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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瑶彻底从旧梦中清醒,不再想着避免五年后的大难――俞家未来怎样,不该是她一个养在闺阁中的女儿该操心的。前世,已经为俞家女儿这个身份,付出了足够的代价。直到死亡,也不曾玷污了“俞”这个姓氏。她,问心无愧。
且说雪瑶,被指名道姓的骂,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冲过去跟杨嬷嬷对骂,两个回合下来,反而将她鞭笞丫鬟、去祠堂偷贡品的事也翻了出来。真不知道杨嬷嬷是从哪里知晓这些阴私。
气得七窍生烟的雪瑶,直接冲进芷萱院,大叫大闹,
“俞清瑶,你还装病!祖母都快气死了,你还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快活!快给我起来!管管你院子里的狗,别让她出去到处咬人!”
“二姐姐慎言!”内室里,俞清瑶面色苍白的靠在榻上,虚弱无力的咳嗽两声。
“还真病了啊!”
雪瑶吃惊,随即想到三妹妹平日也是病怏怏的面无人色,这会子说不定是故意显得严重些。不然,哪有这么巧的?
“我不管,你快起来,给我收拾那个杨嬷嬷!你知道她怎么骂祖母的吗?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快起来!出去一趟也死不了!”
尾随而来的婷瑶,则露出关心之色,“原来三妹妹真的病了……是不是那日被气到了……”瞅了下雪瑶发青的脸色,“都怪姐姐,天天忙于管理针线坊的事情,没来看望你,恕罪恕罪。姐姐给你赔不是了。”款款大方的行了个礼。
若是没有前生的旧事,毫无疑问,婷瑶要比雪瑶可爱可亲多了。可看透两个姐妹性情的俞清瑶,自然不会被蒙骗,语气淡淡,“不敢当。姐姐初次管家,怕有疏漏也是常事。就如二姐姐所说,妹妹的身子一时半会的,也死不了。”
婷瑶面露尴尬,缓了缓,方心平气和道,
“三妹妹,杨嬷嬷在外骂了几日了,扰得大家不得安宁。她是你院子里的人,难道你就眼看着她丢尽你的颜面?”
俞清瑶无所谓的一笑,“她是她,我是我,大姐姐如何将杨嬷嬷的所作所为,推到我头上呢?再者,她是照顾过太爷爷的老人,便是我母亲在此,怕也是不敢置喙的。”
“你不管,谁管?”雪瑶怒气冲冲,“就由着她这么四处骂人?哦,我知道了,你是痛恨我们,巴不得她骂得更厉害些吧?”
“二妹妹!”婷瑶嗔怪的看了一眼雪瑶,“怎能这样说三妹妹呢?三妹妹也是姓俞,乃是我们俞家的女儿!你我做姐姐的被羞辱,不跟妹妹被羞辱一样吗?”
一面不轻不重的呵斥了雪瑶,一面和声细语的劝解,“三妹妹,你不为别人,也为老太太想想,她一把年纪了,还要受刁奴的气。这两日都睡不安稳呢!倘若气出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我知妹妹素有孝心,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太太难受的。”
话说得丝毫不待烟火气。
但实际上,若俞清瑶再拒绝,不等于背上“眼睁睁让老太太难受,没有孝心”的罪名了?
俞清瑶想了想,“好吧。我试试看。”
第十八章 帮忙
袅袅的檀香从双耳开光鎏金香炉里逸出来,将一间小小的佛堂熏染的静谧沉寂。!。赢话费。供桌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手托净瓶,无喜无悲的注视着底下跪拜的妇人。大太太文氏正跪坐在半旧的蒲团上,手里捻着一串檀香木的念珠,闭目低声念叨着什么。
须臾,门缝开了一角,正午耀眼的阳光就那么直射进来,她不适应的皱皱眉,嘴里“大慈大悲”的念佛声仍未结束。直到念完了九十九遍,才睁开眼,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的说了声,
“办妥了?”
“是。”穿着玉色绉纱对襟小n,莲青色百褶裙的婷瑶垂眉静气的上前,搀扶起嫡母,声音柔柔,“母亲,三妹妹已经答应了。”
“嗯,那就好。”
说话间,又是虔诚的双手合十,上了炷香。
婷瑶咬咬唇,不解的问,“母亲,那杨嬷嬷自持身份不同,何等跋扈嚣张,三妹妹怕是徒劳无功。母亲何以非让三妹妹去约束杨嬷嬷呢?”
“哼,就是要她徒劳无功!你以为我是没法子治她,才叫三丫头去的吗?”虽是礼佛,可大太太语气说不出的阴冷。哪家百年的大户人家,没个积年有功劳的奴仆?要是都这样仗着以前的功德,肆意辱骂主子、没个体统规矩,岂不是乱了套!
大周立朝两百年,律法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主杀仆,不过罚银了事,而仆害主――不管什么原因,可是要流放杀头的!随便找个借口,明着不能,暗地里也动了手脚了。一个老婆子,死了便死了,老太爷还能为了个婆妇,为难记恨她们这些正经俞家人不成?
“婷瑶,以后多和雪瑶那丫头交好。她不是嫉妒三丫头吗,想办法让她闹出更大的动静……”
大太太交代着。
婷瑶是庶女,多年养在嫡母膝下,非常明白大太太表面清高慈爱,内里狠辣歹毒的性格。她听着这挑拨离间、逼人绝路的计谋,心中不忍――三妹妹已经不得老太太喜爱,又没有父母在身旁,孤苦无依的,再得罪了二太太母女,还有活路吗?未免太可怜了!
“哼,你当我是害她?我这是帮她!省得她无味的孝心,尽给自己找不快。再怎样,也是安庆侯的外甥女,日日被人嘲笑,嫌丢人的不够么!放心,二太太顶多克扣些份例银子,不敢怎样的,三丫头还有亲娘舅呢,最不济远远的走了就是。”
“倒是我们大房……这些年被二房欺压的太狠了!不想想办法,日后老太爷没了,这家业落到二房手中,可就没我们大房的容身之处了!”
婷瑶听了,顿时一惊!明白大太太的目的,是利用三妹妹,借机找二房的错处。心中的天平,在自身的利益和那点点同情心之间,很快偏向了前者。
大太太瞥到庶女的眼神,知道她已经知晓轻重了,转过头再次面对观世音的画像,躬身一礼――非是她心存恶毒,存心算计一个可怜女孩,而是这世间的规矩,本就是长房继承家业。哪有长房尚有人在,就被抢夺走的呢?
若是老太爷不能下定决心,她就帮老太爷做个决断。
……
而此时,二房的雪瑶也迷糊的问自己母亲,“娘,你说三妹妹能治住那个刁婆子吗?连三叔都被骂了!”
“哼,治不治得住,什么要紧?三丫头病怏怏的,虽是名义上的主子,我看那刁婆娘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不成功才是常理。”
“那您还非要我去找三妹妹,不是瞎子点灯――白费啦!”
“呵呵,闺女,你知道什么。三丫头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子,要是连她的话都不中用,正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人赶走。更能一箭双雕,让合家上下看看,三丫头连自己院子里的人都辖制不住,软弱无能的紧。”
雪瑶睁大眼,顿时拍手笑了起来,“娘,这计好!这计高!呵呵,我等下去芷萱院瞧瞧三妹妹的黑脸,哈哈!一想到她也被骂得狗血淋头,就开心死了!”
――――――――――
胡嬷嬷恭谨的请了杨嬷嬷进芷萱院。院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
不同于外面人的设想,杨嬷嬷进来后,闭上了那张释放毒汁,能把人气得半死的嘴。睁着一双鱼泡眼,面无表情的盯着坐在海棠凳上的俞清瑶。
然后,直挺挺的跪下,“老奴请小小姐安。”
礼数上,没有任何缺失。可惜,也看不到任何恭敬、尊重之意。
俞清瑶早打听了这位彪悍嬷嬷的背景――八岁卖身到安庆侯府,从烧火丫头做起,凭着一把子力气和一股憨劲,硬是做到了管事嬷嬷。就凭她直呼老侯爷的错处,便知其在侯府的地位不同与一般下人。
然而,俞清瑶此刻关心的不是杨嬷嬷的履历。她在乎的是,杨嬷嬷年过花甲,除了骂人其他事也做不了了。挂在她院子的名下,每月不干事领着一份月例,恐怕是来养老的。
这样嚣张粗鲁、长相不佳、脏话连篇的人,能顺顺利利的干到养老,凭的是什么?
忠心!
唯独一副耿直的,赤诚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忠心,才能掩盖一切缺点!
“嬷嬷,翡翠、玛瑙,你们先出去,我和杨嬷嬷说两句话。”
“姑娘……”
看到俞清瑶镇定的神色,胡嬷嬷只好带着两个大丫鬟离开,不放心的说了句,“若是有事,姑娘唤一声。”
“嗯。”
人都走空了,只剩下俞清瑶与杨嬷嬷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奇特的安静滋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终于,杨嬷嬷鱼泡眼转了转,黄浊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异。
“嬷嬷,请您帮我一个忙。”
“姑娘请说。”
“帮我查一个人,一个名叫‘谨容’的女子。她……据说是祖母钱氏的表妹。怀孕的时候失踪了。”
杨嬷嬷略一吃惊,随即眼皮耷拉下来,仍面无表情的道,“好。”
随即,无话。
俞清瑶根本没想过劝说杨嬷嬷不要骂人的话,说了也是白说。只在杨嬷嬷转身准备离去时,轻轻的,
“嬷嬷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我年小力微,又是女儿身,能做的事情有限。日后若有需要,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第十九章 贪财
杨嬷嬷走后许久,俞清瑶都没有动弹一下。(。最稳定,):。维持着原来的坐姿,失神的看着窗外的光线投入内室,落下的一地光斑图案。这世上,最难看透的便是人心,若如这满地的图案清晰明澈,该有多好?
骤然得知还有“谨容”的存在,着实惊怒了几日。可冷静下来,她不得不怀疑,那两个在月夜下提及此事的婆妇,存的什么心?是不是知道她经过,故意提起的?若是,背后是什么人?为什么?
更有关键:谨容,是否才是她的亲祖母!是否还活着!
将查明真相的重任交给杨嬷嬷,自然经过一番思量――自己才十岁,想要离开俞家这个牢笼,没有一二年时间别想;身边的玛瑙、翡翠,皆不可用;胡嬷嬷是忠诚于她,可惜行动都受人关注。一旦有什么动静,那背后的指使者会不会借机生事呢?
唯有破口大骂,惹得俞家上下都不满的杨嬷嬷,才能帮她偷偷的把此事办了。料想卖身契在侯府,没把柄在俞家的杨嬷嬷,不至于前脚出门,后脚就出卖了她。
杨嬷嬷离开芷萱院后,便头也不回的,直接出了大门。及至第二天、第三天都没回来。等待看热闹的,见芷萱院不声不响的做成了,十分惊奇――柔柔弱弱的三姑娘,是怎么劝说胆大包天的杨嬷嬷?
晚饭时分,俞清瑶被贴身伺候老太太的的杜鹃、喜鹊,恭敬的迎入无畏。老太太亲点,让她坐在身旁,并命丫头,“把三姑娘爱吃的都端过来。赢话费,”这种待遇,往日只有最疼的孙女雪瑶才有的。
隔在五日前,俞清瑶一定受宠若惊,欢喜的掉下眼泪。可此刻,她只觉得莫名的讽刺,以及说不出的厌恶难忍!
第一次,她认认真真的抬头,目光平视着祖母钱氏,揣摩着慈祥皮相后的真心。果真被她瞧见了,老太太虽然笑得和气,可笑意分明没渗入眼底,多是敷衍和防范――这那是对亲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