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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啊…可惜了!”张华轩抖着文祥给他的信,翘着二郎腿,一脸安闲,根本就没有动身去安徽的打算。
现在就和太平天国的主力交战?这事情未免太搞笑了,围攻庐州的那几万人,精锐不在北伐军下,秦大纲等人的实力,也不会在林凤祥之下,而秦某人麾下还有一个将来必定会熠熠生辉的名字:陈玉成。
三十指挥回马枪,这白马银袍的小将岂是一个骁勇可以形容?就在去年下半年,陈玉城屡立奇功,从一个管军粮的小官升到殿前第三十指挥,每遇战必在前方厮杀,一手回马枪使的出神入化,再加上曾天养、胡以晃,哪一个不是天国悍将?现在的淮军就与这些天国悍将们血拼殊无胜算,就算胜了也是惨胜,一战就能把淮军的元气给打伤,况且比皖北到庐州,一路上天知道还有多少捻子在等着他!
文祥的私人信件等于是张华轩与北京沟通的一个渠道,清江浦的事恭王对他只有谨慎的支持,祁隽藻在年尾告老还乡,恭王已经是事实上的领班军机,各地战事不利,咸丰帝与朝野的在野派当然对恭王有颇多微词,现在恭王不给好处,只隐隐约约提到皖抚可期,这算什么?拿一个镜花水月的安徽巡抚的位子来让张华轩拼尽血本?姥姥!
“复信,就说我正在搞火器局,上次宿州一战,淮军将士几无军火可用,这种情形可一不可再,现下正和洋鬼子接洽,购买铸造大炮和火枪的器材,还有火葯与子弹等物,亦需自造,还有修理铸件,总数不小,现在已经在淮安等地劝捐,若是朝廷能下拨些银子来,再过一两月充实了弹葯,淮军便可出征。”
俗话说可一不可再,不过张华轩每次用来搪塞北京的无理要求时,不外乎是两个字:要钱。
天下乱的如一锅粥,北京哪来的钱?以张华轩淮军这个打法,恭亲王也是委实支应不起。现在全国清军,除了湘军有些开山炮和抬枪鸟铳的配置,哪支军队敢用洋枪,或是能用洋枪?个中实情,当然也完全由得张华轩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
看着黄老夫子飞速的复信,张华轩面露冷笑,暗道:“打下庐州,太平军西征主力重回湖北和江西,要给曾剃头他们添不小的乱子,打下不小的地盘,这个时候就和天国死嗑,我岂不是太傻,还怎么养贼自重?”
(24)摘果子
张华轩复给文祥的信说的虽然是托词,不过这火器局的事确实也是火烧眉毛迫在眉睫,真的是拖不得了。
要买机器,当然还得到上海。当时的上海已经有不少洋人,不过各国公使还是驻节在广州或香港,甚至英国在宁波都有领事馆,上海虽然有英法美三国的租界,不过工部局还没有成立,各国也没有派驻军队守备,各种企业也没有兴办,只有不少洋行开始在上海建造楼房,派驻人员,开始垄断中国东南沿海的金融贸易,进出口业务,近海以及长江的航运权,现在虽然太平军打的厉害,长江航运却是没有断绝,已经有不少来自英国或美国的汽船开始在长江上航行,运送人员与货物。
张华轩在年前刚刚下了订单,购买蒸汽机与五万个纱锭,这样的大订单在远东还是第一笔,在上海的怡和洋行分部不敢做主,还是得到了远在香港的洋行总部首肯后,才接下了这笔生意。
蒸汽机与纱锭还在英国运往中国的途中,张华轩又下定新的订单,要购买铸造修理武器的膛床与各式机械,同时还要求怡和洋行在欧洲帮助他聘请相关的制造工人,这些工人技师的待遇之优厚,让不少看到单子内容的洋行工作人员眼红。
当时来中国的,全是野心家与冒险家,这些人为的自然是真金白银,只要待遇足够,当然什么都愿意做。
张华轩记得再过十年不到,在曾国藩的提议下,将会在上海开设江南制造总局,这个机构后来成为庞然大物,造枪炮的同时,还有其余各种武器,甚至还有造船所,制造局花费了大量的白银,造出来的火枪连淮军都不愿意使,一直到十九世纪末,花费了几百万两白银的制造局一年只能造九万发子弹,两千枚地雷,和两千支步枪。
他的订单购买了大量机器,还有最少聘请二十到五十人的技师,花费的白银是十五万两,这个价格据洋行的经理说已经是极低的优惠价,是因为张华轩已经是洋行在远东最大的客商。
其实张华轩知道自己已经被宰了几次肥羊,比如一开始的那五千支洋枪,足足花了张华轩四十多万两白银,其实当时的前装滑膛火枪在欧洲的制造成本不过是十两多白银,而怡和洋行卖给张华轩的火枪,却是由当时的东印度公司在印度承造,成本相对更要低廉一些,等这些火枪卖到张华轩手里的时候,价格却整整翻了四倍!
不是张华轩崽卖爷田心不疼,实在是受制于人,无法可施。当时在中国的洋行都没有几家,愿意出来购买洋枪的又只有张华轩一个,没有竞争与比较,价格当然由得别人胡开,等这些英国人发现张华轩并不傻,已经开始由购买武器到自己生产武器时,态度立即客气了许多,在价格上也愿意让出一部分的利润。
与倒卖武器相比,无疑怡和洋行已经发觉,在工业生产销售上与张华轩合作,可能获得的利润更大更持久。
购买机器的同时,中国雇工的招募也在紧锣密鼓中进行。
纺纱厂的选址很费工夫,需要离棉田产地近,又不能离集镇太远,最终还是决定宁愿运棉时浪费一些时间,还是将厂址建立在淮安府附近,以张华轩的野心来看,一个纱厂只是工业化的开始,最终将在苏北先形成一个大工业圈!
这年头中国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人力资源。四万万人的国家在招工上当然是独天独厚,纱厂已经招募了几千工人,开始由聘请来的技师做简单的培训,而火器局的工人技师难招一点,在当时的中国火器发展完全陷于停滞,张华轩宁愿自己早托生一百多年,在明末的天津振臂一呼,少说也能招到几万个能造红衣大炮,能造三眼火铳,造鸟铳跟玩儿似的火器工匠!
没奈何,这法子还得从绿营用的工匠上想,从年前就已经着手,一个多月功夫,张华轩在江南和江北大营挖了一百多个熟手师傅,能造也能修鸟铳,也能铸造空心炮筒,能对大炮和炮身做一些简单修理,当然,重要的是还能捣鼓出黑火葯和弹子儿,张华轩买的都是新武器,平时的维修保养从不敢怠慢,修理不急,重要的先是能造出火葯和炮弹子弹。
咸丰四年的上半年一开始,张华轩过的极其悠闲。工作计划就是造工厂,修建火器局的厂址,培训工人,一百多个老匠人带着几百个学徒,见天儿的造火葯,仿造火枪,因为没有合适的铸压机器,造出来的枪管粗厚不一,精度不足,炸膛是常有的事,哪一天军营里不闹几次巨响就是出了妖蛾子,非得出更大的乱子不可。
闹腾成这样,张华轩也没放弃,能修理不算啥,那时候的火枪机械原理极其简单,是个人就能拆装一下,火葯也简单,中国人可是火葯的老祖宗,枪子儿也算不得什么,十来天功夫那些老师傅就学做的有模有样,可惜就是没有机器,在机器上落后人家了,啥话也甭说了,安心等机器吧。
纱厂的修建早就结束,冬春之交正是农闲,张华轩让淮安府和几个州县下了牌票,动员了几万民伕,两月功夫不到,就把一个规模宏大的纱厂建了起来,官府除了协助,钱粮上的事一概不能沾手,也不能过问,整个淮安府附近官员叫苦连天,可是在横眉愣眼的督场淮军将士面前,楞是一句怪话也不敢说。
两边工厂造着,银钱涮涮的用,张华轩积攒的一点厘金钱早就用光。不过他很快就开辟了新的财源。
清江浦事变后,整个淮安府周遭都被张华轩抓在了手心里,几个河督漕督开的厘金局关门大吉,江南大营开设的厘金局根本无人买账,负责的道台每天看着门前的野草发呆,琦善捞了一票后见机收手,算是在张华轩面前留了一点面子,现如今,整个苏北大地就匍匐在张华轩的脚下,等着他伸长了手摘果子!
(25)走马观花
咸丰四年的四月,整个苏北大地已经是春意盎然,苏北风光虽不及江南,却也是河道纵横,到处绿柳成荫,因为张华轩要办几个油厂,用机器榨油,整个淮安府附近沿河两岸,全部种上了油菜,交四月的时候,油菜花开的正艳,说不上是姹紫嫣红,却也是一片鲜亮的黄色,看起来赏心悦目。
纺织厂的机器在月初运到了,五万个纱锭加上蒸汽机,整整装卸了三天挂零,十几个高薪聘来的技师指点着纱厂的工人又装了十来天,然后调试,在张华轩看起来简单粗陋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却是顶尖儿的高科技了。
海门与启东的棉田要得正夏才能收获,纱厂肯定不能等到夏天才开工,纱厂兴建之初,在苏北各地已经收购了不少棉花入库,等机器调试完毕,就能开工织布!
随着机器一起来的,却有几个身份算是尊贵的客人,最少在当时算是特别尊贵。
英国驻上海的副领事李泰国随着机器一起到了淮安,随行的还有英国驻宁波的副领事赫德,再有就是怡和洋行的创办人马地臣也一并前来。
这几个大鼻子洋人在当时身份还并不显山露水,李泰国知道的人不多,其实此人在中国的事业也算是家传活计,其父李太郭是英国圣公会的传教士,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此人是英国全权代表的翻译官,后来也成为英国驻广州的首任领事。李泰国十三岁便来了中国,担任上海副领事时不过二十二岁,现如今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左右,此人虽然是外交世家出身,却是满脸的桀骜不驯,根本不是一个职业外交官的样子,站在张华轩身前左右,李泰国却是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燕尾服,看着张华轩和大生纱厂的时候,那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轻蔑。
至于赫德,更是后来声名显赫的人物,在李泰国之后,任中国海关的总税务司,掌握中国海关大权数十年之久,等于是清政府对外一切事物的太上顾问,布政使加尚书衔的正一品大员的荣誉给了此人,而清朝的经济命脉,更是给了一个洋鬼子去掌握!
而赫德左右逢源,既在本国拥有良好的声誉,也使得大清朝野相信,这个来自英国的洋鬼子,确实是在殚精竭虑的报效大清朝廷!
由一个外国人来掌握本国的经济命脉而且信之不疑,我煌煌大清是头一份,不过这赫德,显然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吧?
只是满怀狐疑的张华轩上下打量,怎么着看眼前的赫德,也就是一个还不满二十岁,脸上还有几片可爱小雀斑的残迹,个头平常,表情拘谨,晴天白日的还拿把雨伞,也就是一个保守的优等生的模样,就这么着一个寻常的英国鬼子,能在中国呼风唤雨了几十年?
赫德显然也知道自己资历很浅,他十九岁从学校毕业就到了中国,先在香港学习汉学和中文,二十岁不到就到宁波做了副领事,不论是外交还是权谋,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手。这一次听说淮安有一个中国高官对兴办实业施行工业化有着非比寻常的决心,这件事引起了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