芽子,你知道啥?有没有那事儿你知道?”
刘根儿说:“真的,要不,他能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吗?听说,也不是他媳妇多么不好,是他心里头老想着一个人,放不下,别人就进不了他的心了。”鲜儿问道:“那个人是谁?”刘根儿说:“听说是他的一个什么姐姐,俩人儿可好了,可不知为啥就是到不了一块儿,许是缘分没到吧……”鲜儿说:“你这个小人儿,还挺能说。”刘根儿说:“其实,我不咋爱说话,我娘总说我是闷葫芦。不知咋的,跟你,就爱说了……”他眼珠一转说,“哎呀,朱连长心里的那个姐姐就是你吧?”鲜儿打了刘根儿一下,嗔道:“砸死你,俺早就有男人了。”刘根儿笑着走开了。鲜儿一个人望着窗外发愣。
江上,一伙人正从冰窟窿里往外拽渔网,满网的鱼活蹦乱跳。
传文和伙计走进江边的一个小饭馆,掌柜的笑脸迎上来说:“二位发财。想吃点儿啥呀?”传文看见一口大锅里正炖着鱼,满室盈香,又动了心思说:“到你们江边,当然要吃你江里的鱼啦!”掌柜的说:“好咧!您坐!”
菜上来,传文说:“这鱼真好吃呀!”伙计说:“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