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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后来淮军军官戏称为“刺刀之夜”的宿州土改大清洗在张华轩的命令下正式展开。这个年代,没有办法搞太多地温情与渐进式的改革,他的三五七减租已经尽可能地温和,不是从根本上触动和改革所有既得阶层的利益,饶是如此,在这个大黑暗的时代,仍然有着相当数量的田主选择了各种手段,或单干,或联合,总之要使尽各种手段,使张华轩这个温和版的土地改革彻底破产!
张华轩自从掌军以来,大小
历过很多次,执行军法下令处死违纪官兵的事也有好不能说是冷酷,却也是比当初老练的多,却也是狠辣的多。
查清所有有问题的田主之后,十二月四日两个营头的淮军正式动手。除了脱下淮军的制式军服,假模假样的打起了几杆捻子的军旗外,从步枪到其余配置一点没变,而最让那一晚宿州百姓胆战心惊的,则是那些在半夜里仍然白的晃眼的锐利雪白的刺刀!
如狼似虎的淮军官兵在当地的细作带领下,一千余人分做百人或五十人左右的一队,上半夜出发,下半夜动手,无数打着火把亮着刺刀的淮军分做一股股的小队,在各地细作的指引下,直冲入那些记在黑名单上的田主的家里,接下来的事普通百姓看不到,唯有一阵阵的枪响整夜不停,子弹偶尔打偏打高时,隔的老远蒙在被子里望向窗外的宿州农民,可以清楚的看到子弹划过夜空的痕迹。
到了早晨,所有名单上的田主已经被完全肃清,用后来丁宝的汇报所说就是:反对的声浪突然消失,在捻子突然进袭后,所有的田主都开始变的深明大义…
对宿州而言,这是一个变革之夜,也是痛苦的一夜。无数人全家老小死于淮军的火枪与刺刀之下,然后田产与浮财悄没声息的被官府瓜分给那些赤贫的农民。那一晚淮军杀的性起,不但名单上的田主一家没有跑掉,甚至有几支小分队顺手还把村里其余的几家大户也给包了饺子。虽然肇事者受到了严厉的军纪处分,不过这种“顺手”的举动,却把那些原本首鼠两端的田主们吓的够呛。
在淮军刚动完手后的半个月,有些田主还在等候来自朝廷的公断,也有人寄望于抚福济,或是两江总督怡良出来主持公道。毕竟在他们看来,官兵这一次毫无理由的杀人,而且遇害的不是普通百姓,多半是在乡下城里都有声望的官绅士家,这些人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淮军的这一次行动将会引发一次极大的反弹。
可惜,完全没有。福济最近一次反攻庐州的行动失败,已经受到了都察院的严厉弹劾,不出意外,他可能在一年之内去职。而怡良等人,还在江南与太平军苦苦纠缠,而且朝廷对两江的局势严重不满,两江也面临着换人的局面。这样一来,这些当道大佬哪有人有兴趣为一群死鬼出头,却去与张华轩这样当红的掌兵大员为难?福济还指望局面大坏的时候,张华轩的淮军能帮他解难救命!
而朝廷更是有趣,淮军行事之后,隔了十天左右,朝廷却是明发上谕,谕令张华轩严防地方,不准捻子再行生事,而对其余各地的捻子在来春后也要严加痛剿!
这下谁也明白了,朝廷在这个当口儿不会和张华轩为难,因为要指望他的淮军打捻子,打完捻子,再去与湘军汇合,一起去剿灭太平军。
在刺刀与凶悍狂暴的淮军威胁下,在朝廷不理不问的悲观情绪之后,所有的宿州田主当真是真心归顺,老老实实与丁宝等减租委员配合一起,立新约写字据,核算收成,确定交租时间等等,原本艰难繁杂的事儿,左右不过又花了一月多功夫,整个宿州一府四县的所有的土地改革减租减息的运动已经跨入了尾声。
丁宝在年前完结了此事,得意洋洋的赶回淮安报道,在他之前,在淮军肃清了宿州的反抗势力,又摆平了朝廷与江南各地的几个大佬之后,张华轩已经先行赶回淮安,宿州的事要紧,不过已经耽搁了很久的时间,况且大事已经料理完毕,并不需要他本人在此多耽搁了,只要留下丁宝等人,搜集与汇总这一次减租运动的资料,做以后淮安减租减息时的数据分析的资料存底便可,张华轩留在此地无益,便索性先行赶回淮安。
况且,除了宿州这里的事,淮安的事一样要紧。将近年关,工厂与淮军的福利要处理,要慰问奖励表现杰出的将士与工人,甚至海门等地的棉田收成不错,也需要张华轩这个一把手去亲自慰问探视一下,而且历次征战,年关的时候也要慰问一下战死将士的家属,这件事更是马虎不得,而且再过一个多月,全国各地与张华轩有生意来往的商人也会前来结账,商量来年的进货量,这些也将影响淮安工业来年的出产…一八五四年就要过去,来年如何,却使得骑在马上赶回淮安的张华轩意气风发,雄心勃勃。
(56)焦头烂额
华轩赶回淮安之后,自然是马不停蹄奔忙起来,他赶候是阳历的十二月中,距离年关也就一个月左右的功夫,逢年过节特别是年底的时候事儿特别多,往年张华轩还只是揖客迎让,到了今年却又加了许多事出来,从宿州回来之后,却是把他忙了个人仰马翻,好在他自前两年开始就打熬身体,创建淮军时每天与士兵们一起长跑,后来虽然并不带队,不过自己每天长跑不缀,再加上种种招数,身子骨又是年轻,刚是二十左右,自小就做养的好,大鱼大肉养出来的和贫民百姓不同,两年功夫下来,皮肤是没有以前那种富家公子病态的惨白,开始变的红润黝黑了下来,身体越来越结实,精神头也比这时代的普通人健旺的多,每天几十上百件的事,也亏丝毫不倦,而且处理起来头头是道,丝毫不乱。
这么着一来,张按察少保大人的名声可就更加响亮。这会子在淮安的不仅是他的淮系人马,还有南来北往的大商人,其中浙商、徽商最多,前者刚刚崭露头角,后者却已经掌握这时代南中国的经济命脉达百年,在商场也好,官场也罢,都有寻常商人难及的庞大能量。
除了这两个地域的商人外,这一年的年底也来了几个晋商,在淮安转悠了几天后,悄没声响的在府城了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联号,专门为南来北往的商人提供钱庄服务,这样一来,虽然还不能与近代银行的作用相比。却也方便了许多南来北往地客商。
这一点倒提醒了张华轩,他不打算等过两年淮安繁荣后让洋鬼子的银行过来抢占市场,现在几家老牌的英国银行都在上海宁波等地准备开设分行,淮安这里暂且还没有洋鬼子的银行涉足于此,金融业是后来列强掠夺中国民间财富的一大利器,既然已经有山西人在淮安开设联号,张华轩决定等腾出手来后就规范钱庄,制定新规,把这些老字号的钱庄往近代银行制度上引领。
这么着忙活了大半月的功夫,饶是张华轩精神健旺。很多账目上盘算的事又是清楚的紧,就这么着,也是忙活的晕头涨脑。苦不堪言。
倒不是他能力不足,其实是很多事情枯燥无味,而且做起来满不是滋味,却是偏生非做不可。
两江地那些大佬们的年敬是非送不可的,怡良也好,吉尔杭阿也罢。或是传说中要来代替怡良地何桂清,这些人的年敬必须得送。而且还得恰到好处,不能薄了,却也不能过厚,这里面的官场学问海了去了,送礼还得针对个人爱好。比如何桂清,就不能纯送黄白之物或是古薰,就非得送名家字画。在价值上也得与怡良靠齐并肩,比如吉尔杭阿的年敬,就得比福济要丰厚一些,毕竟一个是落魄要开缺的巡抚,一个正在苏州统领大兵,对淮安与扬州的事一直没有指手划脚横加干涉,如何把这种良好地合作关系继续下去,这里面全都是官场学问!
再有,就是北京官场那些大佬们和穷京官的冰炭敬加年敬,一样要费心费力,当红地军机中堂不能怠慢,非得重视送以大礼,可那些在都察院苦熬的小京官御史,也断乎不能小瞧,没准儿你年敬少了几两银子,就会惹得哪个摇头大老爷狠参一本,或是咬住不放,张华轩纵是不怕,咸丰也好恭亲王也罢,这时候都指着他稳定苏北与淮北的大局,也指着他开春去收复庐州,改变安徽全省的战略态式,这样断不会真正有什么处分给他,不过被那些御史咬的多了,风评总归会不大好,还是能免则免地好。
这么着一来,张华轩整个人陷进了这些繁杂却又无聊的事务当中,如果是淮安的政务和军务,他已经算是得心应手,唯有这些北京官场地事,却是做起来事倍功半,令得他苦恼非常。
原本这些事务也能让他的幕僚去做,不过丁宝原本就是个二百五楞头青,阎敬铭水火不进,原本自己做京官时冰炭敬年敬一个大子儿也不收,指望他出主意,非得被反过来教训一通不可,薛福成是个才子,这阵子和一群洋人技师打的火势,成天什么人权议会的念叨,张华轩正担心这个江南才子走火入魔,哪还敢把这种分寸细节都要握握到位的大事交给他?
其余的幕僚庸庸碌碌,也是不能指望。
于是只能他自己忙到飞起,每天挑灯夜战,人就住在淮安城里的张家府邸当中,连老爷子一整天也难得见他一次。
直到了一月初的功夫,诸多杂务还没有理清头绪,这一天上午张华轩忙的焦头烂额,正觉抓瞎的当口,却见张五常蹑手蹑脚的进来,
探脑的看向自己。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家奴出身的心腹手下,不管怎么着用大道理来调教,行止之间,总是有点儿鬼樂味道。
当下提气喝道:“五常你做什么!”
他久居上位的人,前世今生都有极大权力,虽然尽力保持平和的气度神态,让人不觉他高高在上,不过上位者的气质仍然根深蒂固,就这么着一喝,张五常却是吓的一跳,当下急忙进得房来,垂手行礼问安。
张华轩板着脸道:“早就和你说过,不论府里府外,见着我回事说话有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来说不必避讳不必拘礼,前一阵子还好一些,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正是满肚皮的不合时宜,既然训开了头,索性长篇大论,劈里啪啦一通教训张五常起来。
若是换了旁人,张华轩自然收敛一些,不过对张五常这样的心腹,有时候拿来当作出气筒子,却也是正合其用。
张五常陪着小心,躬身听训,一直到张华轩说完一通,养气喝茶的当口,这才又小声禀道:“今天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一点小事,所以五常进来时有点犹豫。”
“哦?”张华轩眼皮一挑,问道:“什么小事?”
张五常神色不变,答道:“昨天就得到消息,今早五常亲自到沈先生下处去看过了,昨天半夜沈生先就从江南回来了!”
“当真?”张华轩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双手用力一拍,笑道:“这再好不过,此人用来做这些事,再恰当也不过!”
张府往年用来应酬的只不过是淮扬附近的府道官员,这一次涉及到两江与京师的诸多官员,府中上下也是抓瞎,不管是张华轩还是张五常,都盼沈葆如大旱之盼云霓,所以张五常得知沈葆回来的消息,便第一时间跑到张华轩这里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