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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儿:“我就是!”朱伏忙递上烟卷儿,陈三儿摆手止住了,“不行!抽不了那洋烟儿,甭客气!”说着掏出烟袋。
朱伏塞给陈三儿一支烟:“抽根儿抽根儿,抽个新鲜。”
陈三儿将烟夹在耳朵上:“有事儿吗?”朱伏:“二老太太这两天出门儿吗?”
陈三儿:“二老太太……后儿个孟家有个堂会,派下车来了,后几晌午吧。”
朱伏:“噢!后儿晌午。”
陈三儿:“‘什么事儿?”
朱伏:“没什么事儿,我表妹是老太太眼前抱狗的丫头,我想给她送两件儿衣裳。”
陈三儿:“你搁对面儿门房儿就行了。我说还是趁早儿甭送,二老太太身边儿的丫头,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公中做好发下来,什么好衣裳没有?你送了也白搭,穿不上身儿!”
朱伏很诚恳地:“是是是!那就不送了,不送了。”
新宅上房院。
景琦从北廊子转向西厢房廊子走来。
卧室里。九红正歪在床上抽大烟,波斯猫卧在烟灯旁。红花慌慌张张跑进来:“姨奶奶,七老爷来了,快收了吧!”
九红没动:“来了来了吧!”说着,传来景琦进门声响,红花忙退身打起了帘子,景琦走进屋一下子愣住了,呆呆望着。
九红继续抽着,招呼都没打。景琦走到床前,看着九红,九红仍一动不动地抽着。
景琦:“你怎么抽上这个了?”
九红:“闷得慌!”
景琦:“别抽这个,抽上瘾不得了,这是败家的玩艺儿!”
九红:“这是我哥哥、嫂子给我买的,又没花你的钱!”
景琦:“我在乎那俩钱吗!你这是糟自己!”
九红:“我糟我自己碍着你什么啦!”
“就碍着我了!”景琦大怒,一把将烟灯扫在地上。波斯猫吓得忙跳到地下。
九红冷冷地望着景琦。景琦又上前一把夺过九红手中的烟枪狠狠摔到地下。烟枪摔成了两截。
但九红仍不动声色地冷冷望着景琦。景琦怒不可遏地瞪着九红。须臾,九红忽然冲外屋喊:“红花!把那套象牙的给我拿来!”
景琦意外之极,大为震惊,似乎不认识了眼前的杨九红。
红花站在房门口,胆怯地来回望着景琦和九红,没敢动。九红圆睁怒目,朝红花厉声地:“拿来!”
红花刚回身,景琦大喝一声:“站住!”红花吓得一哆嗦,忙又站住了。
九红一下子坐了起来,拍着小桌子大叫:“你是谁的丫头!去拿!”红花忙跑了出去。
景琦惊讶地望着九红,眼中充满了不解的目光。九红低着头,满个在乎地理着自己的头发。景琦慢慢坐到了床上,望着九红:“我说你身上有股什么味儿,放情是大烟味儿!”
九红:“难得你还能闻的出我身上有什么味儿!”
景琦:“你怎么变成这样儿了?你原来不这样儿啊!”
九红抬起头直盯着景琦:“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景琦不解地:“我变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九红说完又愤愤地把头扭向一边。
景琦压下火气,尽量耐心地:“九红!居家过日子图个清静,平安,老打不起精神来还行?!”
九红又火了,回头逼视着景琦:“说得好听!图什么清静?!我还要怎么清静?!有人理我吗?这一年你才来我屋里几趟?我还要怎么清静?!”
景琦尴尬地望着九红,无言以对。
“平安吗?孩子快二十岁了,我都记不清什么模样儿了,还不平安吗?我打不起精神来!……”九红突然呜呜地哭了,“打不起精神来……”
景琦:“你看你看,我说什么了?哭什么?……”
“走吧你!……我老了……呜呜……”九红哭得极伤心。
景琦:“什么什么就老了?别哭了,你还不到四十就老了!等花园子修好了我陪你去玩儿。”
九红:“你甭哄我,快走吧,叫我一人儿呆会儿。”
景琦无奈地站起:“得,又是一个‘嘣噔呛’!我走!”走到门口,正见红花已拿来烟枪,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害怕地望着。
景琦看着烟枪:“给她,叫她抽!”红花忙走上前。景琦出了屋,忽然又回身撩起帘子:“我今儿晚上过来啊!”放下门帘走了。
红花将烟枪递给九红,九红夺过来狠狠地摔到地下。烟枪又断成两截。波斯猫抬着头“瞄瞄”地叫,九红弯身抱起猫,偎在自己的脸上。
新宅大门口。
陈三儿将马车停在门口。马号门口站着朱伏,两眼盯着大门口,兴奋而又紧张地不停吸烟。
王喜光从街口走来,忽然发现了朱伏,慢慢停住了,奇怪地望着。
朱伏也看见了王喜光,不阴不阳地点了点头。
王喜光:“你又来干什么?”
“反正不是来找您!”朱伏奸笑着。
王喜光哼了一声向大门口走去,白氏文在一群人簇拥下走出大门到了马车前。
朱伏见状忙扔掉了烟头儿跑过去,趁白文氏刚要上车,凑上前恭恭敬敬地给白文氏打了个千儿:“给二老太太请安。”
白文氏奇怪地望着:“哟,这是谁呀?”
朱伏忙站起身侍立一旁:“朱伏!我是香秀的表哥!”
白文氏:“懊,这个丫头挺好的,你有什么事儿吗?”
王喜光感到不妙,紧张地看着。
朱伏:“真对不起二老太太,香秀的爹妈想闺女,叫我来接她!”
白文氏:“这刚来几天儿呀,就想?”
朱伏:“不是这个意思,接回去就不叫她再出来了。”
白文氏:“这是什么话?丫头是我买的,难道没给你们钱吗?”
王喜光大惊,急忙闪到了马车后面。
朱伏:“钱是给了,她爹妈是怕这孩子在这儿过不惯。”
白文氏:“这叫什么话?这事儿当初是怎么定规的,叫王总管来!”
王喜光惊慌失措,转身就要走。
朱伏:“您甭叫他,我和王总管已经说过了,王总管也没答应。”
王喜光没有跑,又侧着头仔细听。
白文氏:“朱伏,你是叫朱伏吧?”
朱伏:“是!”
白文氏:“你们这些人的心里,我一看就明白,生个丫头恨不得当摇钱树,一辈子吃穿嚼谷,恨不得都从这丫头身上挤出来!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还想要多少你说!你满北京城去打听打听,我给了五百块大洋还少吗?!”
“五百大洋?……”一直满脸堆笑的朱伏,惊骇得鼻子眼睛一下挤到了一块儿,“您给了五百大洋?……那可真是……不少!”
白文氏:“还是的!告诉你,我如今离不开这丫头,你到底还想要多少?!”
朱伏摸到了底儿,立即满脸又推上了笑容:“二老太太误会了,我不是来要钱的,不是香秀的爹妈怕她受委屈吗!”
白文氏环视着众人:“你们听听,这丫头在我这儿受委屈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数落朱伏:“你这人真不开眼,这是白府!”“白府对下人最仁义啦!”“丫头在你们家才受委屈呐!”“比别家儿的小姐还金贵!”……
白文氏:“都别说了,你都听见啦?告诉你,在我这儿她只抱狗,什么杂活儿都不干……”
躲在马车后边的王喜光依然紧张地听着。
白文氏:“我压根儿没拿她当丫头看,那么多丫头,就她一个人儿跟着我吃饭!”
朱伏:“哎哟,二老太太,您是活菩萨!您太抬举她了,我这儿谢谢了!”
白文氏:“走吧,瞎耽误我半天工夫儿!”
“您请您请,我扶您上车!”朱伏说着伸手就要搀扶白文氏,白文氏忙举起手躲闪回避着:“去去,别碰我!猴儿脏的手!”众人一阵大笑。
朱伏忙退后:“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懂规矩!”
白文氏上了车:“告诉她爹妈,什么时候想闺女了,就过来看看,叫他们放心!”
朱伏:“放心放心,一百个放心,哪有不放心的那么一说儿啊!”
马车起动,向胡同口赶去,人们全散了,露出了藏在车后的王总管。几步远站着朱伏,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王喜光两眼发直,余悸犹存地盯着来伏。朱伏则以胜利者的架势,带着嘲弄神色看着王总管。
王喜光慢慢走到朱伏面前:“你行啊!你挺有手腕儿的!”
朱伏:“差得远!我这点儿手腕儿在您跟前儿,不是忒寒碜了吗!”
“你想砸找的饭碗?!”
“我真想砸您的饭碗,刚才话都到那份儿上了,我说什么了没有?!”
“嗯——”王喜光上下打量着朱伏,“小瞧你了——”忽然拍了一下朱伏肩头:“走,找个地方说说!”
朱伏十分恭敬地:“听您的!”二人向胡同口走去。
范记茶馆单间。
王喜光笑嘻嘻地:“那天我骂了你,你是咬着牙的放着屁的恨我吧?”
采伏:“您错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一个心眼儿的想巴结您,可您瞧不上我!”
王喜光摇头笑着:“会说话,会说话!你巴结我干什么?”
“谁不知道大宅门儿里上上下下都王总管说了算!”
“甭给我戴高帽儿,大宅门儿是七老爷说了算!”
“甭管谁说了算,反正王总管我不敢得罪!”
“为什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能那么说!我今后要想有点儿出息,还全靠王总管提拔!”
“你赖上我啦!我可不吃这一套!我这一辈子不欠人情,不就四百五十块大样吗?我给你!各走各的路!”
朱伏激动地站了起来:“我要是那么眼皮子浅,刚才我就跟二老太太要了。王总管,说不定将来您还有用着我的时候!跑跑腿儿呀,出出力呀,只要是您交代下来的事儿,我要是干不漂亮,您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儿踢!”
王喜光对朱伏刮目相看了:“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在哪儿发财呐?”
朱伏:“跟人家合伙儿开了个营造厂,混不下去了。”
王喜光想了想:“这样吧,七老爷要在甄家花园盖个药行的子弟小学,我跟七老爷说说,看看能不能把这差使包给你。”
朱伏:“只要王总管一句话,那一准儿是包给我了!”
王喜光:“猴崽子!上心着点儿,手别太黑!别弄得我下不来台!”
朱伏笑了:“弄了半天,这刚说到正题儿上。”
老宅敞厅院通药场的月亮门。
景琦和胡总管从月亮门走进敞厅院儿,小叭狗“大顶子”跑来,景琦弯腰抱起。
突然传来一声喊:“放下!”
景琦和胡总管一愣,跟着香秀跑了过来:“你是干什么的,敢抱二老太太的狗?!”
胡总管上前斥道:“怎么说话呢?这是七老爷!”
香秀不服地:“这狗除了我,谁都不许抱!”
景琦惊讶地看愣了眼:“好俊的丫头!哪个房头的?”
香秀不由分说,从景琦怀中抢过小叭狗:“你管不着!”扭头跑了。
景琦仍两眼发直地望着:“这是哪个房头的,怎没见过?”
胡总管:“二老太太刚买来的抱狗丫头。”
老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文氏、颖宇、雅萍和客人孟太太在打牌。银花、槐花、香秀都站在一旁伺候。
白文氏看了半天,打出一张牌:“八万,给你和!”
“不和,我自摸!”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