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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福想了想:“那我往后还见得着吗?”
王喜光:“什么话?!进了大狱还叫探监呢!她还是你闺女不是?!”
李满福大惊:“进大狱呀?”
王喜光气得摇头晃脑:“你别叫我嘬牙花子了成不成?我那是比方!你说你要多少钱吧?”
李满福:“我不要!我要闺女!”
王喜光:“三十大洋行不行?……干脆!五十大作!你可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
李满福愣住了,似信非信地动了心:“真的?”
王喜光:“可不真的!明儿你把人送来,我就给你钱!”
李满福:“那我得回去和老伴儿商量商量!”
王喜光站起身:“商量什么?就这么定了!”
花园子大门口。
白文氏已上了马车,王喜光站在车下禀报:“说定了,说定了,费了劲了,一张口就要五百大洋,一个大子儿不能少!”
白文氏:“人家就一个宝贝闺女,五百就五百吧!‘大顶子’呢!”
王喜光:“不行,抱不回来,跟那丫头玩儿得欢势看呐!”
白文氏:“叫她玩儿吧,混熟了也好,明儿叫她过来!”
王喜光:“是!”
老宅门房。
李满福和抱着“大顶子”的香秀坐在长凳上。王喜光在外面刚拉门,李满福立即站了起来。
王喜光递过一张银票,李满福哆哆嗦嗦地接过去。
王喜光道:“来了好!收好了!丫头,跟我走吧!”香秀忙站起来。
李满福怯怯地:“老太太要是看不上,您还叫这孩子回去!”
“是老太太自己挑的,还能看不上!”
“这孩子要呆不惯,您还叫她回去!”
“享不完的福,还有呆不惯的!”
“她要是有个灾儿啊病的……”
王喜光急了:“我说你有完没完?!你想累死我!老太太那儿还等着呐,走!”
王喜光不耐烦地转身拉香秀出了门房,李满福愣怔了片刻,又追了出来。
门道里,李满福望着已走到影壁前的香秀,担心地大喊:“香秀,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李满福家破棚屋内。
李满福和马立秋低头坐在小凳上,朱伏站在屋中大发脾气:“你去把孩子给我要回来!”
李满福:“人家都给了钱了!”
朱伏瞪着眼:“五十块钱?!你昏了头啦!见过钱吗你?!十四岁的大姑娘五十块钱?!”
李满福:“我又不是卖孩子!”
朱伏:“不是卖孩子,你把钱拿回来干什么?这就是卖!”
马立秋:“问过了,白家是个好人家,还周济过我们。”
朱伏:“大宅门儿有什么好人家?都拿丫头不当人,你知道北京城里这会儿卖个丫头是什么价儿吗?”
李满福:“我又没卖过!”
朱伏:“两三百都不止!”
李满福和马立秋惊愕地面面相觑。朱伏又道:“这事儿也不跟我商量商量,你们才来北京几天?!”
李满福:“行啦,我认倒霉了!”
朱伏:“姥姥!你把钱给我,我找他们去,要不多给钱,要不把孩子领回来!”
李满福:“别折腾了,人家有钱有势,再闹出个事儿来!……”
朱伏:“有钱有势也拗不过个理儿来!快把钱拿来!”
李满福和马立秋无奈地对看了一眼,马立秋起身去拿钱。
朱伏:“别看你大我一辈儿,论经过的事儿,我过的桥比你走的道儿还多!”
老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文氏:“王总管,我得赏你,去账房地支两个份例红包儿!”
王喜光:“哎哟!老佛爷,只要您高兴,给您办事儿还要赏钱?我成什么了我?再说这丫头是您自己看上的,我不过跑跑腿儿!”
白文氏:“银花!叫香秀出来,让王总管看看!”
银花陪香秀从里屋走出,香秀抱着“大顶子”,已是油光水滑的头,一身簇新的衣服。
王喜光一看着实吃了一惊:“哟!这是那孩子吗?”
屋里屋外的丫头。仆人、管事的都一愣,一个个窃窃私语。
白文氏高兴地:“叫王总管!”
香秀:“王总管!”
白文氏:“咱们这边儿是胡总管。一会儿你也见见,王总管是新宅子那边儿的!”
王喜光:“嘿——我都不认识了,任什么人到了二老太太手里一调理,都跟那画儿里头画的似的!”
白文氏:“哪儿还像个乡下丫头,亏她长的细皮嫩肉的!”
王喜光:“人家家里也娇着呐!”
白文氏环视着众人:“你们全都听着,香秀只管抱狗,别的杂活儿不用干,你们上上下下的少支使她,除了我,你们谁也管不着她!”
众人答应:“是!”“知道了!”
香秀抱着狗,用一双纯真的大眼睛高兴地望着大家。
老宅。
王喜光匆匆走过门道,门房罗头儿看见他忙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未伏。
罗头儿:“王总管,有人找您,说是香秀的表哥!”
朱伏忙上前赔着笑脸:“王总管!您……”
“什么事儿?”王喜光斜着眼儿瞟了朱伏一眼,“香秀挺好的,老太太挺高兴,留下了!”说完大步走出门去。
朱伏在后面紧追着也出了大门。王喜光越走越快,离老宅大门有段路了才放慢脚步。
朱伏追到王喜光身旁,掏出了银票:“他爹妈一时糊涂,把孩子送了来,又后悔了,您这五十块大洋的银票我又给您带来了。”
王喜光站住了,不屑地望着朱伏:“你当着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白府的大宅门儿,不是关厢的大车店儿!也不打听打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懂不懂规矩?!”
说罢回身便走。
本伏追着:“五十块钱买个丫头,北京城里没这个价儿吧?!”
王喜光走了几步猛地停住了,慢慢回过头上下打量朱伏。朱伏也毫不示弱,死盯着王喜光。
王喜光:“人家本家儿都认可了,你在这儿挡什么横儿?!”
朱伏慢慢走上前:“我是香秀的表哥,是人家本家儿叫我来的!”
“你叫什么?”
“朱伏!”
“肥猪那个猪?”
“有姓那个猪的吗?朱元璋的朱!”
“福气的福?”
“伏天儿的伏。我是三伏天生的!”
“不好,这名儿不好!”
朱伏不解地:“这名儿怎么了?”
王喜光:“伏天的伏字,单立人一个犬字,这是狗人!”
朱伏一愣:“您这是……”
王喜光:“你要是福气的福加上前边儿的朱,那是洪福齐天!”
朱伏似懂非懂:“是是!”
王喜光:“伏天的伏,前边加上朱那可真是肥猪的猪了,你成了猪狗人!”
朱伏知道上当了:“您,编排着骂我?”
王喜光厉声地:“骂你?!你再敢在这胡搅蛮缠,我叫人来抓你!”
朱伏:“我这儿好好跟您说话,您怎么?……”
王喜光:“去去!撒泡尿照照,你也配跟我说话?!舌头痒痒了,找个缸沿儿去蹭蹈!去去去!离我远点儿!”说完扬起脸儿扬长而去。
朱伏咬牙切齿地:“行,大总管!走着瞧!”
第三十章
海淀西黄庄菜地。
新起的坟前立着一墓碑,上刻:先父前清贝勒大人讳贵武之墓;下刻妻、婿、儿、女、外孙敬立等字样。墓前,黄春叩拜后站起,朝土屋走去。
大格格的几间土屋,已收拾得焕然一新,仆人们正往里搬家具。
东西。一仆人迎上走过来的黄春:“全都收拾好了,太太看看吧!”
黄春:“不用了,锁上吧。”
仆人用铜锁将门锁上,众人离开了小院。
新宅上房院。
白文氏的大丫头槐花抱着一个小包儿,转过了东廊子走来。景琦的大丫头莲心忙打起上房门的竹帘子:“姐姐来了?”
槐花:“二老太太叫我给七老爷送点儿东西来。”二人进了北屋。
二人进屋后,莲心低声道:“七老爷还没起晌呢!”
“等醒了你交给七老爷吧!”槐花也悄声道,伸手将包儿递过去。
莲心没有接:“别介!老太太派来的人我不回禀一声,不是找挨骂吗?”
莲心说罢忙走向里间。槐花笑了,走到东偏厅坐下等。
莲心走到东里间门口:“七老爷!槐花姑娘来了!”听到里面景琦“嗯”了一声,又道:“二老太太叫槐花姑娘送东西来了。”
景琦在里面应道:“进来吧!”莲心忙回身招手,槐花走了过来。
东里间。景琦靠坐在床头拿起盖碗茶漱口,槐花忙将小包儿放下,拿起床头的小痰盂去接,景琦将水吐出,说:“大热的天儿叫你跑一趟。”
槐花:“伺候七老爷还不应当吗,七奶奶呢?”
景琦:“去西黄庄上坟去了。”
槐花打开小包儿,是一个中号儿的四方长玻璃瓶儿,里面装的是鼻烟。槐花递上道:“这是孟家送二老太太的鼻烟,英国的,叫您尝尝。”
景琦接过看了看又递给槐花:“弄点儿出来尝尝。”
槐花忙解开小绳,拿下小布套,开了塞子,用小铜铲挖出一点儿放在烟碟儿里递给景椅,景琦抹了一点儿深深一嗅:“不错!上等的鼻烟儿,你坐。莲心!”槐花忙坐到床边春凳上。
景琦放下烟碟儿,又对应声来到门口的莲心吩咐道:“去把昨儿姨奶奶买的凤梨拿几个叫槐花带走。”
“是!”莲心忙退出屋去。
景琦转过脸又问:“老太太挺好的?”
槐花:“挺好的。就是精神不如前了,有一回打着牌愣冲上盹儿了,那三家儿都不敢言声儿,过了一会儿,老太太闭着眼睛问:‘该谁出牌了?’老姑奶奶说:‘我,红中!’老太太闭着眼睛说:‘碰!’”景琦大笑,九红推门走了进来,莲心手里拿着一篮凤梨也走了进来。
杨九红:“是谁要凤梨呀?”
“七老爷!我走了!”槐花忙站起,低着头匆匆走向门口,与九红擦肩而过出了屋。
景琦:“莲心,去送送!”莲心忙跟了出去。九红不满地回头望着,又回过头看看景椅:“怎么我一进门儿她就走?!”
景琦:“她来送东西的。”
九红:“她瞧见我没有,啊?正眼儿都不看我!”
景琦起身下了地:“嗨!老太太身边儿的人,你就别较真儿了!”
九红忙走过来帮景琦穿鞋:“我偏要较真儿!在老宅她怎么都行,可这是新宅,她要再这么眼里没大没小,我可不客气!”
景琦:“没完了你!打狗还要看主人!”
九红:“这话是了!看你七老爷的面儿,她也不该这么着对我!”
景琦不再理睬,大叫:“莲心!”起身走向脸盆架。“来了!”莲心答应着,立即端着一盆洗脸水走进来,九红忙接过来放到脸盆架上。景琦低头洗脸,九红摘下手巾等候。
景琦忽然停下手,歪头看九红:“你身上什么味儿?”
九红:“你轻易不上我屋里,还知道我身上什么味儿?!”
景琦一愣,忙又低头洗脸。
白宅马号院内。
朱伏站在院内东张西望,院内一人没有。陈三儿从屋中走出:“找准?”
朱伏:“请问陈三爷是?……”
陈三儿:“我就是!”朱伏忙递上烟卷儿,陈三儿摆手止住了,“不行!抽不了那洋烟儿,甭客气!”说着掏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