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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树仁坐下拿起笔,忽然看见桌上的砚,拿起来把玩:“嗯!这块砚可真是宝贝。”
颖轩得意地:“我儿子给我买的。”
“好砚!”沈树仁放下砚开方子。
白文氏从里屋走出:“沈先生,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二奶奶别客气,老世交了嘛!只是我这地方窄了点儿,叫你们受委屈了。”
“兵荒马乱的,能在您这儿落个脚儿,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快别这么说,你们老祖宗还救过我爷爷的命呢!”
一仆人走进门:“老爷,宫里的李总管来了。”
沈树仁一惊:“什么事儿?”
仆人:“不知道。”
沈树仁愣愣地看着颖轩:“我与宫中素无来往,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沈树仁刚出屋,白文氏走到颖轩身旁悄声地:“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又翻腾大爷的事儿。”
沈家前正院大客厅。
李总管:“老佛爷这些日子一直就觉得不好,懒得动,浑身没劲儿……”
沈树仁:“随行的太医呢?”
李总管:“老的都没来,来的几位,老佛爷都看不上。”
沈树仁十分为难地:“哎呀,我怎么行呢?这可是……”
李总管:“你也甭客气,我都问过了,这陕西省你是最有名的大夫,本来已经派人回北京请白家老号的二爷,可这么乱,谁知道请得来请不来,你这就过去吧!”
沈树仁忙站起:“请请!李总管,我只能试试看。”
西太后临时行宫大门口。
大门口,门禁森严,李总管和沈树仁走出。
沈树仁:“容我回去斟酌一下再把方子呈过来。”
李总管:“是不是老佛爷?……”
沈树仁:“没有没有,老佛爷没什么大病,可您知道,我一介草民不敢贸然用药,您多体谅下情吧!”
李总管:“明白!明白,快去快回!”
沈家跨院颖轩、白文氏房间。
颖轩在看一张方子:“照您这么说,老佛爷病得不轻?”
沈树仁:“所以我这才回来向您讨教。”
“可您这方子太平和了,治不了什么大病。”
“那虎狼之药是可以随便用的吗?干系太大呀!”
“能推就推了吧!”
“就是刀山也得上了!”
“您问我?我也没这胆子呀!”
“我不求别的,只求一样!”
“您说吧!”
“原来府上大爷自制的‘八宝’,带来没有?”
“带来了。”
“只这一样,老佛爷的病就有望。”
颖轩一愣,转头看白文氏。白文氏遂道:“沈爷,要说您这个忙,我们该帮,可您知道,宫里的事太没谱儿了,我们家大爷就为了宫里的乱子,糊里糊涂赔上一条命,我们还敢往上沾吗?”
沈树仁:“这我知道,可只有‘八宝’可以解眼前之危,我这剂汤药不过点缀而已,施以温补,有个三五天就能见效。”
白文氏站起:“这样吧,我把‘八宝’给您,可绝不能说出是我们白家的药,更不能说出我们到了西安。”
沈树仁:“二奶奶,我还没老糊涂呐!”
白文氏进屋取药去了。颖轩道:“一朝龙颜怒,四体不周全,老弟也要小心啊!”
沈树仁:“这个病换个什么人得,我也敢说三剂汤药保好,可不行啊,万一出点儿事儿,我还一大家子人呐!”
白文氏拿药出来交给沈树仁。
“谢谢您了,我得赶紧去!”沈树仁说罢就走了。
颖轩:“咱们这行是人干的么?治病救人,可到了鬼门关谁来救咱们!……”
突然,景怡跑进屋:“快看看去吧!奶奶可不行了!”
沈家跨院上房卧室。
颖轩、白文氏到床前,颖轩忙俯身查看:“快,‘八宝’!”
白文氏:“嘴都张不开了。”
颖轩:“用水研稀了往里灌!”
白文氏:“景怡!把‘八宝’化到小碗里,快!”
颖轩轻轻叫着:“妈!妈!”
白宅大门口。
白文氏带全家逃离后,白宅就让德国兵进驻了。景琦几次想进去看个究竟,都怕出意外,远远看一会儿,便离去。这天他抱着豁出去的念头,进了胡同,照直朝白宅大门大步走去。
门口已有德国兵站岗,景琦刚上了台阶,就被德国兵拦住:“走开!”
“这是我的家!”是传往里闯,德国兵推了他一把。
“我的家我倒不能进了!”德国兵用枪托子捅,被景琦一把抓住,德国兵大怒,用力往回夺,景琦死抓住不放。
“我把你卸喽!”景椅怒喊时,赵五爷忙走了出来:“景琦!干什么!他又听不懂你的话!”景琦愤怒地松了手。德国兵怒目而视。
“快走!快走!”赵五爷拉景琦走到一边儿,察看四下动静后边走边说:“里边儿住满了德国兵,祖先堂都住上了,这个家算毁了!”
“我没地儿住了!”
“跟我住老号吧!”
“姑奶奶怎么样了?”
“先住到我那儿吧!三爷太混了,是他把德国兵带去的!嗨!糟透了!”
“又犯病了吧?”
“整天发愣,你不理她,她一天也不动个地儿,给就吃,不给她就不吃也不喝……一看见她我就想掉眼泪……”
赵五爷摇着头,二人远去。
花园子井台边。
黄春正在打水。景琦走来,手里拎着褡裢:“你这儿是世外桃源呐!”
黄春:“还世外桃源呐!昨儿个这儿过洋兵的马队,差点没吓死我,还跑进来几个哇哩哇啦嚷了几句,放了两枪又走了。”
“这可太悬了,你别住花厅了。”景椅扔下褡裢,帮黄春提水。
黄春:“那我住哪儿?”
景琦:“住地窖去吧,洋兵来了找不着你。”
“那不成坐大牢了?”
“坐大牢就不错了,詹王府给烧了,我们家住满洋兵,我们家姑奶奶叫七八个洋兵给糟蹋了,你知道吗?!”
“啊!”黄春吓得瞪直了眼睛。
花园子地窖里。
景琦正费力地给黄春布置,用四个大木箱拼成了一张床,又给铺好被:“行了吧?被窝儿有了,水缸满了,吃的有了,看!连马桶都有了,吃喝拉撒睡,万事都齐备!谁也进不来,门一关,我把上边儿一盖……”景琦走到门口关上了门,窖里顿时一片漆黑。
黄春大叫:“哎呀!黑的我什么都看不见!”
景琦:“点灯啊!”
黄春划火柴点上了油灯。随即抽着鼻子:“这里边什么味儿?”
景琦:“香味儿,这箱子里全是宝贝,你老闻这味儿,不得百病!”
黄春:“你三叔儿呢?他还找我吗?”
景琦笑了:“他呀,乐子大啦!前些日子,他弄了一大把鲜花儿给你们神父送去,走到小胡同里碰上俩刚进城的俄国兵,他还冲人家笑,这俩俄国兵没见过梳辫子男人,还当他是大姑娘呢,上去就扒他的裤子……”
“又胡说!”
“你瞧!蒙你我是狗!三叔儿吓得说不出话来,两人把他裤子扒了一瞧,愣了,‘嗯?怎么他也长了一个这个’?”
黄春挥舞着两手喊叫着:“越说越不像话!”
景琦:“你听着,三叔儿可劲儿嚷‘我是男的,我是男的’!俩俄国兵照他那玩艺儿乱踢了一阵,临了还把他辫子给拉了。”
黄春惊讶地:“真的假的?”
“不信明儿你瞧,他那辫子就这么长了……”景琦比划着,“跟猪尾巴似的!”
黄春忍不住大笑:“哈……净瞎说,净瞎说!”
“真的真的,三叔儿这几天吓得老憋不住尿,一天尿七八回裤子。”
“那外国人都不留辫子?”
“男的不留,女的我也没见过……”突然外面枪响。
二人惊讶倾听,景琦走到褡链前抽出了刀走到门前,悄悄地开了一条门缝儿,枪声传送来,景琦向外张望着。
黄春惊恐满脸。
百草厅前堂。
坐着七八个日本兵喝着国公酒,满地羊骨头、鸡骨头。
柜台前,后脑勺只剩一截短短小辫的颖宇向赵五爷要酒:“再拿几瓶儿来。”
赵五爷:“这是药酒。”
“他们爱喝就叫他们喝!”
“这俩月都上千瓶儿了。”
“有的是,怕什么?别心疼酒。我这是为了咱们老号,顺着他们来,总比烧了咱这铺子强吧?!”
赵五爷将四瓶酒放到柜台上,日本兵田木走了过来,拍着颖宇的肩:“你!好朋友!”
颖宇:“好朋友,好朋友!”
“喝!”田木、颖宇各拿一瓶酒对着嘴喝了一大口。
“好酒!”田木拿了柜上的四瓶酒走了。
颖宇:“赵五爷,问你个事儿,细料库怎么全空了,药都哪儿去了?”
赵五爷:“我怎么知道?”日本兵开始大声唱歌。
“你是留守的,你当然知道!”
“我不知道,你问东家去!”
“废话,东家在哪儿呢?我上西安问去?”
“钥匙在你们手上,我管得着么?”
“你跟我吊腰子!二奶奶趁乱,把这批药独吞了是不是?”
“这是你们家里的事儿,别问我!”
景琦提着刀走进大门,反感地看了看正在唱歌的日本兵。
田木等也看了看景暗,没有理睬继续唱着。
景琦走到柜台处被颖宇拦住:“老七,我问你,细料库的药都哪儿去了?”
赵五爷在颖字背后不住地摇手,景琦心领神会:“又不是我当家!”
“你老老实实把药都交出来!”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用不着告诉你!这药是公中的,你们二房休想独吞!”
“三叔!”
“怎么着?”
“听说你差点叫洋人给日了?”
颖宇一愣:“嗯?啊……误会误会!你少打岔!”
景琦故意趴到颖宇耳边,轻轻地:“三叔,你该日!”
颖宇大怒:“你个小兔崽子!”
田木闻吵声停止了吼唱,起身走到景琦前。
景琦:“你骂谁?”
颖宇:“骂你!我抽你信不信?”
景琦:“你抽一个试试!”
田木用力一扳景琦:“你!干什么?”
景琦也不客气地推了田木一把:“滚!”
田木突然拔出了军刀,景府也抽出了刀。
颖宇:“别别,别动手!”
赵五爷在柜台里大叫:“景价!还不快跑!”
景琦举刀相向,虎视眈眈;日本兵围了上来,大喊大叫,田木突然挥刀砍来,景琦一刀将田木手中刀打掉。
日本兵欢呼。颖宇吓得目瞪口呆。赵五爷担心而焦急地望着。
田木、景琦凶狠地对望着,须臾,田木忽然笑了,用手拍着景琦的肩,伸出大拇指:“好!你的,这个!好!”
“我不行,他……”景琦用手指颖宇,并竖起大拇指,“他的,这个!”
“老七,你干什么?”颖宇大惊。
景琦仍向田木比划着伸出大拇指:“他——这个!”又伸出小拇指,“我——这个!”又抱着田木比划打拳、摔跤:“他,这个!”
景琦对着颖字又伸出大拇指,田木大喜,冲着颖宇:“来,来!你来!”
颖宇大急:“别听他胡说,我不行,我从小儿就不会打架。”
田木不由分说,上前把颖宇拉到中间,颖宇用力挣扎:“不行,真不行!老七,你快说我不行!”
景琦:“三叔!别客气,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