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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已经从火炮到火车到兵工厂又转到了对淮军大帅是否会登龙廷上去了。有人坚称大帅为人谦和没有架子,不象是要坐龙廷的样子,更多人的则是嗤之以鼻,在这种话题上,城里人显然是比乡下人更加看的明白,虽然那些乡下人中有不少人到过淮安,亲耳听到过淮安市民对大帅的称赞,和大帅坚持不称王的几次公开声明。
“淮军雄师十万,我拿这双眼珠子做证,若是第二镇没有八十六门火炮,就请大伙儿挖了我眼珠子去,一镇就有这么多火炮,依我看,第二镇一镇就能打下北京,北京一下。满鞑子往哪去?东北那边的柳条边挡得住淮军?整个北方都一统了,南下也指日可待,天下不是大帅来坐,难道请你?除了大帅之外,淮军除谁,淮军去推举谁?难不成随便选一个人就坐龙廷?说话说的,就不怕雷打!这真龙天子是上应天象,下和民心。天心怎么着咱老百姓不敢乱说。不过民心怎么着大伙说说,只要淮军到了一地,淮安的官府到了哪一地,还会有谁不拥戴大帅正位龙廷!”
刚刚因为火炮的数字被人怀疑的胖子这时候情绪却是格外激越,双眼牛眼瞪的老大。圆鼓鼓地甚是吓人,城门口围了百多号人,却是看得他唾沫横飞指手划脚的比说,虽然有不少人对他的这副模样心怀不满,不过对他的话语,各人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不少人已经连连点头。有的直性子的已经出声表示赞同。
有人大声应和道:“不错。咱也算见过不少军队,僧王的骑兵驻山东打发匪和捻子时。咱亲眼见过,胜保钦差地兵咱也见过,吴大人的兵咱见过,江北大营的兵,咱也见过。多少兵马路过徐州,咱徐州人还见的少了?大伙说说,这些兵马能是淮军的对手不是?”
胖子适才讲地唾沫横飞正是得意。被这人高声打断。不觉横了对方一眼,却也不得不点头道:“绝计不是。”
“这就对了。”插话的人也很是自得。接着又道:“咱徐州地处要冲,见过多少兵马,还有比淮军更雄强的?这十万虎贲纵横天下没有敌手,除了大帅谁能部勒的住?天下打下来,不是大帅坐龙廷,谁敢坐?”
已经在淮军治下获得了从生计到尊严从根本上改变了自身已经家庭境遇的人们,又如何不愿意附合和赞同这人的分析?
这个时代,皇帝是人们心里最强力和最正义的代表。自宋而下,连梁山好汉也是反贪官不反皇帝,皇帝在人们心中毕竟是真龙天子,是皇天在人间地代表,而除了那些跨掉地皇朝在后世的整理中分析出历朝历代哪个是名君哪个是昏君之后,在帝王治下,人们又如何知道皇帝是名君还是暴虐?而对皇帝地无条件的信任,只是人们在困苦的统治之下寻求的最后的一点安慰罢了。而这种心理状态的形成已经长达千年的传承,一时半会,是断然不会有根本性地改变地。
话题谈到这里,自然又免不得歌功颂德一番。可以说,徐州本地的百姓能丰衣足食,个个满脸红光,有不少人还在怀里揣着淮安出产地卷烟和火柴,这一切岂不都是拜在淮安的张大帅所赐?
中国的百姓是最知道知恩图报的,一星半点的好处施舍下去,那就是明君圣主,清朝的康熙雍正乾隆所做所为不过是一个皇帝最基本的东西,就已经自己吹嘘为英明圣主,祖孙三代圣来圣去,又是明主又是十全,而百姓的民生又岂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不过苟延残喘勉强渡日,就算这样,百姓们也默认了这祖孙三代的统治,因为这些满族皇帝毕竟还能让自己活下去,而不是传说中的前明那样暴虐和加派无度,让百姓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而放眼现下,各人的生计已经与以前断然不同,整个生存状态是有了明显的质的不同,任是城市里或是乡村里最保守固执的老人,总是固执保守的认为以前的日子比现在强的那些老掉牙齿的老朽们,到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徐州府的百姓们是仰沐圣化,过的日子是大伙儿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而稍微有几滴墨水的人,私下谈论起来,怕也只得承认淮安治下生民的日子不仅是本朝难比,前朝不敌,纵观二十四史,这些人的嘴里也只有那虚无飘渺的三代之治与今日可堪比拟了。
就在这徐州的城门口附近,出来卖土产的乡下人,城市里的小业主,过路的商人,还有社会各阶层或穷或富或贤或愚的中国的普通老百姓们正议论着国家大政,倒不是说淮军内卫部队对政治的开放有如此的宽松,也不是说治下的百姓胆子大到敢议论起政府的事非的程度,实在是在今时今日,虽然纪年还是用的咸丰六年,然而北京城内那位住在宫城内的皇帝已经丧尽了人心,失去了任何一个阶层的支持,哪怕就是与大清帝国息息相关的官绅阶层也是绝望的发现,大清帝国实在是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民心向背如此,大伙儿议论的又是张大帅什么时候登基坐龙廷的事儿,不但不觉得犯忌,相反,还有不少人红光满面的大叫大嚷,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但周围过路的百姓们被这些人的议论吸引,便是负责治安的警察们巡逻过来听到后,也是笑咪咪的走开,只是略微提醒人们要注意维持一下秩序罢了。便是装束与警察不同,而脸上神情更是冷酷无情的内卫部队在过来突击检查这样密集的人群时,听到这些百姓议论的话题后,带队的内卫队长居然也参与鼓励了几句,在众人吓的不敢说话之后,内卫部队又迅速消失,让这些百姓继续自由发挥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二去的,各人都感觉出了那么一点不对,毕竟是国家大政,由着这些老百姓们满嘴胡沁的乱扯成么?清朝年间说是没有什么特务政治,其实在人心管制上尤其严格,文字狱行之两百年,把精英阶层和民众对政治事物的参与热情已经完全阉割掉了。这样也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在两次鸦片战争和后来的甲午战争时,单纯以GDP和军队数量然后和民间财富及人力都远在敌人之上的庞然大物,竟然打着打着就没钱没兵没粮最后只能跪地求和了。
一想到可能的未知的麻烦,原本还说的兴高采烈的众人都平静了下来。各人砸着嘴离开,总觉得有那么一点意犹未尽,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下去了。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该闲溜的继续去溜弯了,过路的人也带着一脸困惑继续赶路去了,上城的乡下人仔细谨慎的观察着附近警察的动向,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盘在帽子底下的辫子又向脑袋深处推了一推。
大伙儿都是早晨来赶集的,挑着的大担土产上还有着清晨时特有的露珠,只是原本的打算落了空,虽然刚刚一通喧闹让人精神一振,谈起现在的日子光景也是打心底里笑出来,不过看着一担一担的果疏上的水珠渐渐被太阳烘干,而想象中的买主却是已经开拔向前方,这些东西价值倒是不高,不过各人挑着十几里甚至几十里赶到城里来总是想一下子出脱掉,赚些钱再买些物品回去,要是一斤一斤的卖给城里居民,不但要和那些大娘婶子们谈的口干舌燥,就是价格也肯定不会比卖给军队合算。
各人正打定了主意,再过一会没有大买主就挑进城里沿街卖掉了事,眼尖的人早就站了起来,就在徐州府这座城门南面的不远处,一大队淮军骑兵正向着城门处飞速赶来。
“大军不是都走了么,怎么又来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刚刚才散掉的人群又聚集起来了,他们虽然不是什么高层人士,不过徐州这里三镇淮军的调动也没有办法瞒骗过他们的眼睛,而前方战事打的极顺,所以淮军也没有再调派援兵的计划,现下突然在这里又出现大队骑兵,难道是前方的战事有变化?
(174)天下第一
看着大队的士兵就这么离自己越来越近,刚刚还议论着淮军威武的老百姓们脸上可都有些发白。这年头兵和匪实在是傻傻分不清楚,有时候匪就是兵,有时候兵就是匪,反正兵匪是哥俩好一家人,匪徒抢过了大兵来抢,那是更加的明目张胆和从容仔细,明末时天下乱匪如牛毛,官兵四处追剿,百姓怕贼而更怕官兵,无它,官兵抢起来更凶更仔细更不容易逃脱罢了。
现在这个世道比明末要强点,不过不守军纪和匪徒一般无二的总爷也是不少的,大伙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反正大清国治下,不论是八旗绿营团营练勇哪一路的总爷都不是善岔子,等闲就是非打即骂,遇到军情兵化为匪也是极正常的事,在百姓心中,军中总爷不是那么好交结的,而军队形象,自然也高不到哪去。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自宋元以降,至明清之际,华夏军人已经无有形象可言了。
至于淮军当然不同,军方与政务处的双重宣传,实际表现,再加上军纪和厚饷,眼红和羡慕淮军的人大有所在,徐州当地的人愿意与淮军做生意打交道,就是明证。只是多年的眼光与思维方式难改,好比偷儿虽然改过,看到警察总归会腿软,当今之世,普通的百姓看到成群结队的大兵时,不管对方名声与军纪多好,总归还是害怕忌惮。
当下各人都是站起身来闪在一旁,不少人都是挑着重重的担子,一时之间,都是手忙脚乱,颇有点鸡飞狗跳的模样。
还有人取出在城内刚买的画像,捧在头顶跪倒一旁,以求这画儿能庇护自己平安无事。这画像画的正是张华轩。西洋写实的办法画的身穿淮军军服地张华轩,精勾细描的年轻大帅跃然纸上,画像上刻意掩盖了张华轩太过年轻的弊端,把他略微画的老成一些,而新式的淮军军服穿在身上,极尽英明睿智模样。开初是为了宣传张华轩的个人形象,只限学校与军中流传,政府机关也悬挂。现在这个时候张华轩威望大涨,不少人视他为真龙天子,对他的种种利民举措感激非常,更觉他英明神武是真龙下凡,请他的画像回家可庇护一家大小驱魔辟邪。算是一种新地门神或是神主,乡间百姓对请画最为热心,盖因农人老实,希望出现一个强权睿智代表上天的人物放在自己家中,看上一眼,就觉得好日子过不到头。这会子既然看到大队淮军过来,心里一慌张。索性便把这准备请回家的画像搬了出来。既然淮军是大帅的属下,看到画像。总得有三分恭谨?
人心慌张之际,好在淮军的表现与以往或是传说中地一般相同。距离稍近一些,打头的淮军骑兵便挚旗叫道:“各位父老不要慌张,咱们要肃清道路,大伙儿退在十步之外便没事了。”
大军行动自然要先行勘探道路情形,然后肃清通路,众位徐州父老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眼见前来宣谕的淮军将士神情和蔼。脸上的表情也很淡然镇静,显然只是平常调度而不是出了什么事体。各人稍稍放心之下,便依令退后。
这些淮军也不全部在此耽搁,这大队兵马怕足有三四百人,当下只留下百来骑兵,几步一骑散了开来,把众人隔挡开去,将城门附近牢牢把守住了。其余军士又分拨入城,显然是要在城内沿途分散开去做警戒了。
淮军客气而冷漠的把众人隔开后,刚刚还自己闹腾的人仰马翻的老少爷们都安下心来,看着淮军面对自己似笑非笑地表情,不少刚刚吓地跪下的人们