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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向着张华轩慷慨激昂道:“反正下官守土有责,不论发匪如何势强,总之下官愿与扬州城内官绅百姓共存亡,誓死守城!”
这样的调子张华轩见的多了,后世不少官员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杨廷宝这样的段位,还真是未够班。
他也不理会对方的慷慨陈词,只是笑道:“依大人看,钦差大人带来的旗兵如何?”
杨廷宝面露难色,这年头八旗大爷的战斗力还要人说?可是身为朝廷官员,总不能说旗兵不行?这样的犯忌的事他可不会做。
当下在心里埋怨了对方没成色,眼神也幽怨起来,向着张华轩答道:“国朝以八旗为立国根本,旗兵的骑射本领,那是没有话说的…”
张华轩噗嗤一笑,此时倒觉得这知州当真可乐。不过他也体会到对方的难处,一个小小的知州,手里要钱没钱要兵没兵,怎么敢胡乱说话?
只得也扯几句淡,把自己的孟浪问题给消化掉,然后又问起城中情形,官绅动向,随口又聊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把城中情形打听的七七八八,心里大致有了数。
他一路奔波,这一次没有乘坐马车,而是自己骑马赶来,他这个身体虽然练了几个月,到底底子太薄,一路上颠簸过来已经快散了架子,当下忍不住露出倦意。
杨廷宝甚是乖觉,见张华轩眉宇间疲倦的紧,当即闭嘴不说,右手一伸,准备端茶送客。
就这当口,在外头伺候的长随进来,打了一个千道:“江宁将军托明阿求见老爷。”
“啊?”
杨廷宝吃了一惊,今晚他这个小小州官的府邸当真是贵客盈门,先是淮安团练道,然后又是江宁将军,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官大,一个比一个有权。
与张华轩不同,托明阿是正根的八旗贵族,正一品武职的驻防将军,此次琦善从京师带来的旗兵就是归此人统领,当真是一点儿也怠慢不得。
当即又换过了大衣服,向着张华轩笑道:“大人稍待,容下官去迎江宁将军。”
“这是自然。”张华轩洒脱一笑,向着杨廷宝答道:“江宁将军身份贵重,我也当去迎接。”
按体制来说,张华轩是客,托明阿身份再高也没有同去迎接的道理,不过晚清时官场风气败坏,溜须拍马的事再正常不过,杨廷宝不知道张华轩是不懂规矩,只当这个道台有心奉迎,倒也不足为奇,当下应道:“好好,大人一同去也好。”
两人一起出得厅门,杨廷宝几乎是一溜小跑,先在前头经仪门,照壁,然后由正门一侧出去,张华轩稍稍落后,隔的老远,只看到州衙外头打了几十个火把,把附近街道和房舍照的红彤彤一片。
到得门外,却见杨廷宝已经在打千报名请安,江宁将军托明阿身着黄马褂骑在马上,一张国字脸被火把照映的通红,满脸骄横之色,显然是不把这个汉人州官看在眼里。
张华轩正四品的道员,不过遇到正一品的武职将军也需跪拜行礼,当下赶上前去,满心不情愿的跪下,报名道:“卑职候补道,淮安团练委员张华轩,见过将军。”
“哟,你就是张华轩?”
托明阿眼前一亮,原本阴郁低沉的表情竟是一变,差点儿跳下马来,不过看到张华轩恭恭敬敬的跪拜行礼,一种旗人的骄傲与自尊又促使他变的矜持起来,仍然骑在马上,只是将手一抬,吩咐道:“老兄请起,杨知州也请起来说话。”
两个汉人官员一起站起身来,托明阿却仍然没有下马,论说就是汉人的总督巡抚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不过旗人向来自视高出汉人一头,满人的部堂再不管事,说话也要高出汉人部堂一头,这是大清朝一百多年来的规矩,举国上下已经觉得再正常不过。
托明阿对杨廷宝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一次进城来,只是吩咐他支应大军粮草与再征调民伕的事,正颜厉色将杨廷宝训斥了一番,他堂堂一个旗人将军,这点小事原不需自己亲自出马,这一次进城只是在城外呆的腻了,琦善现下是没毛的老鹰吓不到人,托明阿不买钦差的账,因此借着催粮的名义跑进城来玩乐一番罢了。
好巧不巧倒让他遇着张华轩,最近风头不对,江北大营的瓜洲渡口与对面的金山渡口只有一江之隔,对面的动静看的分明,太平军正在精选精兵操练,每天战鼓天沸反盈天,吵的人不能安生,隔江而望,只觉刀枪剑戟如林一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大江之上,清朝水师不见踪影,只有大平军的战舰和龟船横锁江上,清兵根本不要想过江去与江南大营取得联系。此次奉命来建江北大营的有不少旗兵,这些八旗大爷没与太平军交手几次,所以傲气还在,只是觉得对方人多,自己人少,巴不得多来点绿营炮灰,帮着八旗建功立业。所以除了琦善之外,托明阿等旗人将领对张华轩这支汉人团练也很有兴趣,巴不得对方立刻带兵赶来,然后把这些汉兵推到第一线,顺风了旗兵就上去捡漏子,不成的话,也能保护旗兵后退。
这些阴微心思,托明阿当然不能直说,当下只是向着张华轩斥问道:“钦差已经几次调老哥的兵来助战,怎么到现在才来?兵凶战危岂是能耽搁的,这成什么体统!”
猛虎出柙(3)
八旗大爷的脾气实在是非同小可,张华轩怎么也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实权道台,现今的局势又与天下承平时不同,可是托明阿居然是张嘴便训斥,丝毫不把张华轩看在眼里,旗人之骄横由此可见。
张华轩却是毫不在意,这几个月来,在南京时拜会汉人督抚时已经受了不少肮脏气,被一个满人一品将军发作几句,又算得什么?
当下向着托明阿笑答道:“将军明鉴,钦差大人行文到下官那里,也只是让下官过来,并没说让下官即刻带兵来助战。”
“哦?”托明阿一楞,与自己身边的一个粗壮汉子对视一眼,然后又向着张华轩斥道:“既然这么着,贵道就坐视扬州危急而不顾?”
这些混到一品的将军,别的不成,官场的勾心斗角还算把手。琦善身为钦差,不肯胡乱下令调集团练,他们当然也不敢擅自发话,若是不然团练失利,琦善和张华轩完全能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一兜一转之间,这托明阿居然就换了一副嘴脸,变的循循善诱。
张华轩微微一笑,答道:“下官正是来看看扬州的情形如何,虽然说下官办团练只为了保护乡里,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今次到得扬州,情形已经大致清楚,明日见过钦差后,下官便回准安,带领麾下将士前来助战。”
其实张华轩的地位也着实尴尬,清廷开初时不觉得他能搅出多大的动静来,兴办军队的事情复杂烦难。一个盐商能有多大的号召力和决心,又有多少手腕?所以只是给他一个准安团练的名份,然后便诸事不理。
这样的尴尬地位,也是因为他捐官的身份所致。比如李鸿章初立准军时,上海官绅踊跃捐助报效,曾国藩把自己湘军的几个营头的精锐送给了得意门生,而当六千五百人的准军初创后,清廷立刻赏给了李鸿章江苏巡抚的顶子,立刻就成了封疆大吏!
可是张华轩手底下万把多人,火枪不少实力强劲,已经被琦善和托明阿等人重视,新任江苏巡抚吉尔杭阿也与张华轩书信往来称兄道弟,极是亲热。
就是这么着,清廷也不曾有任何表示,并没有给张华轩加官进爵。一则是他的练勇并没有什么战功,二则是张华轩的身份地位尴尬,一点浮名与一些兵力,远不及科举中进士后形成的关系网管用。
一个老大帝国的僵化与反应迟钝,在对张华轩的处理上,已经完全的显现出来。
既然他愿意带兵来助战,托明阿等人自然极是兴奋,当即个个脸上露出笑容。他们身为八旗武将奉命前来征剿洪杨逆匪,心里也是不托底,多一份助力当然是最好不过。
当下都换过了脸色,一个个跳下马来,与张华轩寒暄致意,一时间居然颇是亲热,与适才的狂傲自大完全不同。
杨廷宝身为扬州主官,居然就这样被抛在一边,完全没有人去理会。
八旗军制与汉制完全不同,托明阿带在身边的军官都是位高显赫,随便出来一个也是三四品职衔的高级武官,完全可以与张华轩分庭抗礼,不过报出名来都是历史上绝无记录的菜鸟角色,张华轩也并不放在心上。
待介绍到托明阿身边的一个精壮汉子时,托明阿的态度也明显郑重了许多,他向着张华轩笑道:“来来来,张道来见过咱们大清的博奇巴图鲁,副都统、乾清门行走头等侍卫德兴阿德大人。”
他这一长串职衔报将出来,甚是威风显赫,只是语气里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嘲讽,又像是羡慕。
张华轩倒是记得这个德兴阿,几次收复扬州与江北大营,在遇到陈玉成之前,也算是清廷悍将,可惜后来被陈玉成屡次击败,被打的没了底气,后来只得被调走别任,算是一个八旗将领中的干才。
此时看一眼这德兴阿,气质倒也算是精明干练,远远强过托明阿,张华轩上前问安,德兴阿的架子也并不很大,与其余的八旗将领完全不同。
他心里倒不禁感慨,一个王朝的没落之后,最先表现出来的就是人才。八旗入关之初,当真是猛将如云,除了一票亲王郡王都有大将之才外,诸旗中也有不少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和猛将,而到得此时,这托明阿带在身边的八旗大将,除了一个德兴阿勉强还看的过眼,其余诸子都寻常庸人耳,根本不值一晒。
就是托明阿自己,历任总兵、提督,直至将军,这个人有什么手腕与能力,张华轩这时候还真是看不出来。
众人寒暄一气,托明阿等人显然不欲久待,扬州城中虽不及十里秦淮,在这个时代因为淮扬一带有无数盐商巨富,在花钱享乐这一方面也是全国诸多城市中的翘楚,众人天黑跑到城里来,总不至于真的是来干办公务?
张华轩这点眼力价当然是有的,当即向着众人告辞,只道明日要见钦差,今天需早早歇息。
托明阿先是撇嘴:“钦差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见他打什么紧,贵道太谨慎了。”
说罢,他却又体贴道:“想必是奔波辛苦,早点歇息也好。”
张华轩微笑不语,托明阿又冲着杨廷宝微微点头,然后打马先行,其余数十名将领与护兵立刻跟随在后,众人怒马如龙,一起跟随着将军而去。
此人即去,张华轩又与杨廷宝话别,然后带着苗以德等人,径回自己宅中休息。
张府宅院距此不远,张华轩也委实倦了,跨骑在马上并不打马,却是看着扬州夜景,悠然而行。
此时大约是晚上**点的光景,路边的小门小户早就歇息,一片黑暗,唯有他的亲兵掌起了火把,把沿途道路照的通亮分明,两边街道一片寂静,只有马蹄声敲击着地面,笃笃可闻。而到了张宅不远,靠近城中花船与酒楼聚集之所,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隔的老远,也能看到***通明,显然是达官贵人们正在饮酒作乐。
猛虎出柙(4)
张华轩摇头叹息,大难临头,这些人仍不忘享乐,当真是死不足惜。到得府宅门前下马,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