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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琦跟着大叫:“光板儿没毛儿,破面儿烂袄一件——”
伙计一愣:“你怎么也会?”
“刚学的!”景琦跳起来一把将皮袍拉出,走了出去。
裕恒当铺。
景琦夹着皮炮坐在距当铺不远的台阶上生闷气,无聊四顾,只见街上人来车往。
尽管看见当铺的招牌他就来气,但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不进去不行,他下定决心起身走去……
景琦将皮袍扔上柜台。
皮头儿:“又回来啦?还是我这儿最公道吧!”
景琦:“少废话,五两!”
皮头儿将皮抱一抖:“啊——”
景琦大叫:“住嘴!你小子再嚷嚷‘虫吃鼠咬’,我就放把火烧了你这当铺!
‘皮头儿吓一跳:“生什么气呀?这是规矩!”
景琦家院西里屋。夜。
桌上菜肴丰盛,景椅琦看书边吃,黄春端了碗汤放桌上:“又买书,又买这么多好吃的,你发了财了?”
景琦:“哎!发了财了,有个大户,他闺女病了半年多,叫我治好了,给了五两!”
黄春:“吹牛吧!”
“你还不信?!”景琦仍低头看书。
“你那皮袍儿哪儿去了?”
景琦抬起头:“哟,知道了?唉!我再蒙别人去吧。”
“你呀,冬天穿什么?”
“再赎回来嘛!”
“有的出没的进,到时候拿什么赎?”
“济南府是宝地,有本事就生财,打今儿起你少理我,我要用功了。”说罢,把油灯端到炕头,埋头看《本草》,不时在书上圈圈点点。
黄春坐在炕上缝衣服,不时抬头看看景琦。两口子各干各的。
孙记胶在门口。
“孙记胶庄”招牌下,门口树下小桌旁,坐着孙万田和景琦。
孙万田慢悠悠喝着茶:“你是行医的,你应该懂啊!哪家不是靠着秘方打天下。”
景琦:“是是!这一片儿生意最好的是哪家?”
孙万田:“那就得属我孙万田了,济南提督府的路大人都吃我的胶。”
景琦:“那这一片儿最差的是哪家儿?”
孙万田用手一指对面:“看见了吗?对面儿吕家,快维持不下去了。”
景琦:“为什么?”
“明摆着的事儿!原来他在这片儿属老大,提督府全买他的胶,可四五年啦,他那胶还是老样子,别人可是改了又改,他能不落伍?!”
孙万田指着桌上摆的胶,“你拿我的和他的一比,就知道成色差多少!”
景琦微笑着点头:“领教了!”
吕记泷胶铺。
景琦仰脸看了看“吕记”的招牌,走进铺子……
石元祥将一包药递给景琦,景琦打开看了看,抬头问:“贵姓?”
石元祥:“免贵姓石,石元祥。”
“你是掌柜的?”
“不是,我是伙计。”
“你这胶成色不大好!”
“上好的胶。”
“货比三家儿,你的不如对门儿的!”
“我们火起来的时候,对门儿还没开张呐!”
“那提督府怎么不买你们的胶了?”
“当年提督府只认我们这一家!”
“那是当年!你们掌柜的呢?”
“在后边!”
“请出来见见!”
“你买不买?”
“你做不了主,请你掌柜的!”
石元祥回头叫:“吕掌柜!”
吕掌柜一掀帘走出来,十分客气:“先生买胶?”
景琦:“我要的多,定一大批贩到京城去!”
“好说,要多少?”
“可你这个成色不行,你看看这个!”景琦将另一包推给吕掌柜。
吕掌柜看了看:“这是对门儿的。可我这是老配方,独一无二,药劲儿不比他的差!”
景琦:“吕掌柜,别撑着啦,不行就是不行,你顶不过人家!”
石元祥突然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爱买不买,谁也没请你来!”
景琦看了石元祥一眼:“做生意可不兴这么说话!”
吕掌柜:“是是!你买的多,咱们可以商量商量价钱。我这儿便宜!”
“吕掌柜,药是治病的,少花钱不治病,这钱谁也不愿花,您呐,还是赶紧想想辙吧!”景琦说完转身而去。
吕掌柜奇怪地望着:“这人是干什么的?”
景琦家卧室。凌晨。
黄春抱着布老虎已经睡着了。炕上,地下,桌上处处放着打开的各种医书,桌上摆着十几包摊开的各种小泷胶。油灯下景琦正细细地辨别、比较、翻书、写方子。
景琦将笔一放,吹灭了灯。窗子已大亮。
黄春醒了,抬头看景琦:“又一夜没睡?你不要命了?”
景琦一笑:“我的命不错,春儿,咱们的机会来了!”
“今儿再拿不回银子,棒子面儿都吃不上了啊!”黄春半睡不醒地咕哝几句,倒头又睡去。
景琦突然站起:“我可不想再吃棒子面儿了,我走了!……”
他向门口走去。
吕记泷胶铺前堂。
十几包泷胶摊开了摆在柜台上。吕掌柜仔细审视着,抬头看了看景琦。
景琦:“您挑出最好的来!”
石元祥指着一包:“这是我们柜上的!”
景琦:“没错儿,先甭管药性,先看熬制的成色!”
吕掌柜:“那——要说好,你这几块是哪家买的?”
景琦笑了:“怎么样吧?”
吕掌柜:“质地纯清,色泽透亮,上等货色!”
景琦:“这是我自己熬制的。”
吕掌柜不相信地:“你?”
景琦:“我!”
吕掌柜越发怀疑:“你从哪儿来?”
景琦:“北京。告诉你吧!康熙年间我老祖宗就干这一行,到我这儿是第十代了,我的配方才是独一无二的!”
吕掌柜:“贵姓?”
景琦:“黑!”
石元祥:“京城就没有你这么一号!”
景琦:“那是你孤陋寡闻!”
吕掌柜试探地:“你到底想怎么着?”
景琦掏出了配方:“看看这个!”吕掌柜看着方子,不住抬头看着景琦。
吕掌柜:“嗯……缺着东西呢!”
景琦:“您是内行!缺的东西都在我肚子里呢,秘方,不能往上写!”
吕掌柜:“愿意在我这儿干吗?”
景琦笑了:“您这铺子快开不下去了吧?”
吕掌柜:“实不瞒你说,开不下去了,你看沿河这一溜儿,都想把我挤死,我在这儿是第一家呀,不行喽!”
景琦:“我帮您起死回生!”
“凭什么?”
“凭我这张配方!”
“你的工钱?”
“分文不取,我有个媳妇儿!够两人吃饭就行!”
“这可不合适!”
“别急,三个月以后再说,不见成效,你辞了我!”
“那……试试看吧。”
景琦:“三个月以后要是见效呢!”
吕掌柜:“我不会亏了你!”
景琦家外屋。
景琦在泥炉上熬草药,黄春倚门看书,抽动着鼻子:“非拿家里来弄,闻闻这屋里都是什么味儿吧!”
景琦:“跟我过日子,你就得闻得惯这药味儿!”
黄春:“在地窖里早闻够了。”
景琦:“什么叫秘方?!下这最后两味药就是不能叫外人看见,我爸爸、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这么干!告诉你,眼下,除了我们吕家铺子,沿小泷河二十几家作坊都不灵了。”
黄春惊讶地:“真的?”
景琦:“提督府又打回头买吕家的胶了。”
黄春:“那不就是你堂姐家?”
景琦:“没错儿!早晚叫他们吓一跳!”
孙记胶庄前堂。
桌上摆着两盒胶,一个是小长方纸盒上压红签儿:“吕记小泷胶”,旁边是压着签儿的黄纸包。
孙万田:“看看人家的东西,先甭说胶的好坏,就往这儿一搁,你买哪个?!”
伙计:“自打姓黑的那小子进了吕家铺子,他这生意就越做越大,提督府的又上他们那边儿买了。”
孙万田:“他那铺子来了能人啦!半年前姓黑的小子还在咱门口溜来溜去,套我的话,我还真没把他放眼里,以为他是买胶到京城去倒呢!”
伙计:“眼看着吕家要关张了,他又起来了!”
孙万田:“我这么大岁数栽到一个小孩子手里,咱们也改,跟他做一样的盒子!”
伙计:“他的配方好,咱们不是对手!”
孙万田阴沉沉地:“别着急……从外到里咱们慢慢儿来!”
吕记泷胶铺前堂。
提督府毛总管坐在椅子上,吕掌柜端茶递上水烟袋,十分殷勤,石元祥正在忙着捆十盒小泷胶。
毛总管:“我们提督路老爷说,你们的胶越来越好,不但长精神,还壮阳!我们少奶奶年底要去京城,先照这样定一百盒。听说你们这儿来了能人了?”
吕掌柜:“来了个姓黑的伙计……小黑!”
景琦忙走了出来。
吕掌柜:“这是提督府的毛老爷!”
景琦:“毛老爷!”
毛总管:“京城来的?”
“是!您府上少奶奶姓白吧?”
“你怎么知道?”
“嘿,京城‘白家老号’的小姐,谁不知道啊!”
“对,对!”
“他挺好的吧?”
“挺好!”
“在你们府上不受气吧?”
“这叫什么话?你是不是认识她?”
“我一个小徒弟哪敢高攀呀!”
“他们黑家在京城也是大户,干药行到他这儿是第十代了。”
“黑家?没听说过呀!”
“小打小闹,到我这一代已经没出息了。”
“有出息!年纪不大,一肚子学问!”
聊了一阵,毛总管起身道:“货定下了,千万别误喽!”
吕记泷胶铺门前。
吕掌柜、景琦、石元祥送毛总管出了门。
对面孙记门口,孙万田和伙计眼巴巴地望着。
毛总管上车远去,吕掌柜等回身进门。
孙万田眼光阴郁地望着……
五里巷口井台。
景琦回家走到井台边,忽然阴影中走出了孙万田,拦住了他:“小黑兄弟!”
景琦吓了一跳:“哟,是您!别这么叫呀,孙爷爷!”
孙万田:“干得不错呀!”
景琦:“嗨!混碗饭吃,您这是等我呐?”
孙万田笑了:“小黑子!吕家一月给你多少?”
景琦立即警惕了:“这怎么说!反正够吃的。”
“我不多问,不管他给你多少,你上我这儿来,我给你加一倍!”
“孙爷爷挖墙脚儿来了。”
“人往高处走,哪儿挣钱多上哪儿去,生意人嘛!”
“吕掌柜对我不错,我不能见利忘义吧?”
“你真够实诚的!他那是用得着你,拿你赚钱,买卖嘛,你还当真了?”
“哟,孙爷爷,您不是买卖人?您也是用得着我吧?您不也是拿我赚钱吗?”
“小黑子,你要这么说也无所谓,生意场上没有不见利忘义的,一句话,你来不来?”
“我的胃口可大!”
“你能大到哪儿去?”
“这可不能说,孙爷爷。”景琦忽然抱住孙万田的肩,神秘地指着远处,“你看那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说完放下手转身向自己家门走去。
孙万田愣愣地望着,不明所以:“你看那面黑洞洞……什么东西!”
吕记胶铺后堂。
吕掌柜、吕妻、景琦、石元祥围桌吃饭。
景琦:“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