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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婷兴奋地:“你明儿就去!”
景琦:“你得容我想想吧,这事儿急不得!”
玉婷笑了:“七哥,我等你的喜讯儿!”
新宅上房院北屋。
挂在东里间门外墙上的电话铃响起来,莲心忙走到电话前大叫:“电话!七老爷!电话!”
景琦在里屋说:“你接一下问问是谁?”电话铃又响。
莲心伸了一下手又缩回大叫:“电话!电话!”
“接呀!”景琦在里屋说。
莲心急得直跺脚:“电话!电话!”景琦忙走出来:“叫你先接一下!”
“我不敢!”莲心闪到一边,景琦只好拿下话筒,“你得学着点儿,我要不在家呢?”
莲心:“我怕过电!”
景琦举着话筒:“你看你看,我就不怕过电啦?谁呀?……噢,赵五爷呀!……怎么了?不是改了下午上会吗?我下午去……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就都辞职了,都干得好好的!……行行!我这就过去。莲心过来拿着!”景琦硬把话筒塞到莲心手里,指了指话筒:“冲这儿说话!”
莲心紧张地:“说什么?”
是椅:“说赵五爷好!”
莲心慌乱地:“啊!赵、赵大爷好!”
景琦:“咱们怎么变成赵大爷了!”
莲心更为惊慌地:“他问我是谁!”
景琦:“那你说呀!”
莲心惊慌失措地:“我是,我是……我……”
景椅用力地:“莲心!哎呀!”
莲心忙喊:“莲心!”景琦夺过话筒挂上了:“这不行了吗?!”
莲心喘着粗气,摸着胸脯:“吓死我了!”
百草厅公事房。
涂二爷、许先生、大头儿、二头儿,先生伙计们站了一屋子。景怡正和敬业大吵。
是怡:“你刚管了几大事儿,你就敢这么胡来?!”
敬业:“门市上的‘九转金丹’供不上了,我不是为了快点儿吗?”
景琦和赵五爷悄悄进了屋,没人注意,都在看吵架。
景怡大叫:“这叫快点儿?这叫偷工!”
敬业也急了:“不就少了两道吗?这药就不能吃啦?!”
景怡更火了:“一道也不行!细料呢?你为什么克扣细料!”
“那多点儿少点儿谁知道?”
“你减了多少?”
“也就三成儿!”一听这话,站在一边儿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料呢?”
“卖给同德堂了,我给柜上省了一万多银子,我还有错儿了!”
“用减料的法于来省钱,这损招儿长个脑袋就会,你还有功啦?!”
“我这好心成了驴肝儿肺了我,我……”敬业感到极大委屈,摊着两手环视大家,他忽然看见了景琦严厉的目光,一下不说话了。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景琦,气氛顿时紧张了。
景琦手中拿着两张辞呈,逼视着敬业。敬业心虚地望着景琦。
景琦慢慢走到涂二爷和许先生面前,拿着辞呈道:“涂二爷,许先生,您二位这两张辞呈我看过了,我很佩服,换了是我,我也递辞呈不干了!”
涂二爷、许先生惊讶地望着景琦。屋中一片窃窃的议论声。敬业惶恐无措地呆望着。
涂二爷深受感动:“七老爷,谢谢您,谢谢您!”
景琦:“谢我干什么?我得谢谢二位给我提了个醒儿,要不然就出大事儿了!”
许先生:“七老爷,您可别误会,我们绝没有别的意思,我们……”
景琦:“您用不着说客气话,这两张辞呈二位先拿着,二位要是看我办事公道,您请收回,我办事不公,二位另请高就,我绝不挽留!”
涂二爷和许先生接过辞呈。景琦回过头来看敬业:“敬业,抬头看看上边儿写的是什么?”
敬业扭头看墙上,大家也都抬起头。墙上挂着一个镶着镜框的横幅: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景琦:“念!”
敬业:“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白家老号上百年没出过这种事儿,差点儿栽到你手里!”
景琦转身面对众人,“事儿出在敬业身上,今后敬业撤出配药房!可说到头儿是我的错儿,赵五爷!”赵五爷注意听着,众人注视着,景琦提高了声音:“我是药行行会的会长,这件事儿虽说是白家的事儿,可我不能压着瞒着,你去知会药行行会的所有东家,明儿一早儿在药行会馆上会……这事儿咱们要当众说个明白!”
药行会馆大院。早晨。
景琦和几位有身分的药行首领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院中巨大的平安缸内装满了“九转金丹”盒药。院子里站满了人。景琦正在讲话:“大家伙儿都看见了,我身为会长,教子不严,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要说错,我首当其冲,我先得自责!昨儿晚上有人劝我,这批药一烧,七万两银子没了,杀点儿价也能卖出去,也不亏心。”景琦环视了四周一遍,“不亏心可缺了德!这是药!这不是买鞋!买的不合适再换一双!这药是人吃的,还是病人吃的!弄不好就要出人命!”
站在院中的人们惊讶、震动、愕然、怀疑,持各种神态倾听着。
景琦激昂地:“干咱们药行的出一点儿错儿,那就是革菅人命!
白家老号绝不卖假药,药力不够都不能卖。甭说七万两……就是七十万两,把本儿烧光了,我关门歇业,回家吃窝窝头,也不能做亏心的事儿!……“
敬业木然地听着,涂二爷、许先生激动地听着。
景琦声音越来越响亮:“那叫图财害命!还是那句话,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敬业,去药王神位前头焚香认罪!”
敬业顺从地向大殿走去,人们让开了一条路,敬业上了台阶,进了大殿,跪在药王神位前。
景琦大喊一声:“赵五爷!点火!”
平安缸前站的人们向后退让,两个伙计向药堆上倒上煤油,赵五爷将火把投入缸中,火焰突起,熊熊燃烧。
人们敬佩地望着,大火升腾,景琦庄严肃穆发誓:“今后如有偷工减料,坑蒙行骗,一经查出,均按此例处置!望药界同仁,以此为戒!”
涂二爷和许先生将辞呈扔到缸里。升腾的火焰仿佛愈发殷红了……
第三十一章
百草厅公事房。
几位药行管事的紧跟在景琦左右匆匆走进院子,七嘴八舌埋怨着:“七老爷,这事儿您得给人们做主!”“会长,派军饷也不能没结没完,我们承受不起了!”
“您跟关家还沾亲,多多美言几句吧!”……
景琦回身抬手止住众人:“诸位,你们先回去,等我问完了再说!”
大家停住了,景琦进了屋。
见景琦进屋,一身军装的关静山从椅子上站起,吩咐两个卫兵:“你们先出去!”
卫兵走出后,关静山向景琦一拱手:“七老爷名震京城啊!”
景琦不卑不亢道:“什么事儿?”
关静山:“一身正气执法如山,不愧药行的领袖!”
景琦笑了:“坐坐,这本是家丑,家丑!本来这家丑不可外扬,可这种风气一长,后患无穷!”
关静山:“说到头儿还是七老爷财大气粗!小本经营的来这么一下子就倒闭了,七万两啊!我这军需官还得靠您这大财主啊!”
景琦:“别开玩笑了,关旅长才真是财大气粗呢!”
关静山:“谈正事儿吧,段执政从天津到了北京,你看军饷又派下来了!”
景琦:“年初不刚派过吗?”
关静山:“多事之秋!打起仗来谁还管你年初年底?各行都派了,你们药行是五十万两。”说着站起身,“就拜托七爷了!”
关静山说完向外便走,景琦忙上来拦住,“哎哎,关旅长,这太叫我为难了,连年的战乱,这几位大帅打来打去,药行生意不好做呀!”
关静山嘲弄地:“七老爷,七万两的药一把火就烧了,您跟我哭穷,谁信呐?这是军令!跟我说也没用,您也心疼心疼我们穷当兵的!”
景琦:“关旅长,不是哭穷,这不是我一家的事儿,我怎么跟药行的人说?”
关静山拉下了脸儿:“就说是执政府的命令。谁敢抗命违令,那可就不是在这儿见面儿了!”关静山不容景琦再说,拉门走了出去。
几位药行管事仍困在门口,见关静山和两个卫兵离去,忙把随后出来的景琦围住了。
有的喊:“七老爷,五十万两,这不是要咱们的命吗!”有的叹:“这个年是甭想过了!”有的悲:“七老爷,我除了上吊别无出路!”还有的出主意:“往上找找人,托托人情吧!这太不讲理啦!”……
景琦无奈地:“讲理?跟谁讲理?!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
便宜坊饭馆单间。
一桌丰盛酒席。景琦举杯站起,赵五爷、涂二爷、许先生、大头儿、二头儿、敬业、景怡全跟着站起来。
景请看着众人:“今儿这酒席,我向诸位赔个礼,我亲眼看见涂二爷、许先生把辞呈扔火里边儿烧了,这是给我面子,我先干了!”景琦一仰脸喝干杯中酒,大家忙也干了杯落座。
涂二爷感慨道:“我们涂家三代在白家老号效力,这块牌子就是靠货真价实创出来的,大老爷、七老爷不愧是白家的传人!”
饭馆掌柜的郝爷一掀帘进来了:“七老爷,我这儿刚听说您大驾光临!”
景琦:“郝掌柜,坐下喝两盅!”
郝掌柜:“不啦不啦!今儿太忙,改日改日!”
景琦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钱包拍在桌上:“老规矩,拿去给大伙儿分分!”
郝掌柜也不客气,拿起了钱包:“我替他们谢七老爷,慢慢儿吃!”
郝掌柜回身出屋喊道:“七老爷有赏!”接着外面传出一片喊叫声:“谢七老爷啦——”“谢七老爷赏——”
许先生:“七老爷真行,您也不数数多少钱!”
景琦:“钱是三八蛋,数他干什么!”大家都笑了。
敬业也笑了:“人都说命是王八蛋,见了钱就不要命了!”
“敬业,我有话要说,你好好听着!”景琦转脸对涂二爷、许先生,“二位还记得庚子年,我妈托二位带我去安国、营口办药么?今儿我照样有这么一托,我把敬业托给二位了。”
涂二爷:“这不合适,大爷是大学毕业,学问比我们深!”
景怡:“二位别客气了,那年景琦从营口回来,对二位佩服得五体投地!”
景琦:“敬业,这次办药,一路上要好好听二位爷的话,有学不完的本事!”
敬业大出意料,愣愣地望着,茫然地点点头。
一个伙计端碗汤走了进来:“七老爷,灶上敬您一碗鸡丝汤。”
景琦:“哈头儿吧!”
伙计答道: “没错儿! ”说着放下汤,回手拿出景琦的钱包打开给景琦看:“干干净净!”伙计走了。景琦笑了笑,将空钱包揣回怀里。
大头儿看着景琦:“七老爷,年关难过啊!宣统是上出了宫,可紫禁城长春、储秀、乾清三宫,加上颐和园欠咱们的二十二万两药款打了水漂儿了,我去执政府问,说叫咱们去找溥仪,我上哪儿去找他去?!”
赵五爷接道:“找到溥仪,他也不会给咱们银子!”
二头儿:“还有,八月南边往北京的铁路断了,咱们起运的药材改了水运,至今下落不明。”
景琦面容愁苦地:“还有五十万两军饷卡着咱们脖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