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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长也去吗?”
“她去干屁,就咱俩。”
“行。”马丽芃高兴了,用面巾纸擦干脸上的泪痕,又掏出小镜子、化妆盒给脸上补妆,何庭长坐在她对面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他又有了云开雾散、艳阳高照的好心情。
忽然想起来,他对马丽芃说:“还有一件事,对你们很不利。”
“啥事?”马丽芃聚精会神地描唇线,问话有些含混不清。
“牛吴强最近又委托市检察院技术鉴定处做了个鉴定,鉴定报告结论是,真假印章的印文用肉眼就可以分辨清楚。”
马丽芃的手哆嗦了一下,唇线笔在嘴角上点了个红痣:“这个报告不等于已经下判决了吗?这个官司还能打下去吗?怎么办?你得赶紧想个办法。”
何庭长说:“这个报告不光对你们,也是冲我来的,要彻底堵住我得嘴。他这一两天要通知你看卷,你们对这个鉴定结果坚决否定,要求到省上权威机构重新鉴定,先看看他们的态度再说。”何庭长伸手抹去马丽芃嘴角的红点子,又说:“他们定哪天开庭?”
“下星期三。”
“下星期一你找牛刚强,说你跟行长要出差,要求延期开庭。”
“他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你当他面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他说。”
“那我就谢谢你了,”说着,马丽芃在他肥胖的腮帮子上吞了一大口,吞罢又“吃吃吃”地笑。
“笑啥?”
“口红粘上了。”
何庭长连忙掏出手绢擦,还让马丽芃帮他看看擦干净了没有。
有人敲门,何庭长急忙回到转椅坐定,庭务内勤小杨来送报刊。小杨走后,马丽芃伸伸舌头:“好险。”
何庭长拨通行长的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行长说:“老何啊!”
对方这随意又带点亲昵的称呼令何庭长皱皱眉头,他又偷偷瞥了马丽芃一眼。
“你跟我逗闷子是不是?”何庭长故意把话说得很冷,既是给娘们行长听,也是给马丽芃听。
“嘻嘻嘻……”对方光笑不说话。
“你也别笑,你逗我倒没啥,等着我也逗逗你就怕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唉吆,我的何大庭长,何大哥,跟你开个玩笑么何必生那么大气呢。”
“你不觉着这个玩笑太没意思么?”
“行了,你不愿意今后不玩了还不行吗?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行不?”
“算了,我没时间。明天你给我安排一台车,我到省城去办事。”
“没问题,要不要我陪你去?”
“我办事你陪我干啥?”
“嘻嘻嘻,”女行长又笑了,“没问题,有小马陪也一样。”
何庭长愣了,暗想这个娘们真不一般,啥事都逃不过她的算计,难怪一个老娘们能当行长。
放下电话,何庭长说:“这个娘们,一下子就猜出来你也跟我去。”
马丽芃不在意,说:“管她的,我先走了,说定了,明天早上我在家等。”
第五章
一
开庭时间在银行方面的一再要求与何庭长的干预下,不得不延期。程铁石接到这个通知很气愤,约上王天宝去找牛刚强。
牛刚强一脸无奈,只说早几天晚几天对案子本身并不会有啥影响,让程铁石再耐心地等几天。王天宝是本地的律师,资历又不很深,不敢像博士王那样直言不讳,在一旁帮不上什么忙,程铁石也只能发发牢骚,讲一些“法庭对对方太宽容”、“耽搁这么多天的差旅费怎么办”、“银行可以左右法院”等等一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话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牛刚强心里同情程铁石,又生银行的气,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还得费口舌替银行作解释工作。自己也觉得窝囊透了。
“这样吧,我给银行的延期时间是十天,到时候不管他们到不到庭我都开庭。”
牛刚强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程铁石不好再讲什么,再缠下去也没法改变既成事实,还难免强人所难、逼人太甚之嫌,只好怅然告辞。牛刚强说出了硬话,但事情到时候能不能也办的像说出来的话那么硬,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从法庭出来一进电梯,就见到马丽芃从楼上乘电梯下来,满脸得胜的傲慢。程铁石瞪了她一眼,她装作没看见。
“马大律师又上楼找谁了?”在法官面前挺不直腰杆的王天宝,却不会放过对马丽芃放肆的机会。
“找谁不关你的事,王大律师不也是刚刚找过人了嘛。”马丽芃的嘴也不饶人。
“又去找你的何大哥了吧?难怪这么通顺,想开庭就开庭,不想开庭就不开,这法院跟你们家的热炕头差不多了。”
“别给脸不要脸,你对你说的话要负法律责任。”
“我这脸要不要倒没关系,反正我的脸也没你的脸好看,我这脸当不了钱花,法官了、庭长了谁也看不上。”
马丽芃知道他这是有意找茬,再跟他斗嘴占不着便宜,弄的周围的人都来看热闹更不值得,说了声“无聊”便转过头去不理睬他。
程铁石也觉着王天宝这么跟她斗嘴有点“无聊”,要见真章还得在法庭上斗,本想劝阻王天宝,可是又觉得马丽芃这个女人也太可恶,作为律师维护她的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谁也说不出二话,可是她做的已经大大超出了律师的职业道德规范,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于是程铁石默不作声,任由王天宝损她,做个幸灾乐祸的看客。
出电梯时,却见开电梯的女工撇撇嘴,“呸”了一声,骂道:“骚货,把电梯都熏臭了。”
马丽芃装作没有听见,扬长而去,高跟皮鞋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一串脆响。王天宝高声告诉马丽芃:“人家骂你你没听见?”
程铁石扯扯王天宝的袖子:“算了,没多大意思。”
王天宝说:“事情都坏在这个娘们手里,她把庭长勾上了,俩人打的火热,整个海兴都传遍了。这不,连开电梯的都知道,就这形势,咱们的官司还有个打吗?干什么都有个规矩,她做得太出格,越轨了,这一行迟早得清了她。”
程铁石问:“她是光勾上了庭长,还是连牛刚强、院长、审判委员会成员都勾上了?”
王天宝说:“光一个庭长就够我们受了,要全都勾上了,咱们干脆缴械投降算了。”
程铁石说:“这不就成了?我就不相信一个庭长能遮住天。这个案子本身就顺不了,跟银行打官司有几个能顺顺当当的?”
王天宝没有把握地说:“这些事情难说,你跟我谁也不敢保证她就不会把别人也塞到裤裆里当玩意儿,这个世道,无奇不有。唉,法院里有些事,活活能把你气死。”
“光气有啥用?还得跟他们斗,要像博士王那样用脑子跟他们斗。别气了,自己把自己气死了,马丽芃刚好可以抢了你的客户。走,今晚上我请你吃炖菜。”
“算了吧,”王天宝招手拦出租车:“博士王告诉我了,你眼下经济状况已经非常紧张,等官司结了再好好宰你。”出租车停在王天宝跟前,王天宝钻进车,又冲程铁石喊:“我下午还有个案子得开庭,你就自己随便吃点吧。”
同王天宝分手后,程铁石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两包方便面,打算回房间随便对付点,他自己的肚子问题好解决得多。买了方便面,却又不想回旅馆,便在街上慢慢溜达。原定后天便可开庭,往后一推十天,加起来还得等将近半个月。法院难道真是银行开的吗?想起这件事,程铁石又想起王天宝给他讲过的一件事。在他这桩案子移送到公安局之前,就在海兴中级人民法院拖了整整三个多月。其实基本事实用了不到三天就查清了。王天宝问程铁石:“你知道为啥拖那么久?”
程铁石说有意拖,偏袒银行呗。王天宝说:“不完全是,庭长和院长商量后,让牛刚强他们请教人民银行这个案子怎么判。领导发了话,牛刚强只好照办,先是请教人民银行海兴市分行,结果一个人一个说法,有的说应该承担责任,有的说不应该承担责任,法庭请人行出个书面的材料证明,又不给出。请教了市分行没有弄明白,就又去省里请教省分行。省分行跟市分行一个熊样,也是一人一个说法,弄的牛刚强没办法,汇报到院里院里还准备让牛刚强到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去请教,牛刚强不去,才算拉倒。后来院里才决定把案子推到公安局去。”
程铁石听了倒抽一口冷气,问:“到底是法院依法判案还是由人民银行判案?我跟银行打官司,法院却去请教人民银行该怎么判,这不等于儿子跟人家打架,让当爹的评是非,爹能不偏向自己的儿子吗?天下居然有这样的荒唐事,法院还有什么脸面?”
想起这些事,程铁石忍不住摇起头来。旁边的行人奇怪地看他,有几个胆小的妇女还远远绕开了他,认为他不正常,怕他有精神病。程铁石见此,自嘲地笑笑,有时候他觉着自己真要被逼成神经病了。
回到旅馆,程铁石泡妥了方便面,刚要进食,黑头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程铁石不由目瞪口呆,问:“你咋找到这里的?”
黑头“嘻嘻”一笑,看看桌上的方便面,又露出悲天悯人的样子:“程哥,你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就靠这玩意儿打发日子,迟早还不得垮。走走走,刚好我也没吃饭,涮一锅去。”
程铁石端起碗,说:“就我一个人,随便吃点就行,人活在世上能保证一辈子不挨饿就是福气,哪来那么高的要求。我看你也泡一碗得了,省几个钱办喜事用吧。”说着把另一包泡面扔给黑头,“我问你,你咋找到我这儿的?”
黑头说:“你留的电话我一打不就问着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这儿住,前段时间忙着对缝,又有王哥陪你我就没过来。”
程铁石见他不动方便面,就说:“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就全吃了,涮锅我可不去,要涮你自己去。”
黑头找出个茶缸子,开始泡面,放好调料,冲上开水,边弄边唠叨:“程哥你也太会算计了,买方便面吧,连带碗的都不买,这成包的比带碗的能便宜多少?”
程铁石笑了笑没理他。他又问:“程哥,你那事儿怎么样了?”
“开庭又往后推了,没法,只好等。”
“真他妈的混蛋,这法院怎么也跟三岁娃娃的脸似的,说变就变?”
“如今就这个样,生气骂街都没用。这下你知道为啥中国老百姓把上公堂打官司列为人生灾难之一了吧?”
“听雅兰讲王哥的老岳父病危,到底怎么样了?”
“我打打电话问过两次,据博士王说他老丈人是老肺心病,这段时间天气骤冷病情加重,就看能不能挺过来了。”
面泡好了,黑头呼噜呼噜吃,说:“这面味道还可以,就是量太少了,还得补点。”
程铁石的面已经吃完,原计划吃两包,给了黑头一包,只吃一包也觉着不饱,就说:“那就出去再弄点东西吃。”
两人说走就走,泡面的碗和缸子也不洗,套上衣服出了门。
“你最近忙啥?听说雅兰那边干的挺不错。”程铁石边走边跟黑头聊着。
“好着呢,我在海兴这边对了一批螺纹钢,中介费拿了多少你猜猜。”
程铁石说:“我猜不出来。”
黑头伸出巴掌晃了晃:“这个数。”
“五千?”
“再加个零。”见程铁石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