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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提亲
同书心头一热,看到远远笑嘻嘻迎过来的张华轩,连去见礼。
他与张华轩见过几次不假,可双方原本也没有到互相称表字的交情份上,而且当日他也还是三品官,能与张华轩分庭抗礼,到如今他已经降三级留用以观后效,背这么着一个处分在身上,虽然以他的才干和翁家的能量并不害怕,不过怎么说在位份上是比张华轩低了不少,而且一个是红的发紫的带兵大员一个却是罪余犯官,可是张华轩降阶相迎,态度反而比当年两人因为公事相见时要亲热的多,翁同书感激之余不免也对张华轩的映像更加好了那么几分。
当下沈葆也迎将出来,三人就在正堂阶前重新见礼,不过沈葆儒雅风流,张华轩不喜欢繁文缛节,所以不过都是一拱手了事,翁同书不明就里,反而以为张华轩有意与他平礼相交,心头更是感动。
当下见礼之后三人一起进屋,早就有仆役上前奉茶,三人依主位尊卑坐下,一时无话各自饮茶,热气蒸腾中倒觉得这原本有些冷冰冰的房屋立时变的暖和起来。
翁同书世家子弟出身,自幼通晓礼仪及与人交接之道,沈葆也是世家出身,张华轩更是风度良好智计深沉,三人虽不言语,一举手一投足间,却也是机锋毕现!
沈葆与翁同书这一次一起前来,倒是有几个目地,一则是翁同书受过与他相同一致的教育。虽然有些迂阔,不过也算是人中地聪明人,其父翁心存除了陷于党争,在大铜钱上有些不明不白外,倒也并不是那种一味守旧保守的人,这样的家族力量比某一个实权官员还要强大的多,如果能得到翁家的支持,在朝中摇旗呐喊,可比满洲亲贵或是军机中某一派的支持还要加力许多。
第二。却是与张华轩的切身私事有关了。
他用含着笑意的眼神瞟一眼张华轩,不觉先开口向他笑道:“听说玄著最近忙的焦头烂额?”
张华轩此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听得沈葆提起话头,自然立刻上套:“官场应酬等事当然非我所长。京师那一潭水太深,振岳兄世家出身,料理这些事想必要比我内行地多,所以这一段时间还要烦劳一下振岳兄才是。”
他把话说完,便巴巴儿看着沈葆,指望对方答应下来。
谁料沈葆一口回绝:“这不成,我在江南那边好不容易回来,为的却是求是学堂的事。明年开春就正式招生,这学校校舍教材老师还八字没有一撇,哪里有空搞这些烦杂的事。况且。这些人情往来诸务也非我所长,断乎帮不上你地忙。”
论起身份,张华轩的官位远在沈葆之上,论起声望,沈葆一个刚下放的监察御史远远不及。而论起职位,现在沈葆也是在张华轩手下做事,从江南道任上回来后。已经算是正式加入了张华轩的淮系,不过两人说话仍然这么随意,沈葆不把张华轩的请托看在眼里,张华轩虽然皱眉摇头,却也很难强迫对方答应。
两人如此做派,翁同书却是看的一阵愕然。清季之时,纵是主公与幕僚相处甚得,却也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来显一方的身份尊贵,而眼前这两人,显然是没有把那些陈规陋习看在眼里。
他这里正在感慨,沈葆却是抿嘴一笑,把战火烧到了翁同书一边:“玄著兄,你当真是思虑不周,眼前这里生生放着一个世家子弟,人情世故官场学问比我高深许多,你不去求他,却来找我?”
张华轩这才恍然大悟。这翁家说是清流世家,其实除了翁同和一个人性格乖戾外,有很多有违人情之处,其余翁心存与翁同书翁同爵几人,在人情世故上倒是比普通人还通达许我…
当下醒悟过来,连忙站起身来,向着翁同书弯腰一揖,笑道:“祖庚兄助我!”
这两人一唱一和,翁同书如何不明白?求是学堂确实是他此来目地之一,不过现在一切还没有上正轨,他地事情也不多,看一看校舍,了解一下章程教程已经算是完了此事,能向京师的翁心存交待。而看完之后又当如何?继续回江北大营赞画军务?鬼都知道江北大营无事可做,无仗可打,当年扬州一战后整个大营都被张华轩架空,整个苏北到淮北,谁不知道其实是靠张华轩的淮军撑着?
现在朝廷南方两湖江西一带靠地是曾国藩等人的湘军,过了江苏北淮北靠的是张华轩的淮军,山东直隶则是僧格林沁
骑兵和胜保地八旗兵,江北大营经过几次补充没有起索性不再补充精兵,而是把富明阿等人的宁古塔骑兵直接调到了江南大营,归钦差大臣向荣节制,直接用江南大营与怡良、吉尔杭阿等总督巡抚的经制兵配合,来威胁太平天国地天京安全。
江北大营无用,甚至随时有被裁撤的危险,翁同书正值壮年,做官的心正热切,翁心存虽然做到了体仁阁大学士,降三级也不是什么大处分,换个地方几年也能再熬出来,只是这战乱年间,做什么事能有军功升官最快?张华轩有地盘有钱财有雄兵两万,跟在这样的实力派手下,升官自然要比别处快上许多。
翁同书此来,名义上是应沈葆之邀,其实那热腾腾的投效心思,谁还看不出来?
这半年来,张华轩的淮系确实不比当年,当初他百般求恳也没有几个人才肯来投效,到得今年身份大变,盐商身份再也没有人敢再提起,功业立到张华轩这个地步,出身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到现如今,连翁家子弟做过学政的长子都来青眼相加,主动投靠,确实是今时不同往夕了。
翁同书倒也并没有什么迂阔模样,张华轩一请,他便慨然笑道:“既然都这么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如何?”
张华轩被琐事缠身,翁同书既然从江北过来投效,所谓赞画军务云云将来再说,自然要从一些小事做起,况且这一类事确实也是他所长,做起来比张华轩要省心省力许多,倒也算不得什么。
翁同书如此爽快,张华轩极为欣喜,当下索性便交待清楚,反正礼单与人员名单已经随身带来,原本打算交给沈葆,此时便一古脑托给了翁同书。
翁同书也不客气,也看出沈葆与张华轩尚有事要说,当下接过差使,便立刻告退。
张华轩将他送出,回身向着沈葆笑道:“振岳兄,翁同书此人倒也算是个能做事的人。”
沈葆点头一笑,答道:“不错,翁氏诸兄弟,同书算是最有才的,同爵稍逊,不过未来成就也不会比同书小,至于同和,现在未及弱冠,倒是看不出来。”
翁同和此人张华轩当然清楚的很,可以说,甲午一战,翁同和与李鸿章都需负责,而翁的责任,相较于肯做实事的李鸿章反而要大一些。
只是此时倒不必谈起这一段公案,当下只是点头一笑,以示对沈葆的话表示赞同。
他原本以为沈葆会把这个话题揭过,却不料对方神秘一笑,接着又道:“翁家也算是清流世家了,父子两代做的都是清要显职,三兄弟将来成就都不可限量,再过二十年,除了当年的桐城张家,怕是无人能及。”
沈葆从来就不是那种信口开河,或者是没事闲嗑牙的人,张华轩虽然不解其意,却是静坐等候,却要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
张华轩如此态度,沈葆显然也极是满意,当下又是忍不住一笑,倒让张华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儿这沈葆笑的也太频繁,而且笑容中似乎总带有一股婬荡之气…
还不等他发问,沈葆却是又换过脸色,向着张华轩正色道:“既然翁家家声清白,老爷子位至中堂,三兄弟都是人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就算以大人的身家与身份成就,与翁家结个亲,怕也不辱没吧?”
张华轩却是委实没有想到过对方居然说的是这个话题,当下忍不住“噗”一声,把满嘴的茶水喷的满地都是。
“这这…振岳兄这话从何说起!”张华轩目瞪口呆,一时半会,竟是想不出什么有组织的话语来。
“这什么?”沈葆倒是神色如常,见张华轩如此,索性扳着手指头给张华轩算道:“玄著你也过二十了吧?听说前两年令尊大人就给玄著结过一门亲,不过当时玄著大病而退亲,这一晃功夫,玄著忙于公务军事不及私事,这个还是让人佩服的。不过人过二十而无妻室,说起来还是太怪了一点,玄著是要做大事的人,可越是做大事的人,反而不能在小事上被人诟病,这太不值得!”
这一席话说的张华轩默不作声,沈葆当然没有竟选过美国总统,不过要想当美国总统,家庭正常显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要做大事的人,反而更加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失分。
(59)欣欣向荣
张华轩显然已经被自己说服,沈葆满意一笑,端起一口,然后又笑道:“翁家是配的上玄著的门庭,玄著的门庭其实是有些…不过这也不打紧,大丈夫自己建功立业,原本也不靠着门庭不是?玄著已经做到少保按察,还有轻车都尉的世职,将来位列封疆,再有子、男、甚至侯爵的世袭也未可知,男儿一生有这样的功业,还讲什么门庭?所以我料定翁家必定愿意的,翁家三兄弟之外,还有两位姑娘,大的已经出阁,小的年纪十六与玄著你正合适,我已经托人打听清楚,又就手儿把翁同书给带了过来,他还指着跟随大人升官发财,料定是一定答应的…”
显然,按封建礼法,长兄如父,现在翁家的小女儿还留在江南常熟并没有进京,这边翁同书只要一答应,就是翁心存有什么不乐意的地方,也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张华轩看着沈葆捧茶微笑的模样,不禁摇头苦笑道:“看振岳兄现在的模样儿,不是生生一个小诸葛么,怎么行军做战时,却没有见兄长如此模样!”
沈葆却是一脸荣辱不惊模样:“不管玄著怎么说,这门亲事我看最好不过,让你损上几句,兄弟我也认了。”
他此时不过三十左右,其实也有些年轻人的性子并未消磨,张华轩拿他打趣,沈葆却是一脸无赖样出来。与他之前儒雅风流的模样大相径庭,却令得张华轩也无话可说。
当下只得苦笑道:“罢了罢了,就由得你沈振岳来做这冰人便是了。”
其实张华轩倒不是没有想过婚姻之事,只是以前订地婚事在重病时被退,后来又忙于军事政务,根本不及其它。
至于说中那样遇到知已女子而爱慕对方更是痴人说梦,这个时代是中国有史以来男女关防最严重的时候,连那些家里揭不开锅的农人百姓家里未出阁的女孩儿,都得裹上小脚。不能三门四户的乱窜,至于能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原本就少,更加不可能在有外姓男子的场合出现说话儿,想如后世自由恋爱那样结识女子。在这个时代也只有青楼可去了。
所以家言不可尽信,若想解决终生大事,也唯有让人帮他找一个门户相当的婚事去上门提亲罢了。沈葆今日所提的翁家,不论门户或是在朝野地实力,都与现在的张华轩旗鼓相当门户相对,算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只是张华轩告别沈葆离去后,却突然想起自己印象中翁同和那副油盐不进的古板乖戾模样,不知道自己这未来地小舅子在将来看到自己举兵提刀向着清廷之际。却又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